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十八朵花

安迷迷糊糊睁开眼时，率先闯入鼻腔的是阴暗潮湿的空气，她浑身提不起力气，只觉铐在手上的东西冰冷沉重。

        四周的空气浑浊冷淡，她挪了挪身体，等眼睛终于适应了昏暗之后，她才看清自己周边的东西——

        巴掌大点的地方四周都是水泥砌成的墙壁，右侧的墙高高的地方有一扇手掌宽的小窗子，阳光透着窗洒进来，依稀可见空气中起浮的灰尘。

        她被胡乱地扔在一个角落，右手手腕处铐着枚沉重的手铐，她试了试，抬不起来。

        昏迷之前她仿佛看清了那几个人窥得她真容时的惊讶及喜悦，安闭了闭哭得有些干涩的眼睛。

        …又被人贩子抓到了。

        她仰着头，眸子无甚焦距地盯着屋顶的绿苔，和斯库亚德的不愉快历历在目，让她脑中一片混乱。半晌，安垂下头，扯着身上皱巴巴的裙子，叹了一口气，慢慢蹲坐起来，手臂环着腿，有些无力地将头深深埋在膝盖中。

        好想哭…

        先是和马尔科哥哥吵架…再是跟斯库亚德哥哥的不愉快…最后是她又被人贩子抓到了。

        她突然感觉自己一事无成，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到。从小到大，一直一直是这样。

        一直是这样。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脏狠狠一缩。

        怀迪贝姐姐一定很担心我…

        还有老爹、哥哥、马尔科以及船上的哥哥们。

        总感觉，自从跟马尔科哥哥分开了之后，什么事情都不顺利了。

        昏天黑地的小囚笼让她的心揪成一团，她的意识突然就回到了好久好久之前，她第一次被人贩子拐走的时候。也是这样逼仄狭小的空间，独身一人的无力感。

        小姑娘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尘封多年的往事如潮水袭来，将她的理智冲的一干二净，她害怕地咬紧了唇，十年前噩梦般的回忆将她吞噬了个干净。

        那些事情在她初上船时常常会梦到，然后在深夜满头大汗地惊醒，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便慢慢不在做那些梦了。

        她以为早就过去了。

        可是一旦让她设身处地地再次经历一次，安突然发现，真正深刻的梦魇是怎么都不会忘的。

        比如现在。

        她抱着自己冰凉的手臂，浑身止不住的战栗。

        “…哥哥…爷爷…救我…”

        “…马尔科…”

        ……

        安失踪的事情是稍晚一些后怀迪贝亲自去禀报的，她省略了安和斯库亚德之间发生的事情，只说自己看顾不善，让安一个人走丢了。

        看着单膝跪在下首的大女儿，白胡子停了手上的酒，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温声道：“怀迪贝…起来吧，你不用自责。”

        怀迪贝垂着眼睫，恍若未闻地跪在那里。

        半晌，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微不可悄的叹息，她微微抬眼，老爹的神情看不太清，但是怀迪贝知道，平时那双温和平淡的金眸，此刻定然充满了锐利。

        “真是群乳臭未干的小鬼…”她听到白胡子哼笑一声，继续道：“敢把注意打到老子女儿头上，看来是做好觉悟了啊。”

        “怀迪贝，去把大家叫过来。”

        ……

        除了斯库亚德以及萨奇外，其余十五个团长及手中没什么活的海贼两两三三的聚集在甲板上，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真稀奇啊。”比斯塔拿手肘顶了顶一旁的乔兹，感叹道：“这得是多大的大事，老爹很少把我们一起叫过来了啊。”

        乔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哈尔塔是除了马尔科外最后一个到的，他匆匆赶来是裤腿还挂着泥土，看着大家都站在这里一脸茫然的样子，他有些疑惑，道：“我还以为发生不得了的大事了，刚才怀迪贝姐手下的人来叫我，结果大事就是大家在这站着干瞪眼？”

        以藏刚想和萨奇一起嘲笑他刚种完地回来，视线一转却没有找到想找的人，不禁有些疑惑道：“…萨奇呢？”

        一旁的马尔科瞥了他一眼，淡淡回复：“出任务了。”

        以藏点点头，还想再问什么，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他喉结动了动，先后在跟在老爹身边说什么事的怀迪贝和一旁耷拉着眼皮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马尔科身边转了转，最后把视线转向因为老爹突然召集被迫放下手中的事情而一脸不爽的艾斯身边，突然开口道：“喂…”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紧张，旁边的几位队长纷纷把视线投给他，以藏的视线在怀迪贝和老爹严肃的表情上转了圈，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开口道：“…那安呢？”

        这个回答却没有人能给他准确的答案。

        “安”这个名字一出来，马尔科半睁的眸子豁然睁大。他微微站起了身子，向周围扫去——

        怀迪贝神情严峻，艾斯靠在甲板上跟拉克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四处人流攒动，唯独少了那个笑容明丽的小姑娘。

        他不禁有些发怔。

        是了，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没看见过安。昨晚怀迪贝还来找过他，按理来说这小姑娘最近应该黏怀迪贝黏的紧，可是…

        他挺直了背，周围的几个人的表情从之前的放松慢慢变为不同程度的凝重。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或多或少看出不安。

        这艘船上几乎所有人都来了，除了那样平时挂着笑软软地喊他们“哥哥”的小姑娘。

        哈尔塔的神情突然阴鸷地可怕，也顾不得身上的泥土了，他沉下声来：“…没人忘了吧，这座岛的第二个称呼。”

        萨尔斯徳岛…

        “…新世界的香波地群岛。”

        比斯塔同样面色凝重地接过话。

        乔兹皱了皱眉，并未发言。

        以藏思绪混乱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那个跟拉克约说说笑笑的黑发少年，正当他不犹豫如何开口告诉艾斯这件事的时候，座上的老爹突然开口了：

        “…小子们。”

        平日温和亲近的声音如同暗雷般滚滚而下，艾斯继上一个话题笑着锤了一下拉克约的肩膀，跟他嘻嘻哈哈了一阵后，听到老爹声音转头顺口问道：“——说起来老爹这次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啊，把我们都叫过来了。”

        拉克约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回道：“谁知道。不过让我们全员出动的事好像也没几次吧。”

        艾斯伸手挠了挠脸颊，点了点头：“应该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他语气一顿，向周围扫过去：“说起来，安那个家伙跑哪去了，呆会儿要是跟谁打起来可得…”

        他双眸豁然睁大，瞳孔紧缩，未出口的话被掐断了半截，噎在嗓子里。

        拉克约的反应同他一般，突然怔愣在原地。

        二人对视一眼，缓缓向身后坐着的老爹看去。

        座上男人的话让艾斯缓缓瞪大了眼睛，大脑“哄”地一声炸开——

        “…这座岛上有不要命的小鬼，夺走了我心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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