第16章 来日方长
日本仙台机场
“回去比赛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安全第一。”候机大厅里，羽生结弦拉着女朋友的手，不放心地叮嘱道。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自己也有担心别人比赛会受伤的一天。
“知道啦，你今天都跟我念叨八百遍了。”温斯颜好笑地反手握了握男朋友纤细却骨节分明的双手，也不知道这双手是不是真如网上所言那般，可以一拳把人杵进冰里，再种出土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从今天刚在酒店接上她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在让自己比赛时注意安全了。
“我还不是担心你吗！”羽生结弦撇了撇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她竟然嫌他唠叨！天哪他们刚在一起多久，她就已经开始嫌弃他了！
“……”来了，那个委屈怪又来了。
“好啦，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等我比完赛，立马飞回来看猪猪好不好。”温斯颜柔声细语地哄着对面那个看起来很受伤的人，就是不知道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
果然自己惹的债，还得自己还。
她此行是要回国参加保时捷亚洲挑战赛，而参赛的人全都是来自亚洲各地的职业或者非职业赛车手，举办地点在北京朝阳的金港赛车场。（参考保时捷卡雷拉杯亚洲挑战赛）
羽生结弦的冰演也马上就要进入今年的最后一站——静冈，可惜大千秋的时候温斯颜应该还在来日本的飞机上，根本来不及赶到现场。
“我会在飞机上看直播的，你表演的时候也一定要注意安全。”瞧，不放心的何止是羽生结弦一个人。
小情侣在机场又腻歪了一会儿，然后羽生结弦眼巴巴地目送着温斯颜所在的飞机起飞，逐渐消失在了天际。
北京朝阳金港赛车场
“呦，姑奶奶您还知道回来？赶紧上赛道跑几圈找找感觉吧。”
“我告诉你，桥本松已经在这练了好几天车了，你是真打算把冠军拱手让人吗？”
“啧啧，恋爱果然让人鬼迷心窍啊。”温斯颜刚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王黎黎靠着女更衣室门口的墙，对着她冷嘲热讽道。
“你不懂。”温斯颜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身边的人，然后从口中传出一句轻飘飘的话，摇了摇头直接越过了他。
？
他不懂？不懂什么？
他也谈过很多次恋爱的好吧？
什么叫他不懂？
看不起谁呢？
虽然他现在确实单身……
“温斯颜你丫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不懂？”反应过来的王黎黎立马追了上去，可惜还是太晚了，只见温斯颜开着她那辆涂装成薄荷蓝的911gt3cup扬长而去，留给了他一鼻子的汽车尾气。
“咳咳，小臭妮子说话还是那么噎人。”
……
因为场地受限，比赛分成a、b、c三组进行，每组15个选手，抽签决定发车位置。
真是非洲人实锤。
温斯颜看着手中写着a组15的号码牌，无语望天，能抽到最后一个发车，这是何等的手气。
在比赛解说员介绍发车选手的时候，她才知道，一直活在王黎黎口中的、她最大的竞争对手桥本松也在a组，而且还排在了第2的位置，这对她很不利。
空挡，给油将引擎转速拉到峰值扭矩转速，大家的车都开始嗡嗡地咆哮，彰显着对接下来比赛的迫不及待和对赛后冠军宝座的势在必得。
温斯颜深吸了一口气，集中精神盯着正前方的5盏信号红灯，在最后一盏熄灭的瞬间，踩下离合，挂挡，一脚油门冲过了起跑线，整套动作完成的行云流水。
因为参加的是业余组（am），面向的都是非职业车手，所以温斯颜很快就超越了发车位同样靠后的几辆慢车。
弯道是车手超车的最佳机会，她紧跟前面那辆紫色涂装的车辆，然后在经过5号弯的时候，一脚油门从内侧超过了他。
而现在位于她前面的，也只剩下那辆银灰相间的车，坐在上面的，正是王黎黎给自己一直念叨的劲敌，桥本松。
5号弯后面是一个条很长的直道，温斯颜没办法进行超车，只好一直紧紧地跟在桥本松的后面伺机而动。
“我们可以看到，15号车和2号车咬的很紧，随时准备超越。”解说员紧张地说道。
6号弯是一个s型弯，是车手很容易失误的一类弯道。当然，也是超车玩家的天堂。当看到前面的桥本松轻微放缓车速，她就意识到，对方是打算采取慢进快出的最快过弯方式来过这个弯道。
机会来了。
