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朋友（一）
明扬觉得自己脑袋沉沉的，不知道是感冒加重了还是天太热的缘故。
一个小时前，他陪成越新一起回到篮球场，去把篮球凳擦干净，然后两人一起去食堂吃泡面，最后又一路同行一起上楼，在楼梯口分开。
像一场梦……
最后分开时成越新还叫住他说：“你脸好像一直有点红，建议你下午最好抽空去医务室量个体温，夏天感冒也挺烦的。”
啊啊啊！！！
许诚下午一点半到校的时候，就看到某神左手撑着额头，右手转着笔，状似在刷题，可就算低头也盖不住那快咧到耳后根的笑容。
“发春了？”
许诚用脚踢了踢明扬的凳子。
笑成这样，此人怕不是抽风了。
“嘿嘿，我今天中午和她说话了。”
“谁？”许诚反应了一秒，“窝糙！你出息了！主动去找成越新搭话了？”
“许诚……"
""
“她怎么能这么好啊啊啊啊！”
明扬猛地把头埋在自己一侧的臂弯里，爪子把校服外套的袖子都抓地拧成了一团，那憋笑的傻样简直让许诚恶寒一阵一阵的。
明扬还记得刚刚两人一起在食堂吃泡面的时候，女孩看他笨手笨脚的手上粘上了调料油，提醒他去洗手池洗个手，然后等他回来塑料叉就已经叉封好了泡面的盖子。
他喜欢的女孩怎么能这么好啊啊啊！！！
眼前这个二傻子的抽风直让许诚眼角抽搐。陷入单恋里的人都这么恐怖的吗，md平时无论学习还是打球都极少有很大情绪波动的人，怎么成了现在这样？
活见鬼了…
另一边16班
每天中午1：30都有30分钟的数学午练，1：20左右就有人陆陆续续进了教室。
成越新刷着微博，物色新的小说，最近挺喜欢看玄幻女强的，但比较出名的差不多都看了，现在就是看能不能在微博里看看人家推荐，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人设。
“怎么买哇哈哈了？你不是从来都只喝农夫山泉的吗？”
宁蔚星一进后门就看到了在座位上立着数学3一动不动的成越新，肯定又在玩手机。
“啊，别人请的。”
“给我吧，估计你也喝不惯。”
成越新以前家教很严，碳酸饮料是绝对禁止的，初中时候都是带保温杯，后来初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换成了农夫山泉的矿泉水。等上了高中，她的饮水清单里却多了芬达。
只要跟成越新朋友久一点的人，无论多迟钝都能明白有关于成越新的一些事。
记得初二那年，宁蔚星和成越新两人放学路上一起在一家饰品店里看到了两个钥匙环，一只带着银铃黑脖套的白猫，还有一只带着银铃红脖套的黑猫。那时候他们两人一个喜欢极简的白色，一个喜欢极深的纯黑，一对猫咪可爱又俏皮，直戳两人的心，她们没有犹豫直接买了下来，挂在了各自的书包上。
后来初三一次春游，宁蔚星的白猫不知道丢在了哪条路上，她们两人加上白茉找了好久，可无异于大海捞针，最后只能不了了之。直到今天，成越新的书包上依旧挂着那只黑猫，尽管宁蔚星和白茉两人都已经记不清，这两年来送了多少她喜欢的毛绒娃娃钥匙扣。
宁蔚星今年在成越新生日的时候还特地网上定做了三人闺蜜款的卡通三色猫咪的钥匙扣，但成越新也只是开心的收下后便挂在了家里书桌正对面的墙上，书包上的那只黑猫，四年来却没有一天取下过。
物和习惯，始终承载着主人于某一时间段的情感和回忆，而有人不愿意、也不想去改变。
“不了，也没剩几口了。”
成越新手里转着哇哈哈的透明塑料瓶，想到明扬站在冰柜前傻傻的样子，没忍住低笑了一下。
宁蔚星一愣，这娃哈哈…
“谁啊，请客竟然请哇哈哈，怎么也说ad钙和烤肠才是昌浦路请客标配吧。”
有一段时间小卖部把ad钙放在烤肠旁面散卖，又把放水的货架移到了烤肠机子的背面，很多人就会买烤肠时候顺手买上瓶ad钙，渐渐的那段时间同学之间嚷嚷请客也都是烤肠+ad钙的标配。
“19班的明扬。我中午在篮球场把芬达弄洒了，篮球场的凳子不能坐人，总要收拾，正好要买水。他非要请我，我就让他请了。”
