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相见
周末，黎栖遇独自一人带着那个地址，去了那家医院里。
黎岸的病房不难找，他在那间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门却自己开了。
顾知言并不在。
一个陌生的温婉女人有些惊讶地望着他，慢慢从他的样貌上看出了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黎栖遇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目光直直地往内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卧在床上憔悴瘦削的男人。
他不复记忆里的高大英俊，而是瘦得几乎能看到骨头，以往乌黑茂密的头发也泛着几丝花白，此刻正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憩，又像是昏迷。
“你是……栖遇吗？”
身侧那个女人犹豫着问了出来，黎栖遇没有再看她，只是走进去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果篮补品，沉默着看着眼前的男人。
黎岸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慢慢清醒过来，眼睛看到黎栖遇的那一瞬间，目光就定住了。
“……栖遇？”对方的第一句是带着疑问的，后面便自顾自地肯定了这个答案，“没错，一定是你。”
黎栖遇没有说话。
黎岸也没有奢求他叫他父亲，他带着病容的脸上撑起一抹笑意，“你过来看我了。”
门口的女人似是不甘愿就这样被忽视，带着笑走了进来，“这孩子懂事，过来看他父亲也是应该的。”
黎岸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定定地望着黎栖遇，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在脑子里，长叹一声，“是我对不起你，你生我气也是正常。”
女人面色不太好看，想瞪黎岸，但他现在是个病入膏肓的人，只能微笑道：“栖遇，你先坐一下吧，和你父亲说说话。”
黎栖遇仍旧没有理她，他的目光终于从黎岸身上收回，从女人微微凸起的肚子上面划过，一言不发地抬腿便往外走去。
“——黎栖遇！”
病床上的男人的声音忽然加重，叫了他的全名。
黎栖遇没有回头，脚步却微微顿住了，说了今天过来以后的第一句话：“——什么事？”
黎岸看着儿子冷漠的背影，苦笑也笑不出来，这个儿子太像他了，性格也像他，又狠又果决，认定的事情难以改变。
他闭了闭眼，“好好照顾自己，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了。”
女人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没什么能给这个儿子的就好，她娘家已经破产了，和前夫更是撕的很难看，现在只能依靠黎岸生活。
她肚子里那个还需要抚养费呢，还有她的另一个不省心的儿子，又怎么能缺得了生活费？
黎栖遇闻言，冷笑一声，“我不稀罕。”
说完，他便推门出去，走了。
黎岸面色不明地看着那扇门，收回了目光。
黎栖遇一个人在医院里走着。
这里是世界上发生最多悲欢离合的地方，也是世界上阴暗险恶的人性暴露最多的地方之一。
他的脸上一片漠然，他从来便没想过要黎岸的什么东西，甚至这身骨血也不是他想要的。
有些东西，得之你命，不得，也是命。
黎栖遇看着门口泪眼涟涟的一对情侣正拥抱在一起，分享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也只会紧握住他想要的东西，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那天黎栖遇回家后，林衿时和林妈都没有多问。
林衿时相信黎栖遇有自己的判断和打算，而她能做的并不多。
她只能暗暗祈祷他能尽快从黎爸带来的负面情绪里走出来。
这天下课前，除了提了两句月底的联欢晚会，沈老师还特地强调了之后国庆假期返校后的月考。
“这次月考能很好地检验大家开学一个月以来的学习成果。”
沈老师笑容晏晏，犀利的目光里却暗藏一丝警告，“大家务必提起重视，努力取得一个更好的成绩。”
“要是考的不好……你们知道的哈。”
沈老师语带机锋，一班的同学们打了个抖。
沈老师一整个柜子的试卷，可不是传言。
不是沈老师凡尔赛，一班这个年段第一的位置有太多人关注了，整个年段的老师都有些酸溜溜的，所以初三年级的第一场月考，他们不能有半点疏漏。
同学们纷纷点头，这些尖子生们对于自己的成绩也是很看重的，尤其他们之后就要面临中考，很多人都想继续留在附中高一的重点班。
林衿时这个月回家后很多时候都在画画，闻言摸了摸鼻子。
燕子斜睨了她一眼，“心虚了？”
她压低了声音凑近她耳边，“阿衿，你不是那个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吧？”
林衿时被燕子的话噎住，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沈老师闻声关心地看了她一眼，“衿时你没事吧？”
