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出国
很少有人的一生从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于是人人总是在变换着要走的路，而长大成人的那一瞬间，大部分都是从接受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的那一刻开始的。
周桓的长大，是随着父母的争吵渐渐开始的。
十三四岁的孩子本就处于一脚踏进青春叛逆的时刻，再遇上原本恩爱的父母因为利益反目，很难有人还能维持原本懂事礼貌的心态。
于是周桓放弃了学业，放弃了回家，放纵自己沉迷于一款又一款新出的游戏之中，每每玩到通关，达到顶尖，他就会觉得索然无味，又转身投入下一个打发时间的消遣里。
反正没有人管嘛。
后来父母离婚，母亲因为事业选择远走韩国。这个事情虽然周桓嘴上不说，但是仍然在他心里烙下了一个深刻的烙印。
以至于后来，十五岁的周桓在登顶韩服并连续霸榜好几个赛季之后，他成为了人尽皆知又神秘至极的路人王打野，也有许多俱乐部的人辗转加上他的游戏好友，或直接或间接地发来职业赛事邀请。
周桓犹豫了。
他想站上那个职业的舞台，带领自己的队伍赢下比赛，赢得胜利。
但是向他递出橄榄枝的，不止有lpl的队伍，还有来自lck的队伍。表现过于优异的少年天才，足以让对面忽略国籍的少年天才，这是一个难得的荣誉，更是一个机会。
周桓的母亲在离开之前，并非完全没有考虑过带周桓走，是少年的自尊心让他拒绝。
年轻的男孩笔直地站在他最亲爱的母亲面前，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语气实在称不上是客气：“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我完全不熟悉，也并不会接纳我的地方？”
“我需要一个理由。”少年冷冷地和自己的母亲陈述道。
他的母亲也足够了解他，她没有把自己的当成那个理由说给周桓听——他人不应当完全成为决定自己人生的理由，即使她是他的母亲。
但是现在这个机会和理由摆在了周桓的面前，他开始犹豫。
对面的蹩脚机翻中文充满了足够的诚意，但周桓仍然只是回复：“我考虑考虑。”
他们没有再多说，只是留下了一个联系方式。
孙楚当时就在他的身边，目睹了邀约的整个过程。
他有些激动：“这可是hii！桓哥，我刚刚查过了，虽然他们这两年的成绩不是很好，但这可也是拿过世界赛冠军的队伍，而且听说他们队伍的选手待遇也很好，你不想去吗？“
周桓没说话。
孙楚围着他的座位转了两圈，激动平复以后冷静了些：“不过也有可能是骗子，还是得先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先！话说回来，读书怎么办呢？要去韩国的话，语言也不通啊……但是可是hii！“
和周桓相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周桓的联赛科普加引路人的网吧老板也在场。
他等叽叽喳喳的毛头小子说完，才颇为严肃地和周桓说：“虽然说现在国内的电竞环境还不错，但到目前为止毕竟还是没有在s赛中拿到过属于自己赛区的冠军，而且综合分析，韩国赛事体系成熟，hii目前一队首发队员中打野的位置却是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补位，如果你过去，凭你的实力一定能升上一队打首发，出道的起点越高，对你这种人才来说才不算是一种埋没……“
这是高中第一个学期快要结束时所发生的事情。
周桓嘴上说着自己只是考虑考虑，被问狠了，还会颇不耐烦地说不考虑了，不想去韩国。
还叮嘱千万遍，让孙楚不要告诉江伊。
孙楚答应下来，不和江伊说。不和江伊说，总能和李三月说。于是乎李三月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们那里流传的都是“可能”。
后来。
少年嘴上说着的是一回事，心里却不能完全说自己不想去。所以那段时间他时常会摆脱了江伊，一个人去他小时候常去的图书馆，甚至带上了很久以前母亲给自己办的借书证。
在逛韩语学习区的时候，碰到了张可意。
她是当时班上的学习委员，早早就表达了对于周桓的欣赏。这欣赏来得莫名其妙——至少周桓觉得莫名其妙。
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犯不着天天把目光黏在他身上。
但张可意骨子里的叛逆和不守规矩其实比起谁都要来得强烈，尤其当她产生了对于江伊的胜负欲时。
从未吃过亏的大小姐，看到自己所谓的“未婚夫”总是跟着江伊她们转，不爽是最初的想法，之后看到了周桓，就想要把她在乎的人拐到手。
很幼稚，但张可意觉得很好玩，至少有挑战。
张可意看到他专心地坐在阅览桌前翻看基础韩语学习的书籍，挂出一张温柔的笑脸和周桓搭讪。
俗话还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周桓没有在意她的出现，面对她提问也只是敷衍。
“你看这个是想出国吗？”
“不是。”
“我之前学过点，你要是不会可以问我。”
“不用。”
