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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穷死不吃看门狗,饿死不食耕地牛

        白天画室里的蕊蕊被叫到办公室去,她最近的水粉画基调变得不太寻常。原本同样的水果静物绘画时,学生们大多会选择类似黄色,橙色,赭红这些暖色的基础色来表现水果们的秀色可餐,但是蕊蕊却好像走上了歧途,她的所有绘画中用的得最多的却是冷色调的一众颜色了,她的画面面积里最大的一部分都是用了大量的蓝色进入到阴影中,虽然整体结构透视都可以称之为标准,但是这种亵渎食物把食物描绘的“恶心”的写生实在让人看了不舒服。

        色彩老师在办公室里表达了对蕊蕊艺考的担忧,她一度以为这孩子或许是个色弱,甚至还借来了色弱辨识本测试了一番。

        等到蕊蕊轻松的分辨出图案中的数字后,老师也只能多说几句,别无他法。

        就这样在艺考出成绩时,因为艺考分数线而未达标的蕊蕊失去了重点本科的录取资格,就算文化成绩再好她也将只能选则普通的艺术类本科,但是她似乎毫不在意。

        樱柠原本以为蕊蕊会来拜托她篡改一下高考成绩,让她们可以和吕维报名同一所大学,奇怪的是蕊蕊并没有开口的欲望,甚至在樱柠决定脱离她和吕维一起报名吕郜林所在的城市的学校时,蕊蕊选随随便便的选择了一个省内的学校。

        “家里不想让我走的太远,她们说女孩子不方便。”她这么说着,便迎来了四人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夏天。

        樱柠无聊的带着蕊蕊的肉身在厨房里做饭,她自己做的饭菜中只有她爱吃的番茄炸鱼还算能吃,所以她带着弟弟便一日复一日的只做这一道菜,吃不饱就把李父李母的留下的钱拿了带着弟弟下楼去买一堆零食,一边上网,一边打发时间。

        没办法,如果要在下半年两人成功分开各奔前程的话,李蕊蕊这个娇贵的身体就得一时不理人的好好养着,原本计划在蓉城的小院里过暑假,或是跟着吕家人去泰国好好耍一耍做毕业旅行的,这时候也就只能晚上带着李蕊蕊各处去转转,实在是不尽兴。

        樱柠有些生气的一刀剁了鱼头,愉快的送这条肥鱼去见了上帝,丝毫不手软。

        弟弟还算是好养活,只要每天维持给他看足够的动画片就行,所以成套的漫画书樱柠便不要钱的给他准备好,他就能这么乖乖的坐一天,就算是李父李母半夜回家了,他也不太在乎,当然李父李母也不太在乎,回家时孩子们都在家里亮着灯喘着气,家没被烧,孩子没缺胳膊少腿,简直很是成功了。

        就这么养了一段时间,奶奶打电话来,说是花花跑了。

        樱柠骑上自行车带着弟弟就回了老家。蕊蕊的焦躁她已经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寄养在奶奶家的花花也有几岁了,一直好好的,因为李母也觉得狗天生就不干净所以,在搬家时无论蕊蕊怎么哭闹都没有同意把花花带上,搬家也有两年了,好好的狗怎么突然就跑了?

        好不容易赶到老家,却见到花花并没有丢,反而老老实实的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不用蹲下樱柠就看见花花脖子上一道长长的平滑的伤口,这伤口极深,看的到粉色的肌肉切面,奶奶看见蕊蕊来了,还是很冷静的。

        “不听话跑了,被别人用链子拴住了,这个是铁链子刮的。”

        樱柠可不是蕊蕊那种被激素养大的情感生物,她蹲着抚摸着痛的颤抖的花花,看着这条还在汩汩冒血的伤口以及伤口极为平滑的边缘,这明明就是刀割的。

        弟弟在一旁看着也很心疼,他刚要蹲下去摸花花的眼睛,却被奶奶拉着藏到身后。

        “有病菌,别摸。”奶奶嫌恶的说完,樱柠感到身体里的蕊蕊几乎气的抽搐。

        她冷静的不发一言,直接把花花的灵魂攥到手心里把弟弟留在奶奶家,自己回了新家。

        花花的灵魂还活奔乱跳的,回家后把花花和蕊蕊都放出来,蕊蕊立刻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就新房子铺了好看大理石的客厅地面上,蕊蕊的泪水没多久把花花的一脑袋毛都打湿了。

