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五章一次午餐
一别多日，凌楚谦换了偏分发型，耳钉也换了，耳后挂着柱状的坠子，胸针和耳钉应该是同个系列，一朵镶嵌黑钻的鸢尾花。
这是陶燃第一次在凌楚谦工作时见她，非常一丝不苟的样子。
不同于应酬完毕，披着酒气驳杂香水味、衣领皱巴巴的外套，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穿在身上；也不同于运动过后，换一身缭绕清爽薄荷或沉静木香的休闲装，任阳光健美、生机茁茁溢出体表。
米白套装，蓝色v领衬衫，清晰平直的锁骨隐隐约约凸显，配上方才那副金边眼镜和衣袖间不时露出的昂贵腕表，一改平日里晚上露面时的斯文禽兽，整个人充斥着社会精英的严谨和克制。
某人可真是将表里不一这个词表现得淋漓尽致，谁又能想到，楚楚衣冠包裹着的却是这样一具极重欲的□□呢。
就是脸上还是一副有气的样子，见了她也不说话，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停又移开，手上动作起来把桌面上的文件和纸笔归置好，站起身走向沙发。
陶燃待她坐定才默默走进去，凌楚谦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斜着眼瞧她。陶燃咬着下唇，逡巡几许，才蹲下/身，从包里拿出几个保温饭盒，磨磨蹭蹭打开了盖子。
三菜一汤，但果然是一个人的份量，这小孩，自己不吃饭了？
凌楚谦开始回忆这周帝豪的菜单，嗯今日的配菜没有海鲜，于是拿手背碰碰外卖，还是温热的。
陶燃筷子都给她摆好了，低声下气请她开动。不料凌楚谦的第一个动作，却是把她左手边的一份看上去就很贵的外卖餐盒，推到自己面前，摆出一脸不占你便宜的表情。
陶燃怎么好意思，凌楚谦这回却很坚持，大有你不接我就不吃的意思，直到陶燃抿着唇揭开餐盒盖，她才拿起筷子夹菜。
实话说确实平平无奇，几道菜还都有点咸了，唯一还可以的就是疙瘩汤了。
不过，料理也得看厨子是谁，今天的午餐是她家养的小情人亲手烹调，心情分就能加到满值，也挺好的。
小凌总的盒饭自然贵有贵的道理，滑蛋牛柳、炭烤小羊排、茄汁豆腐、炒时蔬、人参松茸鸡汤、水晶虾饺，不仅好看，还兼具营养与口感，按理说套餐里还该有甜点和佐餐酒，让凌楚谦给省了。
不过陶燃可没心思慢慢品尝五星级酒店大厨的手艺，机械地戳着米饭往嘴里送，眼睛却只盯着凌楚谦。
看她从自己带的塑料饭盒里挑出土豆丝、炒包菜、素什锦，再去盛疙瘩汤。
这些菜加起来可能都比不上陶燃面前餐盒里的一道菜贵，或许是凌楚谦吃过的最寒酸的食物，可她还是很认真在吃，端端正正、慢条斯理，没有丝毫的为难或不情愿。
自己的劳动没有被怠慢。陶燃莫名的眼眶发热，鼻子发堵，真正有些食不知味。
她使劲儿压了压情绪，“您不用……不用勉强自己。”
凌楚谦露出了见面以来第一个笑脸，真心实意的，“没有勉强，”又同她玩笑，“浪费粮食的话，会被打断腿喔。”
之后虽然没再对话，但气氛明显缓和了不少，两个人围在一张咖啡桌边默默吃中饭，竟还有种寻常人家的温馨感。
陶燃胃口小，虽然那盒饭也就是样数多，但她还是只动了两三样就饱了。陶燃觉得可惜，又想着凌楚谦刚才的话，犹犹豫豫地问，“要不然我把剩下的带回去吧？”
说完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人赔礼道歉还带往回搂的。
凌楚谦还在吃，抽空看看她又看看餐盒，笑了，“没事儿，老凌家的规矩只针对老凌家的人。不过随你喜欢。”
待两人都吃完，凌楚谦止住了陶燃收拾餐具的举动，将冯昔叫了进来。她自己往旁边挪了挪，瞥一眼站在桌边不知所措的小情人，想了想，拍拍大腿，“你过来。”
经过三亚那回，陶燃发觉自己脸皮的厚度提升了不少，冯昔就在旁边收拾，她也能面不改色，走过去落在她腿上。
凌楚谦就更不在意了，她张开左手两指，捏起陶燃的下巴，左看右看，好似在寻找下手之处。
大手覆上陶燃的脸蛋，修长的指将她的双颊捂得密不透风。凌楚谦感受着指尖细腻柔滑的触感，使了些力气，直揉到粉白的面皮通红一片，才好像解了气，复又将陶燃搂紧了。
“把兼职辞掉了？”
陶燃乖顺地枕在她肩骨，听她胸腔里的嗡鸣，轻淡沉稳的檀木香味围绕着她，舒缓了神经，抚平了她内心深处长久的紧绷。
陶燃一下子松弛下来，接着就是因饭后血糖升高而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她在手心里掐了一把，轻“嗯”一声。
