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中巴车内缓缓的响起了柔美的音乐声，随车的导游拍了拍话筒，开始提醒大家可以起床了。
吕维依靠在吕郜林肩膀上，压的吕郜林的肩膀都麻了，甚至还留下了一行可疑的的印记，他大大咧咧的舒展四肢，然后就势把长胳膊一左一右的搭在樱柠和吕郜林的肩上。
“我睡的太舒服了。”
吕母转过身来嗤笑他：“越活越会撒娇了，你哥哥只比你大二十分钟，怎么像是大你二十岁似的，怪会作怪。”
吕维皮皮的笑也不恼怒，他直着身子去抢吕母手里的吃食，被一巴掌无情的拍开。这一家子和谐的笑闹让车上许多人也跟着笑起来，大家基本也都醒了。
导游把车载电视从顶上降下来，开始播放本次目的地的简介，樱柠本来不太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山水风景，却不想这一站竟是规模宏武，始于唐朝的“千窟石刻”。
导游是山城本地人，讲起这个石刻群脸上有难以掩饰的自豪。从小小的车载电视里，游客们也能感受到这些跨越了千年的古人智慧，导游的初步解说和电视画面都停在了一个造型冲击力十足的，真正的“千手观音”之上。
传闻千手观音千手千眼，且每个手上还各自拿了不同的法器，法器各有用处，而且千窟石刻的这尊千手观音实实在在的雕刻出了一整面姿态各异的手臂并且手中各有法器，在导游的讲解中一车子人都对这尊造型精美的千手观音产生了极其浓烈的兴趣。
吕母非常认真的听着讲解，等讲解完毕后还特意转身回头和几个孩子们叮嘱了一下。
“带你们出来就是为了学习的，一会儿不要瞎跑，看完这组石刻我要考你们的，好好听讲解哦，还有，有佛像的地方不许拍照，明白了吗？”
三个孩子点点头，示意明白。
导游的时间掐的很准，在她讲解完之后确实很快就到了景区，所有人按照导游的提醒都只带了少量的东西下车，大多都是水和相机，之后地接导游给不同家庭分配了不同的讲解员，吕家一家人分配的是一个非常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您好，请把耳机带上，下面的两个多小时将由我给你们做千窟石刻的深入介绍。”
樱柠环顾了下，其他家庭的讲解员并没有给他们分发耳机，而且讲解员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就像赶着去放羊一样急慌慌的走了。
“哎？小林呢？”
吕母细心的清点人数，却发现了吕郜林不知道为什么不在人群中。
吕维睡的头发有些翘起，他茫然环顾四周，混不在意道：“上厕所去了吧。”
导游微笑耐心的跟吕家人又等了两分钟，吕郜林果然小跑着回来了。
按照讲解员的带领，在穿越一些还在接受范围内的上下台阶后，真正的石刻群赫然出现在眼前，这些石刻在这千年的时光里都这么静静的暴露在阳光下风雨中，但是仍然保存的十分完好。
“这一尊脸型秀气，造型端庄，衣衫薄贴皮肤的是唐朝的雕刻手法，而这一尊造型更加活灵活现的是宋朝的雕刻手法，重点是下面这一组，”讲解员声情并茂的介绍，“‘六道轮回’图”
樱柠抬眼看去，这轮回图就算不懂雕刻的人在直面这山壁时也会觉得可怖。
数十米高的峭壁上一个体态庞大的无常大鬼将一副直径十余米的“轮回盘”端在胸前，各人各物经何时而为何物全在这轮回盘中展示的清清楚楚，说是摄人心魄也不为过。看着这人类所造的佛教艺术品，樱柠为人类的创造力和表现力所折服。
“会害怕吗？”
吕郜林不经意的在樱柠背后突然问了一句。
“嗯？为什么会害怕？”
她是真的没反应过来，随口回答。
她旁边的吕父吕母听的极为认真，樱柠甚至觉得吕母一会儿掏出笔记本记录自己也不会奇怪。
吕郜林没有说话，或者他是想说什么的但是却被吕维打断了。吕维被迫好好学习，在听讲解员深入讲解“六道轮回”的第二圈，当她讲解到“畜生道”时吕维不知想到了什么，打断了讲解员的进度。
“小姐姐，你说上三道是上辈子做了好事才能托生成上三道的仙，阿修罗和人的，但是畜生道的这些小动物们，难道上辈子都是坏的吗，我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呢。”
这个“对”字还没说完，吕父忽然十分严肃的告诫他：“禁声！”
似乎吕父觉得吕维是不礼貌或者是怕他冲撞了什么，一时全无平时和蔼模样。
吕维和导游都被吓了一跳。导游小姐姐显然受过非常好的专业训练，她还是很快恢复了职业微笑。
“没关系的，先生女士，是这样的，上三道是必须前世多做好事才能今生得升的。”她说“多做善事”时，吕母在一瞬间下意识的看了看樱柠，“但是畜生道却不一定，也许这个小狗小猫在几世之前是个无恶不作的上三道人，但是它在堕落后洗心革面，发自内心的去做了很多好事之后，也会从地狱上升到畜生道。”
这个讲解十分有说服力，众人都点点头，吕维被父亲喝了一下有些惊到了，虽然似乎还有其他疑问，却也没有再敢说话，吕母也一反常态的没有来安慰他，倒是吕郜林上去拍了下他的后背。这些反常似乎也只是家家户户都会经历的小故事，樱柠也没放在心上。