        “花花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又哭上了。”樱柠想劝她。

        “哪里好好的,这也不给吃那也不给吃,莫名其妙的脖子上多了个大口子,得多疼啊。”

        “你跟我倒是有本事,平时也不见你跟奶奶说。”樱柠吐槽,她也坐在瓷砖上从她怀里把湿漉漉的花花拖出来,用自己的一部分能量把她脖子上吓人的伤口抚平之后再塞回蕊蕊怀里。

        “这几天不要去奶奶家吃饭了,我跟你说一声,我会把弟弟送过去,晚上再去接他的。”樱柠平静的跟蕊蕊交代了一句。

        蕊蕊原本哭的头昏脑胀不明所以,但是她只想了一会儿就面色惨白的明白了——清河镇,人们是吃狗肉的。

        如果有一张清河镇的地图,那么人们不难发现,这里只要有餐馆的地方就会有狗肉相关的店面,虽然这两年经济渐渐好起来,但是狗肉馆不减反增,而且如果有人去抗议食用宠物的话,搞不好全镇的人都会笑他“脑子有病”。

        没有办法,并不是清河镇的人多么的狠毒,而是他们穷怕了,饿怕了。

        镇子上的大多数人在网上两辈都是有过逃荒史的,逃荒途中什么都吃,只有人是最保守的底线,其他的有什么能比命重要呢?想要改变这种情况什么招数都不好使,需要继续富裕三代以上,人们确定了温饱是唾手可得的,才会遗忘那些苦难的日子。

        明知道这些现实的蕊蕊立刻觉得想要呕吐,这种突然的反应让樱柠也感同身受。

        “哎,你别,我们俩现在平分感官,你别这样!花花不是还好好的!”她话没说完,第一次没忍住蕊蕊的共情,跑到洗手间吐的天昏地暗。

        “我去,你别这样,吐起来太难受了!”樱柠扶着马桶边,边吐边暗暗决定,花花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故意抛弃的,她可不想告诉李蕊蕊了。

        到了傍晚,在奶奶家吃过晚饭的弟弟自己回来了,他看着瘫倒在沙发上的姐姐,面色也不太好。

        “都怪我,怪我骑着花花玩了一会,被奶奶看见了,对不起。”

        樱柠没想道这平时闷蛋一样的傻孩子张口就爆了实情,她起身看着说完这些话的弟弟,对方似乎不知道应该如何正确收拾尴尬的场面便又去打开电视自顾自的看动画片。

        感觉到来自蕊蕊的震惊,樱柠挪了挪位置,给弟弟腾出最佳观影区来。

        到了晚上睡觉时,果然没有避免的被蕊蕊求着,两人一起看了花花的记忆。

        确实是因为弟弟骑着花花玩的时候,花花开心的张嘴后仰笑了笑,而一向爱护孙子的奶奶觉得她会咬到弟弟的裆部,当着弟弟的面就用铁锨去打花花,在弟弟走后故意放开了链子让她跑道街上去了。

        实际上邻居几乎都知道这是蕊蕊家里的看门狗,但是这狗一旦跑道街上,那就谁抓住就是谁的。

        就在蕊蕊老家后面一排的矮房子里明白对方不是好人的花花挣扎着带着伤口跑回了家,这才让蕊蕊看见白天的一幕。

        樱柠看到蕊蕊的心里充满了愤怒,然后没多会就变成了满满的无助和悲哀。

        “樱柠,你还会给花花做个身体吗?”

        “短时间不会了,让她就这么陪着你吧,等你有了可以养狗的房子,有了可以给花花买食物的钱,有了可以天天陪她的时间,还有……可以不让她被吃掉的生存环境。”

        樱柠的这些话,都是现实却残忍的,对于蕊蕊来说,她可能连独立养活自己都费劲。

        “我什么也做不了。”

        她似乎在说给自己听,说完就躲进身体里沉沉睡去,再也叫不出来了。

        留下樱柠摸着心口自己体会心酸,无助,没多久变得有些沉默的樱柠也睡去了。

        第二天吕维给樱柠打了个电话。

        “樱柠,我今晚要去你家的ktv玩去,你来吗?”