林衿时憋红了眼，连忙摇了摇头，“老师，没事，我、我被口水呛到了。”
都怪燕子，说的什么话。
那不是形容君王沉迷享乐吗？她哪来的妖妃可以春宵苦短啊。
她只是把自己的大多数空闲时间用在了画画上了。
燕子笑眯眯不说话，谁让林衿时不告诉她黎栖遇和隔壁二十三中的校草有什么猫腻呢。
自从黎栖遇来了，林衿时再也不是她无话不说的小宝贝了。
听到她的解释，同学们便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却一个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后才收回了目光。
林衿时则是在愁眉苦脸地想，燕子有沈芥每天放学可以一起做作业，辅导学习……她要不要也请黎栖遇帮她呢？
回家后，林衿时和林爸林妈坦白了月考的事情。
林爸沉思了一会儿，“我看你这个月都在画画，功课上面落了不少吧？”
林衿时点点头又摇摇头，漂亮的小圆脸上露出一抹羞惭，“爸，妈，我不该耽误功课。”
林妈轻轻瞪了她一眼，“知道就好，那么喜欢画画，难道你要去读艺术生啊？”
林衿时闻言，心里倒是一动，有些犹豫地看着林爸，“难道不行？”
林爸林妈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林爸先叹了口气，沉声道：“按照你在附中的成绩排名，如果能一直保持下去，以后上所名校应该没问题的，真要去读艺术生，岂不是有点浪费？”
林衿时不这么想，她认真地看着父母道：“我喜欢画画啊。人这一辈子就这么长，能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多不容易啊。虽然没读艺术生，我能报的专业多了很多，可那些都不是我感兴趣的专业。而且艺术生也有名校，要是能考上我也不亏。”
认真听了女儿的话，反而林妈先点了点头，道：“没错，当年我也是喜欢音乐，才去读音乐学院的。”
“现在来谈读不读艺术生还为时尚早。”林爸思考了一会儿，“全市最好的艺术生专业刚好也在附中，你至少要先保持好成绩能留在高中部。”
林衿时嘴角咧开，点了点头。她当然听出父母的口气中有些松动了。
原本她就设想过这件事，只是怕父母反对罢了。
解决了一桩心事，林衿时便也开始痛并快乐着认真学习了，顺带还关心了一下黎栖遇。
心里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要是黎栖遇愿意教她理科的那些科目就好了。
她端着自己刚刚切好的果盘，敲开黎栖遇的房门，等他出来了，便笑眯眯地看着他。
“黎栖遇，你隔几天就要去排练一场，功课会不会落下了？”
虽然知道他之前理科类的成绩都很好，但文科类的成绩好像略显得短板。
他站在房门前，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不会。”
想到了什么，林衿时表情认真起来，“这次你作文不能再放空白了。”
黎栖遇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喏，给你的水果。”林衿时把果盘递到了他面前，胡萝卜形状的长条形果盘里有黄澄澄的芒果、红提和莲雾，看着煞是可口。
黎栖遇伸手接了过来，低声道谢。
他看着林衿时，犹豫了一会儿道：“叔叔阿姨刚刚批评你了吗？”
他刚刚去洗手间，好像听见了楼下林妈妈的那声反问。
林衿时摇摇头，眼里好似闪动着一丝亮光，“没有，我爸妈是世上最好的爸妈，他们也支持我的梦想。”
她喜欢画画，也希望自己以后能往自己的兴趣爱好这方面发展。
“那就好。”看着依旧活泼明媚的少女，黎栖遇心中因为其他的事情而隐约浮现的一点阴霾也仿佛消散了。
“需要我给你补课的地方，尽管找我。”
少年低着头，看着眼前的人，静静出声道。
目的达成，林衿时用力点头，笑容满面，“好的！”
说完，又钻回房间学习去了。
毕竟要面临月考，她必须临阵磨枪了。
黎栖遇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看了会儿，才关上了房门。
房间的电脑上，依旧是那个技术宅常用的网站。
此刻，上面已经吵翻了天。
“你们以为y神退出后联盟还有谁能够接任他的工作吗？靠那群墨守成规的？等着被域外攻击吧！”
“楼上的，你不会以为之前全靠y神吧？别神化人家了！你当安全部的人都是吃白饭的？”
“别理楼上的楼上，这丫就是个脑残，靠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抵御那数以千亿万亿次的安全攻击？”
“所谓的人走茶凉我是看明白了，联盟的一些人早就看y神不爽了，现在个个都在幸灾乐祸呢。”
……
黎栖遇没看那些吵架的内容，他沉思许久，打开了一个个人终端，当然，用了海外的ip登上去。
x：听说你离开联盟了？
很快，对面那边的人就回复了。
y:是啊，老子退休养老喽，你在哪个城市，哥来找你玩玩？
x：……不。
y:小x，别那么不近人情嘛，好歹人家也算你半个师傅呢。
黎栖遇的脸色依旧镇定清冷，他就不该有多余的关心，这个人无论到哪里都能混的很好。
他正要关闭页面，瞥见对面刚弹出来的新消息，心跳漏了一拍。
y：小x，原来你在f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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