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世之初
戈城疯人院
“小梨子，抱歉今天不能陪你一起去花园，你知道的……”小护士指了指楼上，“那人每周固定时间犯病，这不快到点了，我得去拿药啦！”
“好哦，你快去吧，我自己可以的。”黎止点点小脑袋，白皙的小脸上挂着腼腆的笑，那副乖巧样一点都不像一个25岁女人，倒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小护士微微舒了一口气。
赵主任还说黎止是一个极度危险的精神人！真想叫赵主任看看，这多乖多听话一孩子！真不懂这么紧张兮兮是干嘛！
没办法，本来答应今天带黎止去花园采花，不凑巧的是四号病人到点犯病，只能让她自己去了。虽然沈主任叮嘱过黎止外出她一定要跟着，但谁让上周科室又走了两名护士。如今医生护士寥寥无几，是绝对按不住四号病人。
“对了，你认识路吗？”小护士记得这小姑娘都是全程呆呆地跟着她，也不知道记不记得路，还真怕她走丢。
“认识的，在那边。”黎止手指着花园方向，清澈的眼睛略显呆板地看着护士长。
小护士点点头，安心地往药房的方向去了。
黎止站在原地，看着护士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慢慢地往花园方向走去。
阳光投射在花园的碎石小径上，小径两旁开满了风信子，淡淡的芬芳四溢，沁人心脾。
黎止没有停留，继续往前。她要摘的是一片白色的不知名小花，每次只摘九朵。
今天的最后一朵花被她摘下，旁边那栋小洋楼声音却越来越大。
有点吵。黎止往声源处看了一眼。
白色的窗帘微动，吵闹声渐渐降了下去，很快销声匿迹。
白色窗帘后，坐在轮椅上血红色双眼的俊美男人，狠狠捶了两下双腿……
黎止捧着小花往大门的位置走。
……
离大门最近的草坪。
“哎，你听说没，那个人据说是个官二代，家里贼有钱！”护士a往小洋楼的方向努嘴。
“干嘛？你想攀高枝呀！哟哟哟，官太太咯——”护士b笑得不怀好意。
“怎么可能！那可是一个神经病！双腿残废的神经病！”护士a面红耳赤，仿佛和对方一起被谈论是对她的耻辱。完全不知道自己眼中的贪婪和兴奋有多么明显。
……
黎止数着花瓣，仿佛没听到一般，对两人视而不见。
“你们干嘛呢？都要忙死了，你们还跑到这里来躲懒！”熟悉的女声让黎止抬起了头。
是对她最好的护士长。
护士长突然到来，两位小护士惊慌失措地起身，“我……我们太冷了，来、来晒下太阳，马上就上去了！”
护士长眼神犀利地扫了她们一眼，“都开春了还晒太阳？真是睁着眼说瞎话！”护士长一肚子火气偏偏还得忍着，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两人要是再辞职可不大妙，她问：“现在暖和了没？”
小护士们连忙点头。
护士长厉声道：“那还不上去帮忙！”
两人落荒而逃。
黎止对周围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只在护士长向她走来的时候，笑着将手上的花束递过去。
“送给我？”护士长惊喜地指了指自己。
黎止怯怯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护士长是快四十岁，家里只有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儿子，本就羡慕别人儿女双全的她，见到黎止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小姑娘乖巧又白软，笑起来怯怯的像个刚出生的小猫，招人疼得很。再加上半年的感情，她早就将黎止当自己孩子看了，甚至还将沈主任让她放得药偷偷换掉……
她对黎止好就是单纯心疼她、喜爱她，从没想过要她回报什么，但是此刻她却如被反哺的雀鸟般，打心里觉得欣慰不已。
“小梨子真是乖啊……”护士长上前，轻轻搂住黎止，眼中泛着泪花。
黎止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颈窝，眼中满是深思。
所以还是乖孩子更讨喜吗？可明明她之前也很乖的呀……
自此以后，护士长更将黎止当小娃娃看，对黎止说话轻声细语不说，夏天到了，还会给她买裙子穿。
久而久之，大多数人都知道康复科那位护士长很喜欢九号小姑娘。
医生护士都开玩笑说护士这么喜欢小姑娘趁现在还能生，赶紧自己生一个。
护士长说：“我倒是想啊！就怕生不出来这么标致的！”
医生护士们一想，那可不是！
护士长和她丈夫两人都长相平平，生的儿子他们也见过，虎头虎脑勉强只能道一声可爱，可这九号……
不说别的，长相倒是真没话说。