        李父的迪厅在和朋友们商量考察了市场后,改成了量贩式歌厅,楼上楼下一共四层,开在了小镇一个管理的比较混乱的长途车站附近。

        李父从汇集资金,选址,装修,购买器材等等全部带着五六名他所谓的“兄弟”一起操作,甚至蕊蕊都没有去过那个挂着自己家名义的“ktv”,她在某些方面也想明白了,既然自己的母亲也被迫参与一项她不喜爱的事业中而无能为力,自己这个无所谓的女儿又能怎么样呢?她便和李母一样,从未主动要求去自己家的店里哪怕看上一眼。当然,李父也从来没有邀请过。

        但是今天吕维去了,樱柠还是有点想去的,她征求了蕊蕊的同意,给李父打了电话,把弟弟送到奶奶家之后自己骑车去了那个陌生的娱乐场所。

        镇上的孩子们因为经济并不富裕,实在是很少能接触这样装修的奢华且俗艳的场所的,所以这次吕维大方的把他一个班的男生都请上了,选了最大的包间,在包间里和几个同学打打闹闹,掷骰子,推牌九。

        樱柠到的时候先去李父的办公室里打了声招呼。门厅里和电梯里的服务生小哥听她说是老板的女儿,都热情的给她指路,还好这时候是樱柠当家,如果还是害羞的蕊蕊,现在不必说一定缩手缩脚,连大门都进不去。

        找到“总经理”办公室时樱柠很不客气的直接推门进去,不巧就见到李父坐在办公桌前,大腿上坐着一个穿紧身带闪片的妖娆女人。

        “我日。”

        樱柠内心大叫不妙,还没哄好的蕊蕊不知道又要怎么哭呢!她快刀斩乱麻,在李父诧异的看着自己没打招呼就进来的女儿时,樱柠干脆利落的甩了一句话。

        “a1包间是我的同学,打折。”

        说完转身摔门而去,果不其然刚出们就被心里的蕊蕊的悲戚渲染的几乎立刻哭出来。

        “蕊蕊!别哭别哭,怪我没敲门。”

        樱柠跑道安全通道里开了一扇窗静静的安抚伤心的蕊蕊。窗外华灯初上,镇子已经初步有了繁华的迹象,但是还是没有多少高楼大厦,这栋商务楼的后面就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工业酿酒厂,数不清的巨大酒罐矗立在黑夜里,像一个个无言的巨人,看起来颇为壮观。

        蕊蕊被樱柠稳住了心智,樱柠察觉她终于并不太想想哭泣之后便开心的跑到楼上,在昏暗喧闹的走廊里摸索着寻找a1包间。

        刚进门的樱柠就被吕维一胳膊半抱起来,周围的男生纷纷起哄,这种暧昧的灯光下无人管教的环境让被学习压抑许久的准大学生们暴露出爱玩的天性来。

        “吕维,嫂子厉害啊,家大业大!哈哈!”

        一个樱柠并不认识的男生很顺嘴的开起玩笑,樱柠无所谓的看了一眼被他们闹的乱七八糟的包间,在巨大的音乐声中大声问吕维。

        “今天什么好日子?你带那么多人来玩?”

        吕维靠近樱柠,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樱柠一愣,虽然吕维已经成年了,但是他一自律干净阳光的样子,突然就粘了酒气,变得不像他了似的。

        “樱柠,我带了卡,还有兄弟们,给咱叔的地方镇镇场子。”

        他喝醉了,说话间为了压住后面没有停止过的音乐和鬼哭狼号,几乎直接贴在樱柠的脸颊上。

        樱柠分明感受到心里的蕊蕊刚刚还悲伤的不行,这会子没喝酒却也被这种暧昧的环境和肌肤相贴的触感激的心花怒放,她脸上又开始火辣辣的升起红晕。

        樱柠无奈极了,她双手准备把吕维往外推去,没想到喝多了的少年两只长手一伸,把她牢牢的禁锢在怀里了。

        周围的男孩子们顿时沸腾。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蕊蕊已经心跳如鼓擂,只有樱柠无奈的挣脱不得,看着吕维带着醉意凑过来的红脸,把旁边的一瓣西瓜结结实实按在他的脸上,还“贴心”的碾压了一会儿。

