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生气
赵涟漪：“……”
赵涟漪当然知道这是那位不知名的男子的手笔，也不跟他计较，优哉游哉地带着自己的小丫头归月离开了。
司懿只觉得自己从未这么恼怒过，将庄思仪重新按进了被子，便要出门。
却被庄思仪拉住了衣角。
她摇摇头：“你就留在这儿陪着我吧。”
这个样子的司懿太危险，她实在是不敢让这样的司懿出去，又或者，她是害怕司懿没有灵力就这样出去会面对什么危险。
司懿垂眸看着她那只瘦骨伶仃的手：“你原来知就知道？”
“有所猜测，”庄思仪抓着他衣角的手越发用力，像是想把他扯回自己的身边：“但我没有想到他们会过河拆桥得这么绝对。”
如果换在以前，司懿是会顺着她的意过去的，还会靠在她的手边逗逗她。
但他一点点地把她的手扳开了。
他说：“庄思仪，我不怪你，但你真的很会惹我生气。”
语气是轻缓柔和的，一如从前每一次他跟她说话打趣的时候。
“我可以不怪你，但是有些阻碍了我和你白头偕老的人，我却要除去，你若是要因为他们阻拦我，那就一起去死吧。”
可庄思仪也很固执，她对于他现在的状况太担忧了，所以她宁愿迈着虚弱地步子从床边走过来，一步一步或轻或重地走到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不要这样。”
司懿冷眼看着她仰头看向自己，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脖颈。
凡人多么脆弱啊，只要轻轻一掐，她就会带着他所有的喜怒哀乐一同死去，他们的神魂一同消散，如同交融在一起。
于是他的的手环上了她的脖子。
一点点的、用力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可庄思仪没有如他所愿的反抗，她甚至对他露出了一个温软的笑容，像一朵开到荼蘼的梨花，白净的、柔软的、美丽的梨花。
她逐渐喘不上起来，却还是坚定地拉起了他的另一只手，覆上自己的心口，心口处还在微弱而急促地跳动，不顾主人意愿地挣扎。
他曾经用一支发钗刺穿她的胸口，以证明他们的命数相连，他永远也不会伤害她。
司懿泛红的眼睛微微闭上，终于还是松开了手，将她揽进怀里，给她拍着背顺气：“庄思仪，你看，你真的很会惹我生气。”
但他却不能就这样杀了她。
所以才更让人生气了。
他将她抱起来，放回床上，指尖划过她的脸侧，像在抚摸什么精美的瓷器，又珍视又疯魔，赤红的眼睛如同沐浴在血中。
“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才不是什么好镜灵。”
“我活了上千年，看着你为别人而死了近百次，直到百年前你的血泪让我有了真正的灵智，能够修炼出实体，我就想着，这一次你只能属于我，就算你今生和王永年夫妻恩爱，我也没打算放过你。”
“我好不容易才求来伴你身侧的机会，却被那些人就这么毁了，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月奴，我的月奴，连我的名字都是取自你的名字，你这一世，也只能与我纠缠不休。”
他说了很多话，说了他对她其实就是图谋不轨，他一直都在引诱她，他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是啊，他可真不是个好镜灵。
可是她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吗？
庄思仪努力抬起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司懿浑身一僵，还未说完的话也再说不出来了。
庄思仪正试图努力去看他眼睛里的神色，唇瓣从他的嘴角，又落到脸颊、最后才是他一片绯红的眼角。
谁知司懿指尖落在她脑后，轻轻一碰，她就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司懿抿了抿嘴，将她塞进被窝，掖好被角。
青衣的镜灵从梳妆台上取了“残照”镜，手里不知捏了个什么法诀，便见镜面如水波一般荡开，自内传来恶鬼狰狞的吼声与骂声。
镜灵只当不觉，探进去一只手。
须臾，那只如玉的手再拿出来之际，已是皮肉破碎，血痕斑驳，却死死地握住了一把青铜长剑的剑柄，强行从镜面中拔了出来。
剑气冲击之下，镜灵后退数步，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但他却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来。
……
无人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位剑客，头戴幕笠，青衣落拓，手执一把青铜长剑，轻功之精巧有飞檐走壁、移形换影之势。