在入二个弯之前，她加速冲上前去，占据了前车内侧的有利位置，迫使桥本松失去了最佳的行驶路线和最佳速度，然后在过完弯心之后，加速冲了出去。
“哭扫（该死）！”在看到15号车超过自己时，车内的桥本松懊恼地骂了一句。
“她超过去了！15号车在6号弯道超过了2号车，来到了第一的位置！”解说激动地要跳起来了。
“可以说15号车很励志了，我们注意到她在最后一个发车位，可一路过关斩将，竟然逆袭到了第一位！”
“后面没有弯道了，所以基本上可以提前锁定a组的冠军了。”
“让我们恭喜15号车手wednesday获得a组赛的冠军！”随着温斯颜冲过终点，场上的解说和观众的呼声也随之而来。
而正如王黎黎所料，除了桥本松，在来参赛的非职业车手里，确实没有人可以对温斯颜构成威胁。三组比赛下来，她的比赛时长最短，拿到了业余组的总冠军，而桥本松比她慢了08秒，位列第二，来自于菲律宾的一个c组选手拿到了第三。
在走向领奖台去合影的时候，可能因为戴着头盔影响视野，温斯颜脚下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所幸被走在她后面的桥本松及时地扶住了胳膊。
“不好意思，刚刚没站稳，谢谢。”温斯颜站稳后，用日语道谢。
竟然是女生……桥本松面露惊讶之色，重新仔细打量着这个在最后一个弯道超过自己的人，身材娇娇小小的，虽然隔着头盔，但仍然可以看到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像小鹿一样清澈明润。
“不客气，你刚刚超车的操作很精彩。”
温斯颜没再说什么，只是回应了对方一个标准的笑容。
“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合影结束之后，桥本松叫住了正要匆匆离开的女生。
“方便交流赛车技术。”看着对方投出疑惑的表情，他随即解释道。
给桥本松留完联系方式的温斯颜没再停留，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奔向了机场。
日本静冈机场
“好巧啊，你也是从航班kn5971下来的吗？”桥本松没有想到，下了飞机再次看到了那个叫wednesday的女生。这究竟是怎样的缘分，真是有趣。
几个小时前刚刚交换过联系方式的人，又在静冈机场看到了，温斯颜也有些惊讶。不过此时的她没什么心情叙旧，在和对方简单打了招呼之后，就匆匆踏上了前往冰场的道路。
她浅浅估算过，如果现在赶过去，按照进度，应该能赶上羽生结弦最后的谢幕。
……
温斯颜刚刚进入冰场内部，就看到场上只剩下一个身材纤细修长、穿着白色长袖衬衫和黑色裤子的人，聚光灯的光打在他略显清冷的脸上，活像像一个遗世独立的仙子。
仙子低下头好像是在酝酿着什么，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抬起头看着场外的观众，然后把双手放在嘴边，用尽全力喊道：“感谢大家！”
透过冰场的电子屏幕，温斯颜在他有些晶莹的眼中看到了开心和感谢，当然，还掺杂着一些别的情绪在。
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呢？她总觉得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之前在哪见到过。
看到那个人已经退场，顾不上多想，她也来到后台，照旧耐心地等他幕后采访结束。
羽生结弦一进后台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温斯颜，毕竟那个女孩把自己包裹的实在是太严实了，但他还没来得及上前打招呼，就被人群簇拥着去了采访区……
等休息室的人都走光了之后，羽生结弦把心心念念的姑娘一把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用单手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扣住她的后脑勺，彷佛想把对方融入自己体内一般，紧紧地抱着她。
“我好想你。”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闻着她头发上散发出来的好闻香味，声音闷闷地说道，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委屈。
被喜欢的人紧紧地抱着，感受着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和炙热的体温，温斯颜拍了拍他精瘦的后背，把头靠在他的胸前，闭上眼睛享受着，没有说话。
张小娴曾说，拥抱的感觉真好，是rou体的安慰，尘世的奖赏。