        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西瓜带着凉意直接浇灭了吕维的醉意和热情,他恢复了一些清明,看着樱柠在同学们佩服的眼光里自己找了块干净沙发坐了,面无表情的开了一瓶椰汁插了根细细的吸管在喝。

        “卧槽,大嫂果然是大嫂,好霸气啊。”

        樱柠一眼瞟过去,那个小男生立马闭嘴,做了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吕维去洗手间好好的洗了把脸,有些后悔的颓然回到沙发上坐着,低着头也不说话,他不知道,此时樱柠和蕊蕊正在为了刚刚要不要乖乖被亲闹起了别扭。

        蕊蕊因为和樱柠共享一套情感反馈系统,不管她嘴上怎么不承认,她的害羞,不安,激动,甚至期许都会毫无掩饰的直接被樱柠感受到,就在刚刚被吕维禁锢住的时候,樱柠分明的感觉到李蕊蕊的开心和期待。

        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的樱柠提醒她。

        “蕊蕊,这个包间里有摄像头的,你干了什么你爸会知道的。”

        一语中的,樱柠感到心里的理智悉数归位,松了一口气。这里的确不是发展少男少女热烈荷尔蒙的好地方,被李父发现乖女儿在自己家的场子里和小男生亲亲我我,一顿打都算是轻的。

        果不其然,就在樱柠乖乖喝椰汁的时候,李父的好兄弟之一负责ktv的金镯儿带着两个服务员直接推门而入。

        “金镯儿”并不是他的本名,蕊蕊和樱柠都知道,这是这男人的诨名,他以前是聚众斗殴的惯犯,本性金,常年不守法,手铐不离手,所以被兄弟们起了“金镯儿”这个诨名。金镯打架的理由千奇百怪,但是不打女人,甚至看见别人家欺负女人时还会见义勇为,所以蕊蕊很喜欢这个脸上坑坑洼洼的大个子叔叔。

        此时推门而入的金镯儿看见只有蕊蕊一个女孩子在包间里,他很不满的用两车小吃把自己的大侄女换出来。正在忘我劲歌热舞的小男生们以为这个身材高大强壮的是李父,立刻恢复秩序,纷纷站直了身子叫“叔叔好”,似乎刚刚灌酒,掷骰子的人都是错觉。

        金镯儿没有多说话,他看见小孩子们都喝上了酒,当即对负责这个包间的服务员直接当着小孩子们的面训斥。

        “18岁以下不准卖酒给他们,你的两颗眼白长的?!”

        他直接干脆利落的给了服务员一巴掌,就连樱柠也愣了一下,意料之外的开始觉得自己似乎小看了李父。

        金镯儿把手放在樱柠脖颈后面,推着樱柠出了包间门。

        “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这还是在你爸爸的地盘上呢。”

        他说话的语气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樱柠看他在口袋里摸索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黑盒子塞给自己,手把手的按住盒子的两边的按钮,一阵电流声“滋滋”想起。

        樱柠:“……”

        金镯叔叔的大手厚实粗糙有力,他嘿嘿一笑。

        “小乖,以后有男生不规矩,你就弄他!咱们不怕。”

        樱柠和蕊蕊:“……”

        歌厅的走廊对面,一排婷婷袅袅的长发女人带着各式浓烈的香水气息从对面走来,带头的正是是刚刚坐在李父大腿上的那个女人。

        现在想起来,仅仅几年,李父从一个勤勤恳恳愿意出苦力的青年到底是怎么画风突变变成一个完全不像他的油头老板的?蕊蕊不知道,就连樱柠也很有兴致的盯着那排女人摇摆的腰肢开始猜测。

        “感觉现在才认识你爸爸,”樱柠在心里跟蕊蕊说。“这样看来,你出生后他就一直忙,一直忙,看来他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

        蕊蕊没有回答她,她也知道自己也被这样子一面的父亲惊讶到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普通农民的后代,这么看来好像什么都变了。