说起来莉姐对她多有照顾，自己老请假不说，说好的辞职时间愣是提前了一周，导致莉姐甚至没有来得及培训新员工，哎，想来真是不应该。
不过陶燃虽然遗憾，但想到是她是为了读书，而读书是多么重要的事啊，于是她又释然了。
凌楚谦满意又欣慰，相比于同龄人——当然要排除她们这些大家庭出身的子弟，陶燃其实早熟又懂事。
但难得她没有像很多过早接触社会的孩子那样，不是浑浑噩噩随波逐流就是故作成熟圆滑世故，她心思清明，拎得清不糊涂，有坚持亦有追求，这就很好。
凌楚谦向下摸过她的手，包在掌心里，缓缓开口，沉声道：
“你怎么想的，我能理解。不过我想，我们可以是交易，也可以不仅仅是，我接受你一定要还钱给我，如果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但不要急，等你上大学、不工作之后慢慢来，行不行？我记着呢。
“我做的那些，你也不要有负担才是。”
她的声音低沉，细听起来，满满都是字斟句酌的宽慰和开解。她那时候多生气啊，眼下却半点不见踪迹，只剩满腔絮絮柔情，哄她似的温和轻柔。
一直以来隐藏在心底深处不轻易示人的心酸和委屈漫上心口，可被她拥在怀里，头顶是她温柔又有力的目光，就好似月光烘烤，能够蒸腾一切。
陶燃低敛着眼眸，往凌楚谦身前拱了拱，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放松。
凌楚谦等了半晌，怀里的小人都没有应声，如果不是她呼吸的热量有规律地喷吐在颈侧，将那一小片皮肤染上不同寻常的温度，凌楚谦几乎都以为她要睡着了。
陶燃偷偷将睫毛上的水珠擦在她衣服上，没忘今天来这里的主要任务，一开口就是细细弱弱的嗓音，“我奶奶的事……”
凌楚谦没让她继续，直接截住话头：“记得周科生日那次吗？说了要补偿你的，钱拿到了吗？”
小家伙没说话，但能感觉到她小巧的额头擦着她v领衫的布料在慢慢点头。
“那就好，这下你总该安心些了吧。”
陶燃的小脑袋仍旧埋在她颈间，时不时蹭一下，还有点痒。一小会儿之后抬起小脸仰视着她，蜷翘的睫毛眨巴眨巴，突然说：“我想请以前的朋友吃个饭。”
虽然觉得话题转变得比较生硬，凌楚谦还是看着她的眼睛，鼓励她继续说。
陶燃难得来了点小孩子脾气，反而一扭头，只给她看半张脸，“没什么，就告诉您。”
凌楚谦没什么脾气地“哎”了一声，“这样啊，那好吧，具体情况我不问了，快吃完了告诉我，我去接你。”
陶燃攀在她肩膀上的手紧了紧，脑海中突兀涌现的两个念头在她嘴边粘连：万一你有应酬呢？万一汪姐姐她们找你呢？
手指来回攥动了好几下，终是将之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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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松楼，京里专做淮扬菜的著名酒楼。比不上本地百年老字号的底蕴，但二十年来牢牢占据最正宗江浙菜排行榜头名，成为食客心目中不可不吃的京城名店。
与云松楼的美味一同被津津乐道的地方，还有它的两份菜单。某些网站的美食评论家，总会告诉你，即使在大堂已经能吃到足够美味的佳肴，但四楼往上的包间才有的菜品才是招牌中的招牌。
因此就算包间的订单总是排得很满，万一有机会请一定不要吝惜那笔包间费，绝对不虚此行。
当然这话要让高淳或是凌楚谦小团体的任何一个人听见，都准会给他一个不屑又怜悯的眼神，毕竟云松楼的第三份菜单可不是谁都能有幸见识的。
某一间专属休息室里，凌楚谦坐在单人沙发里，手指时不时敲在茶几的玻璃桌面上，旁边的黎枢哲不时看着手机向她汇报几句，得到的都是诸如嗯、可这种单音节的反馈。
凌楚谦正襟危坐，丝质衬衫的领口开到锁骨下面一点，恰好露出胸前一小片柔白的肌肤，三颗祖母绿组成的坠子歇在那里，与她的耳钉交相辉映，很是吸睛。
她今天的唇色是深沉的红，此刻抿紧了，脸上面无表情，看上去严肃又正经，只是眉宇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躁意。
黎枢哲明白，不管今天的酒宴来源于怎样的胜利，单纯的陪吃陪喝，她其实是非常讨厌的。
正想着，高淳姗姗来迟，而且一点没有不好意思。
今晚的酒局是个苦差事，她情绪反而莫名高涨，嗓子眼里都透着股兴奋劲儿，刚踏进房间就冒出一句：“阿谦，快看我逮到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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