温斯颜也很想他，虽然只分开了不到一个礼拜，但她发现自己已经接近思念成狂的地步了。
尽管她知道这样并不好。
自己一直都是一个很独立的人，可能是原生家庭的缘故，又或许是天生的性格使然，总之她从来都没有依赖别人的习惯，包括上一场恋爱也是如此。
独立的人都知道，选择走这条艰辛的路大多不是因为真的喜欢独自去做什么，而是怕受到伤害。把自己全副武装、刀枪不入，才会立于永不受伤的位置。与其在对一个人产生依赖之后，又被这个人抛弃或者背叛，还不如“先发制人”，直接去走独立的道路。
这是她小时候在面对亲生父母的“抛弃”时就已经掌握了的生存法则。
可如今，她倒是越来越离不开眼前这个和自己紧紧相拥的男人了。哪怕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悬殊到不敢去想象，哪怕从刚刚在一起时她就做好了随时被甩的准备。
原来，她才是那个最缺乏安全感的人。
从一开始就是了。
休息室的门“吱呀”一声，打破了屋内片刻的静谧与美好。
织田信成刚一进门，就看到了角落里正紧紧相拥在一起的男女，而正美滋滋地摸着女生头发的男生，正是刚刚在采访区对记者们“大杀四方”的主角——羽生结弦。
“啊打扰了，你们继续。”看到因为听到声响的两个人把目光齐齐地投向了自己，织田信成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撞见这种事真是尴尬极了。
“信成君等一下。”男生终于松开了对女生的“束缚”，但转而又拉住了她的手，在闯入者转身要溜走的同时及时叫住了他。
“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不要杀人灭口！”织田信成重新转过身，但不同的是，他这次用双手挡住了眼睛，虽然自己撞见了很劲爆的事情，但还是小命要紧，真的。
“因为一些原因，我们还不能公开，所以麻烦信成君帮忙暂时地保守一下秘密吧。”羽生结弦此时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鞠躬笑着拜托道。
“放心吧，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织田信成把手放下来，抬头看了看羽生结弦那张挂满甜蜜笑容的脸，又低下头看了看两个人紧紧相握的手，随后拍着胸脯保证道。
“不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谈恋爱了竟然没有告诉我！”
“哈喽你好，我是结弦君的朋友织田信成。”控诉完羽生结弦的他变脸倒是挺快，一脸和蔼友善地冲羽生结弦旁边的姑娘打招呼。
“欸不对……不对不对……等一下……她就是合照上的那个姑娘吧！”这是他在认真打量了温斯颜的长相之后说出的话。
“上次问你还不承认，好啊你羽生结弦，竟然开始骗我了。”反应过来的织田信成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沮丧，脸上的表情好不热闹。
“我可没有骗你。”羽生结弦无辜地耸了耸肩，又眨了眨眼。
“你少来。上次我问你合照的事，你说媒体空穴来风。”织田信成振振有词。
“确实是空穴来风啊。”羽生结弦继续无辜。
“空穴来风这个词最原始的意思是谣言的传播不是完全没有原因的，是你自己理解错了吧。”无辜的人继续补充道。
“……”谁不知道空穴来风现在都是用来形容谣言毫无依据的？请问有谁能帮他把面前这个看起来十分欠扁的人揍一顿啊真的是，竟然和他玩文字游戏。
早大毕业的了不起呗？
行吧，确实了不起。
在和织田信成一起吃过晚饭后，羽生结弦和温斯颜手着牵手漫步在大街上消食。
“你有什么心事吗？”温斯颜用大拇指摩擦着他的手问道，从今天刚见面的时候就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
还有那个谢幕时的眼神。
直觉告诉她，对方一定有心事。
“颜酱，我想换一种方式重新开始了。”沉默了许久，温斯颜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温斯颜却已经明白了他的决意。
她也终于想起来白天冰演谢幕时那个似曾相识的眼神，原来在北奥gala结束离场时也出现过。
原来，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向这个世界告别。
只是这个世界后知后觉罢了。
“无论怎样，我都支持你！”温斯颜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停下脚步面向着羽生结弦，用双手反握住了对方的手，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更积极振奋了一些：“而且不仅是我，相信所有的粉丝都会理解和支持你的决定。”
