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严老的痛批不给一点面子。
他说米禾情绪表达完全错误，前期欣喜看不出，敷衍又尴尬，不像喜极而泣，反而像难过痛哭。
接着毫无转折直接进入沉重悲伤，无法感受到角色心情前后的巨大起伏。
评价很准确啊，这可不就是她的心情写照么，悲伤成分过度浓郁了……
严老十分钟就发来批驳小论文，运用正反例对比，道理论证，拉因果等多种论证方式，洋洋洒洒，老长的一大段文字的白框，在群聊中铺满整个页面。
最后得出结论：“不及格，你是今天最低分，如果考核那天是这种水准，那你不可能通过。”
整个群沉默下来，没人敢说话。
那篇批评小作文挂老久都没人顶上去，米禾面临此生最大的社死现场。
半晌，出现她可怜的一条小绿框，巴巴的挤在最下方角落。
“谢谢您的指导，我会改正。”
其实，米禾尴尬没多久，就忍不住开始各种发散了。
严老年纪那么大，没想到打字速度还挺快呢。
她脑补一个老人家，在夜里十二点戴着老花镜，台灯下将手机拿得老远，用食指点着敲字……
摇头甩开画面，不合适，太不合适了，明早起床先完成作业吧，这样严老更有精神写小论文了呢。
一通折腾，肚子又开始痛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睡着。
脚腕处传来熟悉的银铃声，米禾在长芳殿的床上醒来，凤眸半睁，呆呆望帐顶。
为什么梦里是白天！这秋日暖阳没有带给她半分舒适，只觉得亮晃晃的好难入睡！
米禾捂着肚子，跟只虾米似的弓在床上，啊，烦躁。
小溪飘过来，突然流下血泪，露出诡异的笑容。
“别闹了小溪，我现在不想陪你玩。”她声音有气无力的，伸手拉小溪一下。
血泪消失，小溪眨了眨眼，歪着脑袋盯她小半晌，转身默默飘走了。
空荡荡的长芳殿里，米禾安静躺着。
被一个圈内老前辈否定，说全然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她心里后知后觉升腾起一丝丝委屈。啊，一定是大姨妈作祟。
没过多久，小溪回来了，还带来一个人。
楚东扬快步走到床边，问：“你怎么了？”
在梦里，米禾感觉不到疼痛，但意识会知道，自己现在非常难受。
“有一点不舒服。”她说。
“我去帮你叫宫医。”
“不用，没什么事，睡一觉就好。”米禾扫了眼亮堂的室内，撇撇嘴，“能去帮我找块绸布吗？最好是深色的。”
楚东扬点头跑开，没一会儿拿布条回来，递给她。
石青色的布入手顺滑温凉，是极好的布料，像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边上还有破碎的丝线残留。
米禾一顿，这孩子，别是从什么衣服上撕下来的吧？
她扭头看去，楚东扬说是楚国公子，吃穿用度比不过小宫仆，认识他起，都是同一身粗布衣裳。
“那我先睡了。”米禾将绸布折叠起来覆在眼上，绕至脑后系个不松不紧的结，一个简易版眼罩就完成了。
米禾再次醒来，还在梦里的长芳殿，摘下布条，外面已经天黑。
将自制眼罩绕在手腕上，她推开房门，垂眼便瞧见小少年的背影，和躲在廊柱后漂浮的鬼少女。
楚东扬坐在门外台阶下，一手托着脸，另一只手拿着葵扇。
他不知从哪儿搬来个小火炉，炉上正温着茶汤。
他有一下没一下摇着葵扇，眼皮一次次关上，又吃力地撑开。
楚东扬是个一眼看上去脾气很不好的少年，此时却在干着非常需要耐心的活儿。
而小溪绕在他身后飘啊飘，长长的白裙衣袖扇啊扇，一次次将他闹醒。
“我知道、我知道。”楚东扬语气不好说，“你阴气太重，离远点儿，火都让你扑灭了。”
小溪轻易被他激怒，出声叫嚷着，秋风瞬间给予她回应，地面上的落叶扬起飘飞。
“小点声，别吵到她睡觉。”
就这一句，她不再闹腾，闷闷躲回廊柱背阴处。
听到后方传来的脚步声，一人一鬼兴奋迎上去。
“你怎么样了？”
米禾心里暖呼呼的，这是怎样一幅令人泪洒当场的孝顺画面呐！
“我感觉好多了。”
“等着，我去给你盛一碗茶汤，趁热喝。”
原来楚东扬早就煮好茶汤，想让她醒来能就喝到热的，所以刚才蹲在那儿，放小火炉上不停温着。
梦里的人怎么能这么可爱啊！米禾眼含笑意。
意识海中，小梦十分破坏气氛道：“宿主，我必须提醒你，他们是你的任务对象。”
但梦境的任务怎么能这么魔鬼呢！收起笑容，她下一句就吐槽。
第二天一早，严碌就到华风公司。
他身穿棉麻盘扣唐装，半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眼神格外清亮，精神矍铄，八十多岁的老人家走起路来步步带风。
路过的无论是公司普通员工，还是明星大腕儿，见到他都会鞠躬叫一声“严老”。
严老今天到公司是为了找詹清明商定下周c签艺人考核的细节。