        樱柠乖乖的跟着李父的好兄弟又回到了那间“总经理办公室”。

        已经晚上九点了,李父的工厂白天由他们夫妻俩一起经营,晚上则由李父自己来看管这家歌厅,看他好像还是有点尴尬,蕊蕊在心里原谅了他。

        “一会儿别自己回家了,我开车送你,正好去老家把你弟弟和妈妈带上。”一语话闭,他竟是什么也没说了。

        晚上李父送了妻女回家,又回了歌厅,李母对此视若无睹,她现在连话都不怎么说了,一家人各怀心事,没想到到了半夜,看起来最正常的弟弟却出事了。

        原本李蕊蕊一家的三室两厅,主卧室配套了一个单独的卫生间,李家父母爱子亲切,把主卧室给了弟弟睡,小学生自己睡主卧室,虽然不常见,但是李家父母愿意那谁也说不上话。

        已经快十岁的弟弟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这晚半夜寂静之时突然大叫一声,闭着眼睛在主卧室的大床上开始翻找东西,李母吓得赶快打电话给李父,自己又不敢吵醒他,老人说,梦游的孩子不能被叫醒,她跪坐在大床上轻轻问儿子。

        “小宝,小宝,你在找什么?”

        樱柠站在旁边看着弟弟诡异的闭着眼睛却像好像也能看见东西似的,蹲在床上两手似乎在一点一点的捏了什么东西往自己心口上塞。

        李母被他诡异的动作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她哽咽着问。

        “小宝,小宝,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叫的那么大声?”

        听到李母这么问,弟弟突然抬头,紧闭的双眼直勾勾的往主卧室门后的化妆镜看去,甚至还伸手去指:“门后有人!”

        吕母被吓得尖叫一声,樱柠被蕊蕊的恐惧刺激的差点也叫出来。

        “这么刺激的吗?”

        她反手拍拍下的抱住自己的李母。

        “没事没事,那里是个衣架。”

        李母自己再抬头看去,果然是个两米高的衣架,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看去,这个衣架似乎就像是个躲在门后的魁梧男人。

        李母刚刚拍拍心口,却见自己的儿子已经维持着蹲着的姿势,浑身僵硬的倒在床中间了。之所以是看得出来昏过去而不是又睡过去了,是因为他和蕊蕊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反着白眼,咬紧的牙关。

        李母彻底慌了。

        小区的物业在夜间巡逻时也听见了小孩子的惊叫,纷纷跑上来帮忙,来的人多了,弟弟的症状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好了,他的手心被自己的指甲印出了血,嘴唇干涸的不像个正常人,不过已经不再浑身僵硬甚至开始闭着眼睛哭了起来。

        李父也赶回来了,一群男人围着李父,带着李母和弟弟,赶去了医院。因为蕊蕊几乎没有什么作用,所以被留在了家里。

        樱柠干脆把蕊蕊放开。

        “他们怎么就这么走了?”

        樱柠实际上想说的是:“不怕自己家女儿一个人在家也吓死?”

        但是得益于这段时间和李蕊蕊的相互影响,她说话时有了一些眼力见。

        再看蕊蕊,她果然自己环抱着自己坐在沙发角落里,吓得头也不敢抬。

        樱柠把电视打开,电视中循环播放的尔康朝天绽放的大鼻孔让客厅清凉的空气似乎温和了许多,她几乎悠闲的换了个台,也没打算说什么安慰李蕊蕊,自顾自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切了个苹果吃。没多久终于听到蕊蕊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那个人是谁?”

        她颤抖着问,她一直躲在樱柠的意识里,樱柠对她不设防她能看见的,蕊蕊都能看见。

        “你看见了,为什么还要问我。”樱柠不知道怎么解释。

        “怎么可能自己会吓自己?”

        “怎么不可能”樱柠把脆生生的苹果吐出来,她喜欢吃松软绵密的面的苹果,这种脆的真的很难吃。“你也看到了,他的部分意识和自我认知有了冲突,我原本以为你家只有你是这种敏感的性子,现在看来,你家这个宝贝弟弟比你还要严重。

        樱柠这段话说的毫不客气,不过她也没有夸大其实,当她听见弟弟的尖叫声跑过去时李母可能看不见,她和蕊蕊却都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们的弟弟本来好好的完整的生物磁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缺失了一块,而被分割出来的这一块碎了一床不说,还恶狠狠的站在镜子里盯着一家人看,好像跟自己家人甚至跟自己有仇似的。

        弟弟在床上闭着眼睛捡拾的不是别的,正是他破碎的磁场,这些东西他下意识的想要拾起来塞回去,但是怎么看也是不可能的,倒是去医院时那块残碎的灵魂也跟着车一起去了,不知道医生能不能治这种病。