“毕竟，他们爱的只是羽生结弦啊。”而不是花滑这个项目，更不是其他别的什么。
无需多言，对方就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这让他感到十分的舒服。
其实爱情就是这样，你懂我的欲言又止，我懂你的口是心非。
而羽生结弦确实不是一时脑热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相反，他很清楚眼下的局势。
isu对他的打（恐）压（慌）至少从17wc就开始了。
普吉岛三改规则，无一例外都是对他的精准狙击。他是在衔接和合乐上下功夫最多也是做的最好的运动员，可如今isu将花样滑冰节目内容分由原来的滑行、衔接、表演、编排、诠释改为编排、滑行和表演展示三项，已经到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地步了。
他很清楚，那些人恐慌的背后，映射的是对白人在花滑届统治力的担忧，是心理潜意识中白人高高在上的傲慢，是对亚洲人挑战白人统治世界秩序的愤怒。可这也恰恰是isu承认他花滑统治力和影响力的最好证明。
曾经的仰望与敬意，到后面的质疑与矛盾，慢慢再到清醒与对抗，而他如今，终于走到了失望之后的释怀这一步。
那么jsf呢？
如果拿亲子关系比喻，离他更近一步的jsf，则可以比作把他当成野生的亲儿子对待的无良父母。
从小把他寄养在加拿大，“野生父母”从未付出心血，可有朝一日“野生儿子”发达了，就开始贪婪且无止境地吮吸他的血液，以此来供养家里其他儿子们。拿着他每年给自己上交的几亿工资，一边嫌钱少，一边帮着isu打压他。
为了自己家三个冬奥参赛名额，无视他的伤势，让他带伤上场。更是在2018年冬奥会他被下药的时候，和isu联合起来一起掩盖罪恶的真相，丝毫不替他撑腰，也没有任何公道可言。
虽然也曾渴望过被“父母”关爱，但jsf对他做出的桩桩件件，让他彻底寒了心。可他又是如此爱他的家乡，爱他的国家，也对自己的家乡和国家有着高度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如今，他和jsf确实走到了很尴尬的道路上，没办法进，也不甘心退。
当然，他也有一众人的支持。刚刚温斯颜那句“他们爱的只是羽生结弦”，让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中国的粉丝。
与博爱的日本粉丝相比，“唯一论”的中国粉丝对他来说，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第一场噗噗雨是中国粉丝送给他参加完2014coc的礼物。在2016wc热身时被恶意干扰，也是中国粉丝拍了视频发到外网维护他。在2018og之后，面对isu无耻的打压和jsf的装聋作哑，站出来维护他的也大多是中国粉丝。
尤其是在北奥期间，来自中国粉丝的两万封信件，柳鑫宇一次又一次的公主抱，金博洋送给他的冰墩墩帽子，柳鑫宇和王诗玥送出的新春版冰墩墩，不同岗位的冰墩墩花式秀4a，防护服写着“hanyuyuzuru”的防疫工作者，首体志愿者的集体比心……
在自己没有拿到奖牌的情况下，他以为要再次被落井下石的日媒书写“惨败”，可作为东道主的中国却向他伸出了最温暖的手，向全世界表明对他挑战4a的态度。
“这正是奥林匹克精神的要义，远比金牌来得更珍贵。”
这是一种怎样的大国风范！他知道两国有很多历史遗留问题，可中国却用明确的态度告诉他，不论两国关系怎样，都会给予他应得的礼遇和尊重。
他懂，他一切都懂。
当然，他还有家人的支持。之前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与艰苦磨难，都是家人在朝夕陪伴，照顾他，保护他，尽可能地为他遮风挡雨，为他披荆斩棘。
而如今他又有了她，一个可以看到自己的内心，可以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女朋友。
他终究是没办法再继续留在赛场上了。
那就，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往前走吧，去开辟出只属于羽生结弦的世界。
摸了摸那个努力冲自己笑的女生的头，羽生结弦也笑着回应，伸出手揽着她的腰，一步步继续往前走着。
路灯的光洒在了他们的身上，也洒在前方的道路上，处处光明，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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