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静谧夜色下，一座歪斜的雪山山山脚下，夜里的气温降的极地，牦牛和马匹都在厩里睡着了，偶尔发出一声反刍的咀嚼声。一旁的石头房子里，堂屋中间的地火炉噼里啪啦的烧着干柴，铁炉边一壶茶烧的冒了泡，茶壶边两颗红枣已经烤的快焦了，被一只大手塞进了冒烟的茶罐里。
门扉静静地矗立，把寒冷的风挡在室外，皮肤被晒的有些粗糙的男人被炉内的火光在墙上映出像山一样雄伟的影子。
“来了？”
他表情没有变化，手上继续用一个铁圈把烧好茶的茶壶扣住，给两个土陶茶杯都满上了。樱柠还穿着单薄的衣服，一幻化出身型就觉得冷极了，还好她并不真心畏惧寒冷，寒冷的蔓延在干燥的炉火中威力也并不强，她喝了一口还很烫的茶水，露出几乎痛苦的表情。
“烫死了！呼呼！”
一旁的老大就宠溺的看着她自己搞怪，并不打算接她的话。
樱柠自己咋咋唬唬的演完了，发现大哥并没有心疼的样子，干脆扑到他怀里，借着自己娇小的身型钻进他宽大的袍子里去，隔着里衣听见温暖的胸膛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
樱柠可不管那么多，伸手抱住了大哥的腰身。
“大哥，那个茶真甜。”她咋吧咋吧嘴。“大哥加了糖？”
“嗯，□□糖。”
樱柠得逞的笑笑，在大哥的胸口蹭了蹭：“大哥还是心疼我的吧，不然就不给我喝糖水了。”
老大没有说话，他盘腿坐在火炉旁，胸前的袍子鼓出来好大一块，他隔着袍子拍了拍樱柠的屁股。
“原本以为，你要等到二十岁才会发现哪里。”樱柠明白，“那里”指的，就是地底城。“没想到，一个没彻底消散的磁场会带来那么多变数。”樱柠听到这里确实愣了一下，“大哥你的意思是，李蕊蕊对我的既定时间线产生了影响？她只是一个不完整的灵魂啊怎么会呢？”
老大听着樱柠的声音在自己怀里闷闷的传来。他将袍子裹得的密实了一些，往火炉里又添了一把柴火，才淡淡道。
“她在慢慢的让自己完整。她能影响你的感官，与别的空壳不同，你们还不到分开的时间。”
说到这里樱柠想起来什么，她煞有其事的钻出脑袋，盯着大哥俊朗的脸看了很久。
“大哥，你干的好事，为什么那和尚会有你做的音钵？”
大哥难得露出心虚的神色，他低咳一声。
“嗯，原本那个钵确实是我赠予他的，但是只是用来晨起时肃清心神用的，没想到会被他发现有这些用处，这倒是我意料外的。”
樱柠好不容易逮住大哥的错处，并不买他的帐。
“怎么办？如果李蕊蕊对我认知人类确实有好处，那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回去？但是地底人那边又怎么办？”她丧气的埋头在大哥怀里，温暖坚实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让她十分安心。
“明天我去接你，原本这些事在你二十岁之后也要经历的，这次出了这种差错，最大的难题不是地底人这边，”大哥顿了顿。樱柠蹙眉，“不是地底人？难道还能是李蕊蕊那里？”大哥微微点头。
这让樱柠有些想不通，这个破损的不完整的人类还能干什么？一个可有可无的“虫子”罢了。她在大哥的怀里蹭一蹭，白天哭了一遭，又编了个假兮兮的故事，这让她的大脑也十分劳累，她自觉大哥也应该心虚，便舔着脸放纵沉沉的睡意将她吞没，就这么伴着柴火燃烧的声音在大哥怀里睡着了。
早上醒来时，把人类的狡诈模仿的非常有进步的樱柠已经回到拘禁自己的小房间了。
她醒了之后有点懵，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真正的清醒过来。简单洗漱之后，一个长了张猴子脸的男生很不客气的推门而入。
“早上好呀秃尾巴龙。”
樱柠看着他瘦削内凹的腮帮子，很不客气的回他“早，尖脸猴子。”
那人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有高贵的雪山猴血统，怎么样，我的发色是不是格外耀眼？”