他直接抵达办公室，詹清明不在，门没关，电脑还亮着，估计是临时有事离开。
也不打电话催，严老坐在沙发上等。
他坐得很板正，多年的演员仪态刻进了骨子里。
静坐下来后，才被茶几上传来的声音吸引。
詹清明大概走得比较急，手机落在这，还在放视频，是昨天米禾在《吾皇》拍的最后两场戏。
他是现场用手机拍的，零后期零运镜下，全然考验一个演员的功力。
画面中的女演员有些眼熟，样貌体态表演俱佳，而且现场直接收录的声音能听出，她的台词功底也非常优秀。
严老将视频看完，忍不住拿起手机重头播放一遍，不住地点头。
詹清明回来了，见他在看，问道：“您觉得怎么样？”
眼睛不离手机，严老下意识答：“不错，这小孩不错。”
“难得听您夸人。”詹清明笑，“她就是米禾。”
一说严老就想起来了，难怪觉得眼熟。
他昨晚草草看完这个米禾的作业，气得当场就跟老伴儿批评，还风风火火跑去敲开孙子房门，口述一大段意见让他发群里。
严老将手机拉远，老花眼眯起，再仔细看，确实就是昨晚那个小姑娘。
她演的小公主通身贵族气派，一颦一笑都与群里视频的大不相同。
严老依然肃着脸：“是有点灵气，不过，态度不行。”
詹清明又笑：“我带米禾几年了，她简单不浮躁，纯粹不骄傲，对待角色绝对是认真的。昨天这两场那么难的戏，她的完成度很高。”
“你说这也是她昨天拍的？”严老皱眉，“那怎么晚上就……”
“关于这件事，我得给您道歉，是我没交待好她。米禾深夜才看到群消息，急急忙忙交作业。”
严老思索，忽的又竖起眉毛道：“临时就能演成那样了？我们以前拍戏都是说上就上的。小姑娘还是磨炼不够。”
“这个我是得说说她。严老，我们先谈今天的正事？”
詹清明见他态度软和，对米禾已然改观许多，没再帮她说话，顺势给老人家台阶下，
离开时，詹清明一路将他送出公司大门。
路上，严老同他闲聊：“你今天没其他事了？”
“对，今天不忙。”他貌似不经意提起，“一会儿还得给阿禾打个电话，可能要过去看看她。”
“米禾？她怎么了？”
“您知道的，女演员有不方便的时候，昨天硬撑拍戏，又是下跪又是淋雨的，差点晕过去，也不知道今天好点没。”
“她昨天不舒服？”严老微讶，教训起詹清明，“演员的身体是本钱，要放在第一位。你怎么当经纪人的？”
詹清明目的达到，收起笑容，点头说是。
却见严老上车时，突然回头，不轻不重斥他：“你这人护短！心思玩到我面前来了，当我看不出？”
知道瞒不过老人家，詹清明连连说不敢。
但在车子启动前，他摇下车窗道：“你记得去看看那孩子。”
被两人想象得过分虚弱的米禾此刻还躺在松软的床上。
她已经清醒，眼睛没睁开，小脚从薄被中探出，在空气中晃啊晃的，忽然，膝上微微使劲，往旁侧一倒，整个人反趴在床上。
像是满意了，白嫩的小脚缩回薄被。
主人想睡个回笼觉的想法被手机铃声打断。
米禾闭着眼摸到手机，接听。
詹清明：“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米禾：“好多了。”
“等下去看你，要帮带什么吗？”
默了几秒，米禾犹豫道：“詹哥，其实……”
“？”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这周可不可以下午再跟我联系？”她迅速补上一句，“没事最好不要过来。”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詹清明这个挂断，显然是带着脾气的。
米禾向来负面情绪不过夜，早上醒来，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群里，严老发出今天的作业。
米禾状态回归，演技在线，很快就完成发出去。
看时间不过中午1点，她继续瘫倒，十分满意。
很好，只要她完成得够快，就不会影响到她休假的快乐。
吃过早午饭，瘫了小半天，才再次点进群里。
昨晚刚被当众处刑，现在说一点也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群里早就刷下100+的信息，大家都在讨论严老今天出的题目，没想到的是，偶尔还有人将米禾的作业拿出来夸两句。
以为严老今天还要继续写小作文批她，看起来似乎没有。
米禾翻到最上边儿，在她发视频后不久，严老在群里说：“演得很到位，不错。”
她居然得到严老的肯定！
不是小作文，十分简短的一句话，让米禾的心情瞬间明媚，心满意足地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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