        蕊蕊非常困惑,为什么她的弟弟会比她还严重,她家出了她这么一个病秧子还不够?怎么一家人盼来的男丁也这样子。而樱柠无聊的把桌子上每一个苹果都咬了一口,觉得不好吃,又挨个吐出来,她似乎不想插手这件事,但是耐不住蕊蕊颤抖着求她,樱柠看着蕊蕊苍白的脸颊,不经意的露出有点烦躁的神态。

        “我不想插手,他会没事的,你父母能找到救他的人。”

        樱柠的话几乎等同于真理,蕊蕊自知再说也是没有结果的,果然天不亮,李父的电话就打来了。

        蕊蕊担心弟弟,自己接了电话,没成想李父电话那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给你弟弟吃了什么?”

        樱柠在一旁撇撇嘴,而蕊蕊已经呆滞了。

        这个电话挂了之后,全家人手忙脚乱的拿了些行李,陪着弟弟往其他医院寻医问药了,显然镇上的医院没有解决这个樱柠看起来问题不大的毛病。

        蕊蕊孤独的在家里呆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过。离家之后妈妈的电话也打来过一次。

        “丫丫,你别把你爸爸的话放在心上。”

        女人温柔的关爱从座机电话那头传来,蕊蕊的眼泪几乎顷刻就流了出来,她既害怕又迷茫无声的掉着大串泪珠,一旁的樱柠不顾反对的将她拨到一边去,开了外放替她接这个电话。

        “丫丫啊,我们这几天要去一趟齐鲁,回太太的老家一趟,奶奶也跟来了,你自己在家里要注意安全哦,床头柜的第二层里面有钱,你自己买点吃的。”

        “你们去给弟弟看病了吗?”樱柠替蕊蕊问。

        电话对面的李母停顿了一下,旁边传来李父的声音,“告诉她吧,有什么的。谁能想到会这样?咱妈也不是故意的。”

        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奶奶不太清楚的声音。

        “那个死狗。。。一定是有病了。。。小孩子吃狗肉大补啊。。。我哪知道。。。。。”随后就是爸爸不耐烦的声音,伴着高速路上的车流声和风声传进电话这边。

        “丫丫啊,那个小狗啊可能是有点生病了,所以狗肉应该是不太干净,你看奶奶没有说错,它确实有问题,你还不听,结果奶奶也以为没问题了就跟弟弟说那个是牛肉,弟弟就吃了一块,然后当时就吐出来了,本来也没事,去县医院医生也说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现在你弟弟就是一直在发高烧,睁不开眼,你太太说,男丁出了这种大问题,还是要去老家祠堂找你太爷爷的三老婆看一看才稳妥,就是你的三太奶奶。”

        “三老婆?”樱柠听闻都觉得有些惊讶,她前世时托生成了个不能言语,不通人情的痴子,前世的父亲也只有一个妻子,但是她上一世的舅舅,可是个能人,足足取了十三妻妾,儿女多的能坐满一个班级,所以樱柠是了解一夫多妻这个概念的,但是这一世早已风云变幻,各国法律都已经明确了一夫一妻的基本家庭结构,这个“三老婆”是个什么概念?那太太又是老几呢?别说樱柠好奇,就连边上哭的抽抽噎噎的蕊蕊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但是李母显然没有心思跟她科普这些上上一辈人的家庭关系了,她安慰着蕊蕊,没多久李父的手机似乎有别的电话打进来,李母便匆匆挂断了。

        樱柠挂了电话,调皮的撞了一下蕊蕊的肩膀。

        “你也不知道太太还有这些事没告诉我们吧?”樱柠这几年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越发的旺盛,“我带你去看看怎么样?”她见蕊蕊似乎不太心动,又加了一句,“那去看看他们怎么治疗弟弟的,你也很担心吧?”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两个小姐妹说走就走,眨眼间他们俩已经来到李父的车上,两人挤在空着的副驾驶座上,正好李父也刚刚挂断电话。