他像洗发水广告一样五指张开往后梳理了一下他并不很长的头发，樱柠这才注意到，他确实长了一头好看的秀发，确实没有辜负自己的血统，这么再看过去，虽然眼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站的人模人样，腰腿都扳的挺直的，但是确实有意无意的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股子不正经的风骚气息来，他察觉樱柠在看自己，细长眼睛微微张开，嘴角只翘起一边，露出一侧好看的小虎牙。
“獒迦说你是跟着他所以才被抓的，”他从前襟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在随身带来的电子本上记录者什么。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樊云绛，獒迦和我是一个阿妈带大的，我来检查下你今早的状况，昨天抽了两次血，有没有头晕？”
樱柠才起床，并不是太想讲话，餐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了一些吃食，还是看不出来的一些肉，一些蔬菜，并一碗鱼汤。她坐在餐桌旁，一边咀嚼一边听这个猴子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感觉没滋没味的，还是想要睡觉，也不知道大哥说会来接自己的是谁。
樊云绛做完简单的问询后，把樱柠空着的左手拉了过去，将一个小机器套在手上面，机器原本金属的外表在接触皮肤的时候突然肿胀，皮质的气囊有些许压迫感的把住了樱柠的手腕动脉处，几秒钟后樱柠含着一小块糕点看着潘云绛对着电子屏打勾。
“没问题，这个也没问题，嗯～你的身体素质格外的不错呢，各项数据都好得很。”
他满意的继续打勾，突然发现了什么，嘴巴张成了o型：“看看这个，你的皮肤检测值怎么还像新生儿一样？水分完美，你怎么保养的，嗯？”他把电子本拿在胸前，十分期待的问樱柠，还凑近了摸了一把樱柠的脸颊。
这种只有女生才会在意的细节，还有发现好皮肤的兴奋感与他的外表倒是意外的搭配，樱柠感觉这种人穿白大褂不应该待在实验室，应该待在理发店，花里胡哨且骚气十足。
潘云绛以为樱柠还没睡醒，也不再追问，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再啰嗦了，让樱柠好好吃饭。一餐结束，樱柠再看他时他还双腿并拢十分“规矩的”等候着。
“我吃完饭了，你还有什么要检查的吗？”
樱柠无奈，倒是潘云绛像是突然被人撕开了封在嘴上的拉链，立刻十分不客气的问。
“你平时到底怎么保养的？你有18岁了吧？抱歉我看了你的骨龄，为什么你的细胞活力那么强？你的皮肤……”
他又要去摸，樱柠忙伸手阻拦。
“打住，天生的，我不会保养。”
她说完这句，却见潘云绛了然似的点点头。
“啊，保密是吧？放心，你很快就会跟我玩的很熟悉了，早晚会对我敞开心扉的！”
他潇洒转身，“中午我还会来的！晚上来的也是我！我们一会儿见！”
话音被门隔断，樱柠无奈的瘫倒在沙发上看电子屏幕做出来的天花板模拟着真正的蓝天白云，正在缓缓流动。
大哥办事从来是很稳重的，果然还没到中午，一大行人浩浩荡荡的驾驶了十余辆飞行器，降落在实验室门口，为首的是一个个子不高小巧温婉的盘发女人。这女人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被一众人高马大的随从跟着，她穿着淡蓝色的中短裙，并一双舒适的平底鞋，也没有复杂的首饰，只在耳朵上戴了两个小巧浑圆的珍珠耳钉，只看出大约三十岁的年纪，年华正盛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亲和力极强的微笑，不大的脸上是有些肉的，在人群中总体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但是放到生活中是让任何人都觉得很有亲和力的那一种人。
松琼已经带着助手们在门口候着了，她接到潜龙城一代四圣之一的阿妈要来的消息时，原本还想在她来接人之前再去给那条小龙取一些小小的样本，没想到器材都拿上了，这位几千岁的阿妈却说来就来了，有时候她觉得这种过于发达的交通系统真是够可恨的，天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去有机会拿一条龙做这样那样的检测了。此时她脸上带着官方的微笑，心里只想把白那家伙捶死，把幼龙走失在外这种事全归算到他头上去。