“明扬？为什么请你？？？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十万个为什么吗你？”
“快说！”
“等下午下课跟你收，快做题吧，写好给我抄。”
“你又不写？”
“懒得写。”
一会教室里人陆陆续续都到了，班主任老王也站到了讲台旁边，不断下来绕着教室转着圈，成越新无奈，只能把手机收起来看着卷子。
但除了第一题的三角函数还算简单，剩下来的几题让成越新的脑袋已经死顿了一般，完全不知道从哪下手，写了一个“解”之后就开始盯着卷子发呆。
“老王走了快快快！”
成越新回头，就看到后座已经不见人了，宁蔚星佝着身子挪到了过道那边的文月月身旁，正在问她题目，同时班里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的声音不断。
"白茉，今天的题难吗？”
白茉几分钟前刚从她前面的王宇翔借来了卷子。王宇翔数理化成绩不错，已经确定高二报物生了。白茉也正在思考最后一题，可感觉时间不太够了，就赶紧先把答案抄上去了，准备下午午练的卷子发下来再想。
“第二题第二小问和第三题的数列都挺难的，你先抄我的吧，还有几分钟就要收了。”
成越新“嗯”地一声接过了白茉的卷子，把第二题第一小问抄上去之后就停笔了。她又把第二题和第三题的题目读了一遍，可依旧毫无头绪。
她有点烦躁，手中的笔转着转着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滚到了前面几排，被前面同学拾起来传了回来。她道了谢，把自己和白茉的卷子一起交给了下来收作业的组长，然后就一头趴在了桌子上。
下午第一堂课是化学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化学课已经听不懂了，偶尔醒神尝试着跟着老师思路走，可是老师为了赶进度前面教过、而成越新不懂的知识点就会一提而过，然后导致新学的东西成越新也无法理解。
一年下来了，不懂得越来越多，然后新课越来越跟不上，始终在恶性循环。其实数学还有一些基础分能拿，但物理化学纯靠初中的底子在倔强，可从高一下学期开始，连初中的东西也已经不够用了，月考试卷上的大题目一道都不会。
成越新也知道，她的脑袋已经钝掉了，再加上自己不上进不去额外努力，从而导致越来越差。倒数是必然的。
虽然她觉得自己不在乎，可不得不说，这一年来周遭的一切变化还是让她有些心中酸涩。
曾经习惯了老师的夸赞、喜爱，同学遇到不懂的问题时也常常会主动问她，而她也习惯了帮助。她也曾习惯自己的名字高高挂在成绩单的前几，可如今她却已经下意识地会从下往上找自己的成绩。
落差，是她自己的苦楚，可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自暴自弃给谁看？不，不是给谁看。只是她不想努力了。所有事。
19班晚自习前
“他们说今晚晚自习要考学案33！”全伟航刚从办公室回来就冲到许诚面前。
许诚楞了一下：“31、32不是还没做吗？”
“不知道！！我刚刚问了20班和18班，他们好像都没做。”全伟航直呼救命。
启明班所有科目都是共用的学案试卷，如果有哪个班先做过，其他班有的人想要自己小测考好一点就会先把试卷借过来看，这是学生之间心照不宣的一些事，也是学渣生存法则。
像全伟航和许诚这两一个成绩班级中下等，一个中等的货色，从其他班熟人借学案抄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那我去17、16班问问。”
“快快快，还有十分钟上完自习了。”
“我跟你去！”明扬一下子从座位上抬起头。
“你不是不舒服说要趴到晚自习上课前吗。”许诚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学神，这个人打着什么主意他可是一清二楚。
许诚初三那年成绩突飞猛进，一度考进年级前五十，虽然离江高二档线还差些分，但也总算没给他老子丢人。这成绩提升的背后，却有一个不得不说的事情——