一路看下来，这个讲解的小姐姐确实十分卖力，像这种艺术性的雕刻艺术品是必须得有专人讲解才能看懂的，不然也就是看着视觉上的热闹，走马观花而已，一行人在悬崖边走了一个小时，在一个急转之后看到了绵延数十米的一尊卧佛——释迦涅槃圣迹图，这卧佛被一众弟子围绕着，在工匠的雕刻下栩栩如生，一种悲悯的感觉让吕母皱起眉来，她有心往前站了站，却又抑制住了想抚摸佛祖眉心的冲动。
这么两个小时下来，樱柠已经饿的眼冒金星了，但是因为多多少少有了些眼力见儿介于吕家这种严肃的气氛，她没有把随身带的零食掏出来，在讲解员的带领下，一行人又去看了北山的石窟石刻。
讲解员滔滔不绝的说了两个小时也有些累了，但是还是打起精神隆重的介绍了石窟石刻中最精彩的一洞窟——孔雀大明王，这佛像正如其名，在一个不大的洞窟内，孔雀明王乘坐一只目光如炬的孔雀双手张开，举起头顶洞窟上的红色巨石，而他所在洞窟的三侧石壁都被密密麻麻的雕刻了活灵活现的佛像，这些巴掌大的佛像足足950尊之多。
洞窟中人类说话的声音一直被四周的山体回荡，这让樱柠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她被那孔雀的直视看的有些呼吸急促，不太自觉的后退了两步，一只大手从后面挡住了她的去路，正是吕郜林。
吕郜林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樱柠，露出让人安心的笑容来。
“蕊蕊？怎么了？”吕维也发现樱柠的表情有些严肃，他没在白天见过樱柠露出这种皱着眉头的不适表情。
“是不是累了？”
关切的吕维给樱柠开了一瓶水。“喝一口，缓缓。”
这边孩子们的动静也让吕家父母听到了，吕父吕母见樱柠似乎是被吓到了，竟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怪我们，小孩子走得太久了，我只想着自己两个儿子皮实的很，却把小妹妹忘记了。”
他们夫妻俩刚刚还一脸严肃，此时又对着樱柠逗笑，一旁的讲解员以为樱柠就是这家的小女儿，面对喜怒无常的雇主又她有些不知所措，还好吕母及时说话。
“那我们就看下最后一个就走吧，好不好？看完了就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喝了一口水后樱柠此时只觉得心脏突突的跳，但是还在忍受范围内，便强忍着装作没事跟着去了最后一处，便是那唯一在庙宇中供奉的千手观音，在他们走后，洞窟中孔雀像的尾翎上有紫色的矿石颜料闪烁着倒映着烛火光。
若是平时，樱柠一定会好好数一数这一面墙究竟有没有一千只手那么多，但是此时站在这观音面前，却觉得眼前景物变得影影绰绰，十分晃眼睛，她不自觉地跪在观音像前的黄色蒲团上，吕家父母看见樱柠小小年纪知道自觉跪拜，十分的开心，把樱柠那天交给他们的一信封子钱都塞进了佛像前方的功德箱中，吕父还不知从何处多拿了一个蒲团，让自己的两个儿子也老老实实的跪拜了，另外又取出两叠钱财，分开放入了功德箱。
昏沉中的樱柠被吕维拉起来，刚觉得自己情况有所好转，却见到一旁帷幔后走出一名上了年纪的方丈，这方丈年岁已经很大了，胡子都白完了，或许因为常年吃素，他脸颊上的肉都有些消瘦凹陷，但是浑身的皮肤却十分紧致贴合，只在眼睛处有些松弛下垂，却使得他看起来是十分平易近人，让人很有与他袒露真心的欲望。
迷迷糊糊的樱柠看见那方丈回了吕家父母一礼，让一个小和尚捧出了一个金钵来，这钵通体浑圆，颜色锃亮而泛紫光，不知道吕家父母与他说了什么，那方丈没有预兆的用钵杵敲响了那尊好看的紫色金钵。
在这旧古的佛音中李蕊蕊眼睁睁看着自金钵传出的音波穿过自己的身体，牵引着樱柠一起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樱柠与她都在满腹疑惑中各自站好直到金钵声音悠悠停止。
蕊蕊立刻看到脱离自己身体的樱柠疑惑着消失在她的眼前，那方丈有力的话语此时突然清晰的传来。
“这紫金钵是我旧年在藏区一友人所赠，用了七种当地所产的矿石，加了飞天而来的世外陨石一起炼成的，这一响，可驱除邪祟，保家人安康。”
“驱除…邪祟？”
李蕊蕊大为震惊，她现在在自己的身体里，手脚皆有知觉，但是她却只敢盯着刚刚樱柠消失的地方，一动不敢动，生怕对方随时回来。
旁边的吕维还在扶着她，手上几乎灼热的年轻躯体的触感让她立时就决定收回不知所措的紧张，取而代之的是重生的狂喜，她再抬起头时，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她不再聚目无焦，而是对着吕维关切的眼神，回了一个大大的明朗的微笑。
“我很好。”
吕维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瞳孔的变化还有白天不曾存在的笑容，但是他不具备怀疑樱柠的思想设备，见“樱柠”身体没有不舒服就放下心来。