“阿妈。
”松琼上前拥抱了一下这位养育了千余位二代地底人的圣人，在呼吸到阿妈身上的干净气息后，突然觉得刚刚的焦躁一扫而空，心里十分宁静。
“阿琼，带我去找那孩子吧。”
从外貌上来讲，两人就像是姐妹一样，但是松琼心里十分明白，有些天生刻在血液里的东西真的很奇妙，这位阿妈就算淡淡的站着，也会让人觉得放下了一身的疲惫，能体会到回到了妈妈的怀里似的安详。她乖巧的点头，带着一堆人来到了樱柠所在的房间。
开门时樱柠终于攒够了力气，站起来看着一大堆人在走廊里挤着，一个小巧的女人进来轻轻的拉住她的手。
“走吧樱柠，阿妈已经跟你的几个长辈解释过了，他们已经知道你是我偷偷养在地上的最后一个孩子了，都怪阿妈，没有早点带你来地底城看看。”
这小女人说着瞎话眼都不眨一下，樱柠佩服至极，她眼看着这女人往她手上戴了个粉色水晶做的透明手环，上面刻了一些旖旎的花朵，细细的花枝上开出的花朵却十分繁盛，这花外形浑圆，挤满了花瓣，花瓣层层叠叠，且边缘多为锯齿状，感觉这朵花开的绚烂美丽，好像不像是樱柠以前见过似的。
女人看出樱柠眼里的疑惑，轻飘飘的带了一句。
“我昨天看你不见了找的好幸苦，晚上就已经找到了潜龙城来了，知道你在这里很安全，心里又生气又心疼，就放着你在这里住了一晚，去看了看阿妈的老朋友，你看，你的姜伯伯听说你的名字叫樱柠，还给你配了地底城的手环，你也不要再赌气了，跟阿妈回蜀郡去，日后你再来大家就认识你了。”
女人面露担忧之色，说话却密不透风，跟樱柠结结实实的串了一堆话，樱柠心里佩服的直接竖起大拇指。
“阿妈”不经意看一眼身后的一对白大卦，拉起樱柠的手很是慈母的上下看了看。“没受苦吧樱柠？”
松琼心底一跳，龙族不管置于什么景地都是对地底城有大恩的种族，他们潜龙城受龙族之恩才得以平安渡日，这下逮住了一个龙族幼崽就又是电击又是抽血的，还给人关起来了，不知道阿妈会不会生气，她偷偷斜乜樱柠，看见樱柠懂事的摇摇头，这才轻轻松一口气。
樱柠内心已经笑场好多次了，还好三句箴言压住了她想临场发挥的欲望，她被这个刚认的“阿妈”温温柔柔的“拖”到一艘飞行器上，刚出了地底城，就见女人十分干脆的松开了拉着她的手。樱柠笑着看她，她自己也有点憋不住了。
女人坐在樱柠对面，带着点骄傲的好好打量了樱柠几眼。
“你那个粗糙的大哥却有你这么一个水灵的妹妹，真是便宜他了。”
她似乎很是瞧不上大哥。
“昨晚他找到我这里来，非要让我认你做了女儿，我要是认你做了女儿，他不就成了我的儿子了吗？”她竟然有些调皮的咯咯笑起来，樱柠被她优秀的演技折服，这一会儿车上车下真的是一个人吗？
女人看樱柠很有内涵的眼神，突然想起什么，用脚尖踢踢樱柠的小腿。
“哎，你应该挺聪明的吧，记住了哈，你一直跟我住在蜀郡古城里的‘钰尔园’，今年18岁了，是我培育出来的最后一条龙。”樱柠点头。
“你怎么认识我大哥的？”她很好奇，这个好大哥在地底城都有认识的人，却一点也不告诉她。
那小女人却端庄坐着，眼神有些暧昧的看着樱柠。
“你那个好大哥，千年之前就和我拜了堂，孩子也没生一个，就抛下我去跟别的男人女人过日子去了，这会子有事才想起我，真真是个负心汉。”
樱柠惊了，看不出来啊，大哥已婚，而且还乱搞社会关系！她突然有点想三哥，不知道三哥知道了会不会也像她一样兴奋。
那女人却很有成就感的挑了一下眉毛。
“以后在人前你就叫我‘阿妈’，反正我已经被叫了好久了，现在只有像你大哥一样的老家伙才敢叫我的闺名。”
樱柠看着她突然多出来的红晕，还有些没有消化她的上一句话。
“没人的时候呢，你就叫我嫂子，嫂子给你准备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里面种满了晚樱。”
她点点樱柠的手环：“喏，就是这个，你以后随便来住，想我了，就到前院看看我，想带人来，也随便来，要是能把你大哥带来，嫂子以后最疼的就是你了！”
她突然做到樱柠身边，给樱柠来了个充满母爱的亲吻，她周身似乎有魔力似的，让人靠近便觉得非常安心，很是平静，接触到她的地方都好像被一尊温润的玉石接触过。樱柠被亲的迷茫，像个不会说话的小孩一样被她搂在怀里亲了好几口，等对方终于停下来之后，樱柠才发现对方胸口的项链也是熟悉的材质做的。
