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登台
秋狩在即，旌旗扬扬。
京城城郊有一片皇室专用的密林，距京城不足二十里，专门辟出来给皇家或王侯使用，素日里有专人看管，不许平民进入，故而树木葱郁、鸟兽繁多，被保护得很好。
每逢秋狩时节，皇帝会带着后宫嫔妃与文武大臣专程前往，在这里进行军演，共同狩猎，君臣同欢。
如今大雍朝建朝不过百年，内部百姓安居乐业，但外部仍有匈奴侵扰之忧。尤其是秋冬时节，边境处常有部分牧民率领整个部落寻衅滋事，抢夺大雍子民的粮食和银财，随后扬长而去，待官府士兵赶来时，早已溜之大吉，不见踪影。
为了缓解这种事端，每年秋天，大雍朝总会举行秋狩，用意即震慑边境匈奴牧民。故而礼部、兵部等诸多部门需全程配合，既是游猎，又是警告。
此次秋狩孟茹与小仪盛装出行、薄纱掩面，相携着从公主府的马车上下来，专属皇家的亮黄色马车在早秋的阳光下熠熠闪光，凛凛的秋风吹着二人的衣裙，衣袂扬起，飘飘然若羽化仙子，名花倾国，看煞众人，一时风头无两。
不远处，镇国大将军苏邦宜操练三军，士兵铁甲武装，方将万舞，随着指令高喊，场面震天动地，周边不时传来阵阵叫好声。
许多王侯公子白袍加身，骑着骏马奔涌而过，不顾身后扬起的灰尘，肆意奔跑，时而扬鞭策马，时而驾马人立而起，十分英武潇洒。一边平日里养在深闺的小姐们看得目不转睛，惊呼连连，场下的公子哥们骑得更来劲儿了。
孟茹下了车，对周边盛事无动于衷，对小仪低语道：“都准备好了吗？”
小仪有点紧张，悄悄往后面瞧了两眼，“应该都没事，人员都到位了。”
孟茹、小仪的歌舞剧就安排在秋狩正式开始之前，以振奋军心，早已上报礼部。为了这次出演，二人早已劳心劳力了整整三个月，故而十分谨慎。
二人在一旁低头私语，安排着稍后的歌舞表演。这时一个小丫鬟慌慌忙忙地跑过来，凑到小仪耳边焦急禀告道：“殿下，不好了！光烈皇后的饰演舞姬不知从何处听得了风声，以为皇上十分不喜歌舞剧，直言身体不适，吓得躲在茅房里不敢出来，死活不肯上台！”
什么？小仪震惊地望向她。
“她不是号称是全京城最好的舞姬吗，就这胆子？”小仪一气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了，怒道：“告诉她，若是现在罢演，以后都别演了！别让我在京城的任何一家酒楼乐坊看到她！”
孟茹拉住小仪的手臂，轻轻拍了两下，一时顾不得迁怒，急声说道：“小仪，别担心，排练了这么久，咱们还有备用舞姬。”说罢转头对丫鬟说道：“现在立刻去通知吕瑷，叫吕姑娘做好准备，临时换她上台！”
丫鬟不敢应声，只战战兢兢道：“回小姐，吕姑娘不知为何，这一大早就没看到她，不知跑去了哪里，一时半会儿找不回来啊。”
孟茹和小仪闻言都安静了，二人敏锐地发现，女一号罢演，备用女一失踪，或许这一切并不是巧合，而是有人蓄意针对。开演在即，一个两个的都撂挑子，甚至直接找不到人了，实在不可思议。
小仪真有点急了，转头握住孟茹的手，“孟姐姐，这下怎么办！”
孟茹还算镇定，安抚道：“没事，咱们再想想办法，军演什么时候结束？”
“我印象中还剩半个时辰，接下来就是咱们的歌舞剧了！”小仪语罢，突然恶狠狠道：“我这就去找彩蝶，我就不信了，她还敢当着我的面继续赖在茅房不出来！”
小仪转身就要走，孟茹急忙搂住小仪的肩膀，劝道：“还有时间，不要慌！哪有堂堂公主殿下亲自追去茅房堵人的？成何体统！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演了。”
语罢沉吟片刻，方开口道：“彩蝶既然敢直接罢演，定是有所依仗，再做工作也无用。不如这样，小仪，我们分头行动，你先争取把吕姑娘找到，若是实在找不到了……”
小仪睁大眼睛，期冀地望向她，孟茹缓缓道：“我就自己上！”
孟茹此言并非毫无依据。早些时候的剧本就是她自己创作的，在演练过程中早已烂熟于胸，倒背如流，唱词倒是不用担心，不用临时背词了。
再者说，平日里，孟茹指挥编排，相当于担任导演一职，耳濡目染间也便看多学会了，自己自然知道该如何表演走位。最要紧得是，孟茹自幼熟练乐器，嗓音虽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但声调都是在线的。到时候画个浓妆，穿戴好衣裙，若不是特别熟悉亲近的人，断然不会看出问题的。
但临时换人，总归不妥。万般无奈下，孟茹才出此下策，现在首要的是去稳定军心，不至于影响其他角色演出。
