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相见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快接近酒店的时候，车里的音响传来王菲的声音。陶西子平时坐车几乎不与滴滴司机交谈，此刻她在车后座上百爪挠心一般，第一次想主动开口请司机停止音乐，可是脑子里一边喊着“切歌！切歌！”一边情不自禁想起下一句歌词。
她想起以前遇到的那些喜欢听广场舞歌曲的中年司机师傅们，感叹他们是多么的可爱……终于到了酒店门口，几乎是在门童打开车门的一瞬间，陶西子就逃似得下了车，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谢谢。
每间酒店都有自己的味道。
茉莉、铃兰、玫瑰、柠檬、麝香……调香师们把这些元素排列组合，配成不同的前中后调。雾化成烟的香氛精油随着新风系统扩散到酒店的每个角落，成为客人的嗅觉记忆。
陶西子最喜欢这家x酒店的香气。无论是在伦敦x，还是北京x，都能闻到相同的柔和气息。它不像大多数酒店用的花香调那样甜美妩媚，充满活力，感觉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你的鼻息，x酒店淡淡的东方木香很低调，往往在你进入酒店不久就会忽略它的存在，却在踏出酒店的那一刻发现，刚才是呼吸着多么美妙的空气。
陶西子选了靠窗的位子坐下，点了一杯意式浓缩。常年高强度的工作已经让她离不开□□，这大概是很多都市白领的通病，虽然近几年越来越多地被奶茶所取代，“老土”如陶西子，仍旧是不会让她摄入太多糖的咖啡的忠实粉丝。
她比约定的时间早了5分钟到达，幸好这些场所的服务员都会端上一杯柠檬水，不然干坐在这里等实在太傻了。
选了座位面向酒廊门口的这一端，这让她比较有安全感，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凌迹奇就会出现在她的身后，她更希望在他出现的第一秒就看到他。
可惜在凌迹奇出现在酒廊门口的时候，陶西子被身边的服务生引去了注意力。明显还是稚气未脱模样的侍应认出了她是谁，在给她端上咖啡的同时还说道：“陶小姐，请慢用。”陶西子便回他一句“谢谢”外加一个微笑。
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女主播出现在眼前，初出茅庐的学生还是很激动的，差点就要忘记接受过的一切岗位培训，幸好他还能感受到领班格外严肃的眼神正盯着他。
等这位服务生红着耳朵转身后，凌迹奇已经迈步到了桌前。陶西子的眼神与他的接触上，停下了要抬起杯子的手。
凌迹奇跟陶西子都选择了简单的毛衣，牛仔裤搭配休闲鞋，他们都在尽量让这场会面显得轻松些，虽然这与昨晚已经商定的谈话主题气氛不符。
“喝点什么？”
在陶西子问出这句的时候，服务生已经端上了另一杯柠檬水。显然刚才那位男生溢于言表的激动已经让领班不满意，这次换了一位来为他们提供服务。
“不了，”凌迹奇端起手边的柠檬水示意到，“我喝水就可以了。”
他注意到她的咖啡，状似随意地说道：“还是那么喜欢咖啡。”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声音也很轻，像是他的自言自语，一时间陶西子疑惑他是否不需要自己的回答，但她还是说道：“是啊，可以不吃饭，但是一定要喝咖啡。”
“我以为你换了直播时段会戒掉一些。”
他知道自己换了节目。陶西子意识到这一点，但她无法确定这是他特意去了解的，还是偶然知道的。
“试过，但不行，事实证明□□的戒断反应一样厉害。”
凌迹奇靠向椅背，转动手中的杯子，“不知道上瘾是不是所有物种的相同弱点。”
短暂的沉默出现，或许是因为这个问题他们两个都没办法给出答案。
沉默让人不适，好在这里是中国，比起凌迹奇习惯的外国式寒暄，陶西子也擅长喜欢中国的方式。
所以她问道：“吃饭了吗？”
早已对食物无欲无求的凌迹奇没有拥有一个中国胃，自然也没有被挑起谈话的兴头，他淡淡地摇头说道：“如果你说的是午餐，还没有。”
这倒是出乎陶西子的意料。凌迹奇一向饮食和睡眠都很严格按照时间表。
“我也还没吃，不如一起去吃点？”