此时就站在他们旁边的樱柠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被这种不应该在地球上存在的含磁场的震动排斥到了另外一个维度。眼看着李蕊蕊重回身驱，她走进了仔细看了看那尊紫金钵。
“喜马拉雅山？……”樱柠回味着那方丈的话突然间知道了原因，“大哥啊大哥，你就不能让我吃了午饭再撵我吗？”她抱着双臂摇头无奈的吐槽。
往中巴回时，吕母是十分满意的，她此行的重要行程已经完成，剩下几天可以安心的带着孩子们享受假期了。
上车时李蕊蕊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做了十余年的旁观者，一朝莫名拿回了身体的主动权，这堪比负债累累突然中了头奖。因此她也没有发现樱柠留在车上的背包里那本《地底人简史》被翻阅过，更没有注意，这本她压根不在乎的书在中巴车开始向下一目的地出发时自己凭空消失了。
重新开始行使的中巴车里李蕊蕊此时假装睡着了，她的右手臂，大腿，小腿，都和吕维手臂、大腿紧紧的贴合着，随着车子的轻微晃动还会不自觉地摩擦。她感受着身边这个大男孩带来的让人心跳的温度，已经绯红了脸，只敢低垂着头。再下车时，她因为第一次坐长途车而严重晕车，非常努力才压下了呕吐的欲望，只不过在吃饭时神情恹恹，没有吃几口就不想再吃了。
吕母见她吃饭不香有些担心。
“蕊蕊，是不是不好吃呀？要不要让导游换几个菜？”
李蕊蕊想起那个樱柠在自己身体里是那种无所谓的没大没小的无理态度很是厌烦，她回忆起自己的家人似乎非常在意餐桌礼仪以及长幼尊卑，此时便甜甜的笑着回复吕母。
“阿姨，不用了，谢谢您。”
吕母见她突然生疏的说谢谢，愣了一下，后来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对，就继续吃饭了。她不知道自己这么一问，让李蕊蕊把以往樱柠做的最后事情全都翻出来回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这个可恶的“外星人”目无尊长，没有礼貌，而且人家要带她旅游她就跟着走了，这得花多少钱啊？简直太让别人破费了！而且第一次去别人家的时候那小鬼就敢翻别人的保险箱？吕家叔叔和阿姨多么好的人！樱柠平时对他们说话却连一个笑容都没有！这简直无视了爷爷平时的叮嘱，就是没有家教！
等她自我翻阅完以往之后，又再次害怕樱柠并没有被那金钵彻底“消灭”，坐在餐桌上低着头不安起来。吃完午饭后的行程还是需要坐车，蕊蕊和吕维上了车，吕郜林则抢先他们一步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吕郜林从李蕊蕊在庙里时就觉得奇怪了，等到上车时他原本是有些心虚的去看蕊蕊拿到背包时候的表情的，那本书他匆忙间用卡片机录下了大部分内容，不知道看不看得清楚，但是在上车时他分明看见原本被放回背包的那本书在蕊蕊拿东西时突然不见了，就像几年前那个夜晚，那个漂浮的女孩，就在他眼前发生了不对符合他现有认知的情况。但是他发现蕊蕊却并没有在意，明明下车前，她还认真的看了这本书，之后还若有所思的好一会，还有她突然有神的双眼，吃饭时带着讨好恭维语气的笑脸，这太奇怪了，好像这一会儿她已经变了一个人。
吕郜林想旁敲侧击问一下自己的弟弟有没有同样的发现，却看见那个大大咧咧的吕维又四仰八叉的睡着了，他的大个子将蕊蕊挤压在车窗边上，而蕊蕊脸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
“啧，”吕郜林无奈的叹了口气，掏出藏好的卡片机他只看了两页，脸色就变了。
“这些说的是什么？……”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和看到这本书时候的蕊蕊一样，脸色越来越沉重。去下一个目的地的车程约两个小时，他这两个小时聚精会神的看着这些照片，里面拍摄的内容越来越匪夷所思，有些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胡言乱语，吕郜林在理解这些明明很熟悉的字体时显得十分困难，他受到的基础教育已经不足以支持他对这本书的理解，在车子还没行驶到一半时，他就觉得大脑发热，眉头因为长时间的拧在一起也很难舒展开，他每每看几句话就能感觉到这本书哪里跟自己接触的世界不一样，却又十分有道理，他忍着昏昏的头脑又看了几页，卡片机毕竟不是用来长时间阅览的阅读器，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吕郜林用手抹了把脸，他的世界观在自此与他的家人，朋友，同学，老师们，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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