        李父脸上的烦躁几乎肉眼可见,他还年轻,但是两个眉头皱的极深,在额头挤出了一条笔直的沟壑。他开了半天的车似乎有些疲惫了,但是只是用一只手使用揉了揉脸,从倒车镜里看后排自己的母亲和妻儿,孩子在妈妈怀里睡着了,或者说从晚上就一直没醒过来。他走了神,一只鸟在高速公路拐弯的路口处突然被一团团雾裹住,撞到挡风玻璃上,车前端的玻璃发出剧烈的撞击声,这只鸟被撞成了一摊混了羽毛的血肉泥块,糊在副驾驶的玻璃上,一车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两个女人都作出保护的姿势,紧紧地抱住躺在李母怀里的弟弟。

        “啊!怎么回事!”李母惊呼。

        被吓得格外清醒的李父深呼吸一下,“撞到鸟了。”

        他没有停车,依旧看了下后排的两人。

        “下了高速再处理它,该死的鸟。”

        他生气的捶了下方向盘,车子发出“滴!滴!”的响亮鸣笛声,隐去身形的蕊蕊看着一边的爸爸无声的骂了句脏话。最近爸爸的变化大得惊人,让她越来越迷惑,她前十六年认识的是眼前这个胡子拉碴面带不耐的人吗?她没来得及多想,后排的奶奶突然双手并拢放在额头前,嘴里念叨一些几乎听不懂得方言。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干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蕊蕊看着嘀嘀咕咕的奶奶,她从来不相信牛鬼蛇神,每每太太做出古怪的事情,她都还要偷偷地有些嫌弃的用眼角去看,或者眼神示意爷爷,“去管管你妈”。

        “妈,你念的不对吧。”

        蕊蕊看着妈妈制止了奶奶,两人像是互相交流作业的学生,互相纠正了下对方不正确的地方。蕊蕊眼看着奶奶几乎谦虚请教的神态,还有妈妈也抱着弟弟一本正经的重新念了一遍。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第三句是智慧明净,不是智慧干净。”这番纠正后,奶奶点点头,又念了一遍。

        蕊蕊几乎呆住了,念了这几遍,她都没理解这些话的意思,奶奶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却把这个话背下来了,这几句听起来像是咒语一样的东西念出来之后,车里的几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刚刚受到的惊吓似乎也被冲淡了一些,就连妈妈腿上的弟弟,刚刚攥紧的一只手也稍微松了一些,飘在他旁边那个戾气很重的破碎灵魂从刚刚就盯着突然出现的她们看,这几遍念下来他的气息竟都收敛了。

        “樱柠,这咒语怎么看起来真的有用似得。”

        蕊蕊的世界观原本就被樱柠冲击的粉碎又粉碎,好不容易习惯的伪科学世界观,被这个车里念出来的轻飘飘的几句“咒语”似乎又要掀翻了。

        车子在李父的驾驶下开上了匝道,准备下高速了,标识牌上写着“往琅琊方向”。

        樱柠这时候却没有回她的话,蕊蕊看去,樱柠抱着胳膊盯着弟弟看,蕊蕊以为事情严重了,担心弟弟的病情,着急的推了樱柠一把,樱柠才回过神,无奈的看着伏在车前排两个座位中间着急的蕊蕊。

        “放心吧,我说了没事。”

        樱柠说完干脆在副驾驶上舒服的坐下来,两条纤细的小腿还搭在挡风玻璃前,蕊蕊这才看见樱柠连鞋都没穿,光着脚丫穿着睡裙就出来了,按照她的习惯,估计里面也是空的吧。蕊蕊忍不住想到,但是也无所谓,毕竟除了弟弟那片奇怪的灵魂碎片,谁也看不到他们。

        樱柠拿了一缕脸边的长发,用头发打结玩儿,她像是对蕊蕊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奇了怪了,这几句咒语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她这话却把蕊蕊吓住了,蕊蕊挤到她身边坐下。“什么意思啊樱柠,这个咒语真的管用?咱们不是讨论过,要相信科学吗?”

        樱柠乜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

        “怎么了樱柠,我说的不对吗,如果说以前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的神仙鬼怪都是没有依据的存在,现在我都知道了,我们所谓的鬼是我们人类或者其他生物遗留在这个维度的磁场残留,说白了就是不完整的人,还有轮回,就是不完整的生物磁场找到了还没发育出磁场或者磁场极其微弱的胚胎,所以轮回也有科学依据,还有你,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什么,魔鬼?现在我也知道了,你就是个外星人,是发展的比我们高级的多的外星人,还有那群地下人……这样看来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所谓的‘科学依据’的,只不过现在的人类还没能发现理解罢了,但是刚刚的咒语,如果它真的起作用的话,要怎么解释?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问的不对吗?”