“就是你那个吗，没良心的大哥送给我的，成亲的时候还骗我说这是什么宝石呢，哼，最后才发现一文不值。”
“阿玛”又想起了什么，撇撇嘴不理睬樱柠了。
飞行器窗户上的景色慢慢变成了熟悉的蓝天白云，已经中午了，隐匿了身型的一对飞行器堂而皇之的越出地壳，从无人区到人类聚集区，略过了一条人非常多的古城街道后开始低空减速飞行。
樱柠看去，这个节假日的白天陌生的景区里游人如织，他们就在这摩肩接踵的人群两米之隔的一樘古色古香的院门后面降落下来，地面的青石板微微震动，陆续下来很多奇形怪状的非人类，外面数万来旅游的人却一无所知，真大隐隐于市。
樱柠跟着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嫂子”进了一个两进的小院，看起来外表古香古色的院子进了大门后却处处有玄机，她在地球生活了有些年头了，刚刚接触了地球开始的电气时代，现在看着这个院子里的一石一木上都流转着淡淡的磁场，有磁场在不经意间引导变换摆件和植物的摆放位置，要是普通人自己进到这个院子里估计走死了也找不到出口。
便宜嫂子很有耐心的事无巨细给她讲解。
“樱柠啊，你跟你大哥应该是一样的？我们这些把戏，瞒不过你的眼吧？”
她说话间一块假山并着脚下的小石板路突然转了方向，脚下变成了青砖路，假山跑到了后面。这院子两边的墙也是肉眼看起来一样高，实则整个院子都有轻微的坡度，院墙在樱柠眼里左右高差一米有余。
“嗯，嫂子，我看得到的，很有意思。”
樱柠老老实实的叫了声嫂子，这一举动让前面走的小女人忍不住的有些得意神色，她抿抿嘴，忍住心里的笑意，回了句“乖～”彷佛恶作剧得逞似的，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
刚刚卖了亲哥的樱柠毫不为意，她也很喜欢这个小院子，有很多人类的小心思在里面，这些“笨”方法也能达到很多科技想要获得的效果，她作为非土著的外来人口，看到这些精巧绝伦的设计还是由衷的佩服。
“你大哥当年也喜欢我这里的布局，还在我这里学了好久呢。”
樱柠差异，“大哥也住过这里？”
那女人更是骄傲，“当然了，不过他没有住过你这间小院，他自然是与我同塌而眠的。”
樱柠已经完全相信了女人的话了，在女人生动的描绘里她的大哥已经踏踏实实的做了地球人的“夫君”了。
女人看樱柠一脸天真的样子，想起刚跟那个少年初见的时候那人也是这样好骗，说什么就信什么，连上当的表情也一样，她十分回味的舔了舔嘴角，心满意足。
樱柠住的院子没有什么特别，也不是最安静的，她的房间在小院靠西北一侧的二楼上，一楼是给她准备的小客厅，这里并不是纯纯的古风装修，院子也没有太多花草，地面都做了硬化，只在院子中间种了一棵普普通通的黄桷树，树干光滑，树叶浓绿，上面丝丝垂下很多空气生的树根，看起来很有些年岁了，樱柠跑到二楼时，发现这个小院子最高点就是自己居住的二楼，二楼的卧室颇大，一个规规整整的正方形，但是却不压抑，虽然整体风格还是深色的柱子，白色的墙，但是这个房间的四面墙里有三面墙上都有窗户，三面墙除了柱子几乎可以完全敞开，临窗各自有一组茶桌，一组古琴，一组罗汉塌，一张带丝绸帘幔的大木床靠在唯一没有窗户的北墙上，西面的窗户打开之后惊喜扑面而来，就站在自己的房间里，就能低头俯视脚下熙熙攘攘的人潮，远处还能看见古城蜿蜒的街道上鳞次栉比开着的店铺。樱柠不得不感慨这个便宜嫂子的眼光，这地段的视觉效果确实非常好。
便宜嫂子靠在卧室门口亲自给她介绍了屋里的各式细节，这时候倒是有些身为“阿妈”的自觉来，
“我给你备了几个人，你不在的话给你看着门，这个小院里有厨房，饿了你让人去做就行。”
“谢谢嫂子。”樱柠已经摸清楚了女人的心头好，这时候用起自己大哥简直太顺手了。
“哎呦，乖乖，就这么地吧，你要是想谢谢嫂子，就让你那大哥亲自来谢。”
女人得到樱柠的保证后，就十分满意的走了，樱柠并没有留下来住，她准备马上找到李蕊蕊，按照大哥的指示，她们俩的缘分还没到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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