九号五官精致，个子娇小，刚来的时候皮肤还有点黄，也不知道是医院食堂营养均衡还是什么原因，不到一年的时间养得皮肤白嫩，嘴唇红润。
这拉大街上，谁会怀疑她是一个神经病啊！
总之，所有人都觉得九号已经痊愈了，兴许不久就要回家。
谁都没想到她会失去踪迹……
没错，就是失去踪迹。
在一个清晨，护士长查房最先发现。
所有的摄像头都没有拍到九号出房间的画面，门口的保安说没有人出去过，就连值班的护士都说：“九号昨晚一直在房间啊！”
九号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护士长情绪一度失控，“沈主任，我们报警吧！对！报警报警！！”说着她就要拿手机，却被沈主任一把拦住。
“报什么警！你还敢报警，你忘记自己做的事情了吗？一旦报警整个医院都得完蛋！到时候，我们俩就得吃牢饭！！”沈主任又气又怕，压着嗓音面色涨红。
不过，他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到两秒钟便冷静下来。
沈主任理了理大白褂，扬声道：“你急什么？这病人本来就有病，她死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好了，这件事我会和院长谈，你出去告诉他们别找了，也先别声张。”
护士长不知所措地看着一秒变脸的沈主任，“自、杀？”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他眼中含着警告。
护士长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失声痛哭起来。
……
阴暗的房间内。
沈主任缩手缩脚地站在一个男人面前。
“自、杀！”，男人眯着眼盯着沈主任看了一会，突然冷笑道：“死得好呀！死得好……”
沈主任吓得冷汗涔涔，不一会，被人提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男人。
他略微上挑的眼梢魅惑又放肆，偏偏浑身气势阴沉，他颤抖着手，打开抽屉，拿出钱夹。
钱夹内只有一张崭新的照片。
十七八岁的女孩笑靥如花。男人浑身气势尽散，他缓慢地一点一点抚着照片上女孩，双眼渐渐漫延水汽，卑微又可怜着，“你别怕，我让他们全都去陪你，你不是喜欢他们吗？那就都去陪你！然后……然后我也去好不好？我知道你不愿意看到我……没关系你……就当看不到……就像以前一样……只要让我能看到你就好……我真的……真的……太想你了……
八达镇。
李大塆口小卖内，火炉烧得旺旺，烤得喷香的红薯分泌出糖汁。
四个人凑了一桌麻将，其中一人扔了块一筒出去，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哎，那是谁啊？这几天总在李家门口晃荡！“
都是附近的乡亲，看到李家门口多了个浑身包着严严实实只看得到一双眼睛的怪人，纷纷好奇不已。其他人听闻也纷纷伸着脖子往外瞧。
只见那人个子不高，穿着一身黑色破旧大衣，带着帽子和口罩，此时正站在李家门前，仰着头往楼上看。
黎止正看着二楼靠前门的那扇窗，窗户关上了，玻璃上透出窗帘上白色的小花。
那是她的房间。
曾经的。
“奥，还要有一个有花色的窗帘…这样外面看起来才好看。”装修时外婆的话还在耳边。
那是她的家。
可是，外婆不在了，外公也走了。
她没有家。
“李家都没人在家，这大过年的不会是贼吧！”见“怪人”直盯着李家窗户，一人忧心道
对桌瘪瘪嘴，说：“李家有什么可偷的！他们家那点值钱东西不都被黎宏国那狼心狗肺的给巴拉走呢！”
有人点头附和，说：“李家现在估计也就那个房子能住个人了！”
“对呀！还有房子！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图李家那房子！”
“图那房子怎么地？他还能给房子搬走不成？”
“那倒是……”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再一抬头，李家门口空空如也，哪还有个人影。
八达镇唯一的幼儿园门口。
黎止裹紧了大衣，将帽子往下拉了拉，默不作声地站在路边。
许多家长在等着接孩子，其中一对父母尤其惹人眼。
无他，只因男女一看便知年龄相差不小，且年轻女人轻轻依偎着中年男人，微微躲避着旁人的目光。这幅情景在别处只怕会被赞“真爱”，但在八达镇人眼里，那就是渣男贱女，蛇鼠一窝。
中年男人正是做了李家二十年女婿的黎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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