        蕊蕊因为不再害怕樱柠,言语之间多多少少像跟同龄人说话似得带了一点撒娇的味道,樱柠一边的嘴角上扬,坏笑着看着蕊蕊。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呢?”

        “你也不知道?怎么可能呢,是我不能知道答案吗?”

        蕊蕊并不相信,“你可以直接告诉我这些问题我不能问就行了的,我也没关系的。”她有些失望的在座椅里深深陷阱去,弄得一副马上就要和樱柠生分的架势。

        “我真的不知道。”

        樱柠摸摸她的头发,微卷的发尾缠绕在她指尖,蕊蕊这两年长得极好,头发越发的黑亮,看起来就有着勃勃的生机,像是春天长出来不久的小草,柔弱,却也坚毅。

        “或者说,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蕊蕊投来更加疑惑的眼神。

        “蕊蕊,梵贝星系与地球大不相同,你是看过的。”

        蕊蕊点了点头,她们俩并排坐着,看着车子七拐八拐的进了山,开始爬坡。

        “来地球之前,我们的族人不用互相交流,不用呼吸,不用行走,不用吃饭,更不用穿衣。”

        樱柠随意的向后指一指“这个东西,我之所以告诉你他叫生物磁场,是因为我已知的地球词汇里,也就这个能勉强定义他们。但是刚刚他们念出来的‘咒语’到底是怎么操纵生物磁场的,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用什么词语跟你说,毕竟我的思维初始不是用‘语言’表达的,而是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

        樱柠看蕊蕊似乎没有听懂,又解释了一句。

        “这就好比,把爱因斯坦拉到动物园,把宇宙的真理和世界的真相都告诉一只狒狒,他说的嘴巴都干了,长时间的沟通学习这个狒狒就算是天赋异禀,学会了哪些词代表吃饭,哪些词是睡觉,但是你觉得狒狒能理解什么是相对论吗?”

        樱柠在睡衣口袋里摸出来两包圆圆的果汁糖,先拆了一颗塞进皱眉的蕊蕊嘴。

        “人类进化的关键就是不仅能想到不存在的东西,还能说出来给别人听,还能做出来给别人看。甜不甜?菠萝味道的。”

        樱柠又拆了一颗草莓味道的吃的眯了眼睛。

        嘴里的清新甜味让蕊蕊从思考中抽离。“樱柠,那是不是代表,你对普通人的生活,理解的跟我差不多?而且,在某些方面,你是不是还不如我?”

        蕊蕊一语中的,樱柠差点把圆球糖整颗吞了,干咳几下,倒也没有否认。她和蕊蕊这一世十几年的相处,确实足够让蕊蕊了解她的刻板映像和不是生理缺陷的生理缺陷,她对因为激素产生的化学反应格外不敏感,就算掌控着蕊蕊这具对情感过度敏感的身体,樱柠在面对青春期的激动,叛逆期的愤恨时几乎无动于衷,要不是李父李母常年不在家,放在谁家父母都能看出来:这个女孩子,冷静,冷漠,感情波动永远在健康范围内,如果蕊蕊能给她装个血压测量仪就会发现,樱柠在这个身体里时,心跳的速度,细胞分裂的频率,都像教科书写的一样,是极其有规律的,就像个有血有肉的高级机器人。这种机器人无法面对紧急的意外事件,只能在原有设定程序找不到解决方案时,另外加载别人的反应映像。

        蕊蕊看看樱柠砸吧嘴吃着糖的样子,这糖被她吃的有滋有味香甜得不得了,于是也学着她的样子砸吧了一下,较之前更浓烈的水果味接触着味蕾,仿佛烦恼也被香甜掩盖,让她微微松下紧绷的神经,但是她没有再继续这个尝试,毕竟很快她就可以回到身体里继续生活的,一个女孩子养成这种不修边幅的习惯可不是好事,蕊蕊心想,这些都是家人们教过的。于是蕊蕊克制着自己,含着糖慢慢的润化,此时的车子也终于开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一座不算高的山里的村庄中。

        他们还未进村,就被盘山公路上的一个机械卡口挡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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