“我之后也打算申请去韩国留学哎，你想去哪个大学？”张可意在他身边坐下，“你准备开始认真学习了吗？我上次偷偷看到你的数学卷子了，最后那个题你其实会写对吧，你草稿纸上有演算过程呢，就是不想考试，所以每次才交白卷……”
“图书馆里要保持安静。”周桓终于抬头看她。
张可意不置可否，她摊了摊手。
“还有，我不出国。”周桓想了想，提起那些书走向前台准备借走回家看，最后和张可意说了一句。
她跟上他出去，像一个无事可做的白蝴蝶，围着周桓到处飞。
在路过一个街道时，迎面装上了一个人。
是江伊。
她察觉到最近周桓老是躲着自己，却没有猜到能在这里碰巧遇到周桓，身边还跟着一个前段时间刚和自己吵过架，还摔了她东西的张可意。
江伊一下子怒火中烧。
“你们在这干什么？！”她质问，声音尖锐。
还没等周桓解释，张可意就笑开了，她得意洋洋地说道：“去图书馆呀。”
周桓烦都要烦死了，他快步走向前，拽过江伊的手就要离开。
但他没想开口解释什么，一部分是因为心虚自己手中的韩语书，另一部分则是觉得好像没有必要解释他身边为什么还有一个女生。
周桓此刻完全忘记了前段时间女孩子们之间的争端。
江伊被带着离开，走之前还颇为不满地回头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笑意盈盈的张可意。
她看着江伊，突然又开口朝着心虚至极的男生喊出致命一击：“周桓，韩语有不会的记得来问我呀。出国有什么疑问也可以问我。”
完了。
这话音一落地，周桓就知道完了。
果然，他身边的江伊就仿佛一个从树上掉落的板栗，所有的尖刺一瞬间炸开。
她不敢置信地甩开周桓的手，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什么出国？什么韩语？！”
“你要出国？！”江伊低头看到了他手中的书籍，更是对张可意的话多相信了一分，“你为什么告诉她你不告诉我？！”
“我没告诉她！”周桓头痛死了，偏偏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早就在平地扔下惊雷以后就走开了，他只能继续辩解，“我没打算要出国……”
“那你学韩语干什么？”江伊不依不饶。
被质问的少年情绪从愧疚又产生了一丝厌烦。
没有人规定他的一切事情都需要她知道吧？她到底在生气什么？他又没有真的要走！
见周桓不说话了，江伊被点燃的情绪像是碰到了一块坚冰，倒是有些缓和，她的大脑以最快的速度运转了一遍。
韩国……韩国。
“前段时间，黄毛他们有意无意地和我讲了很多lck比赛的事情，还夸你的水平去那边打首发也不是不行……你是不是要走了？”
“别问了。”周桓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越发烦了。这些个嘴上没把门的猪队友！
江伊见他实在是不想对自己说实话，恼得眼睛都红了，眼眶里迅速装满了一泡泪水，她咬住自己的下唇放狠话：“周桓！你就死外边！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理你了！什么臭王八蛋！”
说完，转身就回去了。连自己其实是要出来奉父命买二斤牛肉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冷战，苦了夹在中间的孙楚和李三月，在三月开导江伊中不小心暴露出来她们其实是真的对这个有俱乐部邀请周桓事情是知道的时候，连带着李三月江伊也不想理会了。
冷战的第三天。
周桓选择妥协。
他进屋的时候江伊原本缩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他进来就把自己关进了自己的房间。
江伊的父母见状不对，纷纷出门散步去了。
周桓站在江伊的门口，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解释：“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至于孙楚知道，是因为当时他就在我身边，肯定也是他告诉的李三月。后来我去图书馆借书，只是因为我想看看，碰到张可意也真的就是巧合。”
“最后，我不出国。”
江伊原本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半个字也不想听周桓在说什么。但他的声音又不能屏蔽，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完了。
“小伊，你开开门呗。”
周桓抬手，用指节敲敲了门。
江伊把自己从床上拔起来，但还是不想开门。她知道周桓的梦想，这两天也在网上查了很多，知道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不止因为这个……周桓也有可以要走的理由。
她茫然地看着门板，问对面的那个人：“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那边的人沉默。
空气都变得寂静。江伊从来生气的都不是他有想做的事情，只是她害怕自己不在这个计划里。
“最起码，在你上大学之前不会出去的。”他轻轻许下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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