一日之内，凭一己之力，竟将成国公府几百家仆与外围侍从屠杀殆尽，成国公府的几位主子更是命丧当场。
竟与宫中哗变那一夜情形相仿，甚至更加骇人听闻。
据闻那剑客闯入书房时，成国公正意气风发地与世子议事，明言待局势安稳下来，便册立世子为储君，不想不过几息之间，便双双毙命。
千百条性命丧于剑下，那剑客的剑上血色粘稠，却仍无坚不摧。
住在附近的官员富商知道成国公府的惨状后已有逃命之相，却见那剑客将剑抵在路过的一个百姓颈边数息，终究是收剑入鞘，换了另一个叛官的府邸继续屠杀。
京都里的百姓因而猜测，这是一位不忍朝纲祸乱的义士。
那一日，宫变平息不久的京都上空又是血云漫布。
可事到如今，京都里的皇室凋零，只剩了个懦弱无能又昏庸无道的帝王，躺在宫里苟延残喘。
朝廷里的士族高管经过接连两番清洗同样所剩无几，也大多生不出什么篡位的心思，一时之间，京都里竟然没了愿意掌事的人。
好在第二日便传来了凤凰关的庄大将军带着二十万精兵抵达京郊的消息。
庄氏仁义，大军到来，京都里惶惶不安的人心也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而成国公府内昏睡过去的庄思仪也尚且还无人敢进行转移，只能再暂且留居在栖梧院由徐医女照料，丹朱子荷等人则按照主子提前留下的计策开始行事。
庄氏开始开棚放粥、收敛尸身、救济在祸乱中受到波及的鳏寡孤独、收养流浪孩童……
庄思仪自床榻上悠悠转醒之时，丹朱正捧着做好的事务文书在她耳边念叨。
丹朱念完了救济民众的事情，正要换上另一册说明如今政局的文书，便听见庄思仪微哑而虚弱的声音：“再令庄氏添一万两银钱，去关州购粮，备在粮仓里。”
丹朱一愣，差点喜极而泣，连忙道：“是。”
她又张罗着去叫徐医女进来给庄思仪看诊，自己去旁边倒了热茶，小心地喂到庄思仪嘴边，高兴地道：“您醒来的正正好，明儿个大将军就进京来了，您正好能与大将军议事。”
二十万大军的营帐安排和驻扎事务也得安排些时候，说是明日便能进京，已经是庄大将军在担忧自家侄女的处境了。
庄思仪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茶，应道：“给二叔传信，就说我无碍了，让他也不必急着过来。”
正巧徐医女带着药箱进了屋，闻言也笑道：“主子前两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查不出来病候，见您今日醒了，便也安心了。”
她好歹也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医女，却接连查探不出主子的病候，这打击得她都快以为自己毫无用处了，但只要主子没出事，就是好了。
昏睡当然是司懿干的好事。
庄思仪揉了揉眉心，想到他便觉得头疼，但又忍不住挂怀：“司懿呢？”
丹朱和徐医女对视一眼，欲言又止，脸色很是为难。
庄思仪瞧出不对，虚弱的语调顿时更威严了几分：“直说。”
丹朱低下头：“司懿公子前几日血洗了成国公和叛党的府邸，还未回来，听人说，他一直坐在一处官邸的房顶上，未曾动过。”
庄思仪：“……”
果然还是拦不住。
但至少他没有对平民百姓大开杀戒，还算是懂事吧。
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国家大事就被他这么儿戏似的解决了，倒显得她那些环环紧扣的谋划像是毫无意义。
庄思仪捏了捏鼻梁，努力坐了起来：“给我更衣，带我去找他。”
刚给她把完脉的徐医女连忙出声制止：“您刚醒过来，再者您虽然醒了，但仍是内里空虚的，还得在床上将养，叫旁人去寻司懿公子就是了。”
庄思仪当然知道自己虚弱得狠，她不过是醒过来罢了，身体里的毒仍在一点点耗尽她的生命力。
但她也并不预备告诉徐医女了，解决不了的毒，平白惹得她挂心。
却听徐医女还在说：“司懿公子告诉我了，您身上有奇毒，我虽不才，却还是要试着找一找解毒的法子了，您且好好将养着。”
庄思仪：“……”
她吐出一口浊气，摆了摆手，自己慢慢地下床：“不必劝了，我要去找他。”
丹朱与徐医女无法，知道她实在不是个劝就会听的性子，也只好随了她的意，忙了忙外地给她收拾好，又寻了个庄氏的侍从，令他引路去找司懿所在的官邸。
子荷本在外忙碌着内务，却见几人簇拥着庄思仪往外走，说是要寻司懿公子，一时眼睛闪了闪，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们家主子……怕不是已经认定司懿公子是新姑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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