虽然不是凌迹奇用餐的时间，但他听到陶西子说还没吃饭，又考虑到她刚才喝下的咖啡，拒绝的话便没有说出口，而是招手唤来侍应，让他将陶西子的账单记在自己房间的账上。
陶西子没有跟他客气，自然地道谢，承了他这番好意。
感谢高档酒店严密的隐私保护，堂食与包间各自独立的出入口及动线设计让他们在进入包间前只需要与服务生进行接触。
凌迹奇将点菜的任务全交给陶西子，自己照例拿着一杯白开水喝。
陶西子翻看着菜单，嘴有些微微撅起苦恼的样子，终于翻到一样自己喜欢吃的桂花糖藕，有些开心地轻咬着下唇指着这菜给服务生看。
凌迹奇以前就很喜欢看她这些小表情，总是觉得很可爱，就是小女生的样子，跟坐在主播台后面的她很不一样，电视上的陶西子专业，知性，有时候还会给人不苟言笑的错觉。
其实她伶牙俐齿的才能多数锻炼于从小跟陶东驰斗嘴，他哥宠她是真宠，小时候也是真烦她，两人之间小吵小闹没断过。毕竟年纪小的男孩有再可爱的妹妹，也不喜欢她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碍着他跟兄弟玩耍，还会跟爸妈告状。
菜单被合上的声音拉回来凌迹奇的思绪，服务生接过菜单轻步退出包间，声音、香水味，都没有只有桌上冒着热气的茶壶留下她来过的痕迹。
“这的中餐没有鸡肉沙拉，我记得海鲈鱼你是吃的，服务员说是新鲜的，我就点了一份清蒸。”
“哦，其实你点自己喜欢吃的就好，不过还是谢谢。”
“怎么了？不能吃了吗？我记得高蛋白的鱼类……”陶西子停住了口，不想暴露自己还记得很多凌迹奇的饮食规定。
她记得没错，高蛋白的鱼类凌迹奇还是吃的，只是现在有所不同，如果以前他的饮食只称得上是严格，现在则可以说是严苛到令人丧失腹欲。
“不是不能吃了，只是我改了时间表，少吃多餐，每天都是营养师搭配好的。”
“听起来，有点残酷。”陶西子开始意识到他们已经分开了三年的迹象是如此明显。
“还好吧，反正我从小在英国也没吃什么好的，不像国内有这么多放不下的美食。”凌迹奇耸耸肩满不在乎的样子。
“用现在的话说，你就是英国的黑粉。”
“就当自我安慰咯，谁叫我30岁了，damn30!”
凌迹奇说脏话的时候也很斯文，不像很多运动员那样粗犷，陶西子以前就觉得，如果他戴上金丝眼镜去教书，或者当律师、医生，应该也很像那么一回事。
陶西子仔细看他，还是那么健康的肤色，很浓密的头发，她不禁感叹运动和自律的魔力。这个年纪的很多男士已经是肥头大耳大腹便便，或者因为996而憔悴不堪肩不能扛，而凌迹奇一如既往的精神焕发充满活力。
甚至陶西子自己，都想马上联系她的健身教练，每个月多增加一节私教课。天知道她偷懒多久了，只要她还是坐在主播台而不是站着播新闻，她花在身上的功夫就永远不会比脸上的多。
这餐陶西子吃得蛮不自在的，原本按照高级餐厅的菜量点的四个菜，因为凌迹奇的旁观以及她还惦记着健身的事，到最后剩下了不少。
“早知道去吃西餐了。”陶西子抱怨道。
“吃西餐不是更怪吗，只点你的一份，我面前什么都没有。”
“现在又有什么区别？不吃又不早说。”
“至少现在我面前还有副碗筷，不管你吃多少服务生都不会知道是你一个人吃的。”
陶西子送他一个白眼，饭后的怠堕让她没有心思斗嘴。
好在还没忘记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等服务生撤下桌上的碗碟后，陶西子喝了口茶提神，清清嗓子说道：“饭也吃了，可以进入正题了吧。”
凌迹奇摊手示意他没意见。
“好，还是那句话，为什么？”陶西子决定，如果凌迹奇只是拿娶她做推辞去拒绝给小彩虹捐造血干细胞，她会立刻马上离开这里，再也不想见他。
凌迹奇放下杯子，双手交叉放在台面，很认真地说：“或许你觉得我只是随便找个理由拒绝叶家，也可能认为我把你当可以交易的物品……”他说到这里停下，因为看到陶西子脸上已经浮现了一丝愤怒。
他接着说道：“但我绝不是不尊重你，只是我刚好需要一场婚姻，而我在找这个结婚对象的时候，小彩虹的事也同时出现了，给我带来了灵感。”
“什么？”陶西子有点愣住，“你，需要，结婚？”
“没错，我需要结婚，没有比你更好的结婚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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