孟茹与小仪分头行动，待她急匆匆赶到后台，正巧听到有人在那里撺掇：“这彩蝶都不上台了，不知我们这些小喽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依我看，定是彩蝶和吕姑娘她们听闻了什么，这才临阵罢演！”
“什么消息？”众人纷纷追问。
“自是皇上不喜歌舞表演啊！你们想想，大家伙儿费半天劲儿唱完跳完，却惹得龙颜大怒。人家是公主贵人，自是无事，最后拿来开刀的，还不是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老百姓。”
大家不明真相，都听呆住了。纷纷交头接耳，气氛十分紧张。
此人继续道：“诶，欲加之罪啊！大家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小心这些贵人们成为邀宠的工具啊！”
不知是何人，在里头说的头头是道的。惹得众人十分紧张，全都无心稍后的演出了。
孟茹越听越气，心想自己真是来对了，若不及时赶到，任由里面的人胡说，今日就算大家都勉强上了台，但心中有忧，表演得必然战战兢兢，又有几分效果？龙颜不怒也得怒。
“放肆！我看是谁在胡言乱语！”孟茹摆摆手，让前面通报的人住声，自己猛地一掀帘子，怒喝道：“休要胡言！”
帐篷里或坐或立着七八人，均是此次表演的主力，见她进来均吓了一跳，目带怀疑，脸色不一。
孟茹冷冷问道：“刚刚是谁在讲话？”
大家的目光全部投向了光烈皇后贴身女官的饰演者红缨，红缨没想到被捉个正着，心中慌乱。但她凝神细看，虽然被捉个正着，大事不妙，但安仪公主不在场，心中松了一口气，犹自嘴硬道：“我说的有错吗？圣上不喜歌舞，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你们偏要触之逆鳞，拿我们的命做赌注邀宠，我不服！”
孟茹见她还敢狡辩，怒喝道：“住口！你道听途说些只言片语，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圣上不喜的乃是神鬼之说，对歌舞表演并无偏见。再者说，当今圣上为仁德之君，岂会轻易打杀人命。如今剧组出事，你不思挽救，反而在这里危言耸听，动摇军心，我岂能容你！来人！”
左右两名女官应声出列，“将她带去见安仪公主！我怀疑她与吕瑷失踪有关，叫公主细查！”
“我不，我还有戏份！放开我！”听到孟茹的安排，此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挣脱求饶道：“孟馆长，我错了，至少先让我演完吧，把我压下去人就越来越少了啊！”
孟茹呵斥道：“那又如何？难不成没了你这戏就演不成了？我正式通知你，你被解雇了！”
说罢视线环绕四周，高声道：“我要让大家知道，一出戏剧是由众人共同演绎而成的，并不是一个人单独的舞台！我会安排其他人接替缺口，大家不要惊慌，照常发挥即可。”
其他人都低下头，纷纷准备自己的戏份。孟茹对女官使个眼色，“好了，还不快带下去！”
将这起事故解决完，孟茹安排了红缨的备用舞姬来饰演光烈皇后的贴身女官。还好事先早有准备，不然事发突然真要束手无策了。红缨的话句句都有挑拨的嫌疑，很可能与背后的人是一伙的，还是早早交给小仪最放心。若是任由她上台，最后会发生什么，真是难以预料。
孟茹一边等小仪的信儿，心中盼着赶快将吕瑷找回来，一边抓紧时间梳妆，更换上光烈皇后的戏服，在一旁与众人磨合戏份。孟茹为了这出歌舞剧真是煞费了苦心，她保留了中国传统戏剧的直观性，在有限的舞台空间中用各种艺术性的表现手法给予了最广泛深刻的戏剧内容，但同时也摒弃了色彩浓艳夸张的剧服和道具，一律以真实为主。
孟茹本身穿着的戏服，就是一袭青黛色的外袍，光烈皇后不喜胭脂水粉，不爱艳妆，册封前的衣着通常是青黛、月白色系为主，孟茹演绎的正是光烈皇后行军打败匈奴的史实，保留了其本人的衣着特征，又十分应景。
时间慢慢过去，还有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军演就要结束了。这时安仪公主的贴身侍女跑到帐篷门口，不敢叫众人瞧见，只悄悄对着孟茹摇了摇头。
看来人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啊！
孟茹在心底叹了口气，随后转身对大家说：“做好准备吧！今日我与诸君一同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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