初三开学测试后，明扬空降到小班。许诚那时候还天真的认为明扬只是运气好，估摸着他也就领了一个月小班体验卡，人家又是实验班升上来的，人生地不熟，于是同情心泛滥主动上去与其交好，颇有种同是学霸群里的菜鸡，诚哥带你混的意思。
于是初三一开始，许诚在小班晚自习时会找明扬一起学习，顺带告诉他一些有关小班学习课程、老师和作业安排上的事。
也就一两周的时间，同龄男生玩着玩着关系就铁了起来。偶尔明扬白天下课会去他们班找他借东西、问问题，美名其曰都是“刚来启明班，进度不一样，不知道问谁”，搞得善良的诚哥很多时候题目上被问住之后，觉得面子挂不住，不得不被迫突击学习。
直到有一天，许诚越想越不对劲——一个智商不差于小班里最聪明的那批人，凭自学就能一路逆袭从普通班杀上来，考进年级前二十的人，用得着天天都来问他这种渣渣吗？而且，他怎么天天跟他聊成越新？
许诚反应过来后气的要炸，觉得这个人跟他相交别有用心，果断要和明扬拉开距离。谁知道明扬也是个颇倔的主，打球给他买水，主动约他晚上食堂吃饭，在小班小组讨论题目时总往他跟前凑，硬是在他的单方冷战下还□□了半星期。
许诚最后想通，还是因为某天被他亲爹一怼，说人家明扬有和你一起学习的时间倒是能多刷多少题。许诚这个人，用他爹的话就是，你好言好语跟他说他自己那榆木脑袋转不过弯儿，只有多骂几句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后来许诚仔细想想，明扬还真没利用他去做过什么，最多就是课外聊天的时候多聊几句成越新，课间来找他的时候多看成越新几眼，但反过来不仅想各种办法帮他提成绩，最开始还为了顾忌他“我比你厉害”的自尊心循序渐进地问一些他能力范围之内、却十分有提升的题。
许诚和全伟航那种随心所欲还有点天然呆的阔少不一样，他就是那种放在万千学子里一扔最普通的货，长相平平、智商平平、学习成绩平平、平时打打游戏打打球、没上进心、朋友亲的就两三个，唯独身高和情商这两块着实能碾压不少同辈男生。虽然耐不住年轻气盛骄傲臭屁，但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信心的，最后他总结——明扬这兄弟，能交。
不过想让他原谅，明扬如果不把话给他说明白他也不能让。
于是，明小扬同学藏了接近三年的、有关于暗恋的秘密，在初三上学期期末前的某天晚上，在小班晚自习的课间，对许诚全盘托出了，从开始到过程，从心动到陷入，是许诚直呼亲娘的程度。
从那时起许诚就明白，这家伙竟然能这么坦诚，看来是真的在乎他这个兄弟，不是在框他。可能无论男女，友情的巩固都要从共享秘密开始。是兄弟那要干什么？帮忙追弟妹啊！
奈何明扬这个人，平时看上去干什么都游刃有余的，一遇到成越新本人就怯懦地像只缩头乌龟。他都跟明扬说了多少次了，成越新性格很爽朗，和她交朋友特容易，弟弟你大胆地去啊，别怕！
然而人明神就七个字儿：“太刻意了，再等等。”——太刻意了，这样不好，再等等。
等你大爷啊等，再等黄花菜都凉了！从初中毕业等到高中毕业吗？
不过这死驴现在看来也算开窍了，中午不是说主动上去和成越新搭话了嘛，啧。而当许诚内心一片清明的时候，那边全伟航却满脸问号。
“你去干嘛？你16、17有熟的人？”
实在不能怪全伟航大惊小怪，16、17班打篮球的人少，班里女生比男生多，像明扬这种每天除了刷题就是打球没有第三项活动的人，到哪去认识其他班的人。
“还真有。”
许诚双手猛揉了一下全伟航的头，全伟航跳起来要跟他拼命，他一个闪身从后门遁出了教室。全伟航顿时炸毛，没犹豫就跟了上去。
——
王宇翔正靠在班级前面走廊上，和班里几个男生聊游戏，转头看到明扬和他们班另外两个人站在他们班后门往里面看。
王宇翔两眼放光，小跑到明扬面前，一副像观察外星人地姿态直勾勾的盯着明扬看：“明神？你找谁？我帮你喊！“
此刻明扬在王宇翔眼里真的是学神光环加冕。三高联考数学160满分，明扬考了158，让王宇翔昨天直呼了一晚上“窝草、神仙”。
“成越新不在吗？”许诚问。
“成越新？昨天18班那两人背后嘀咕的那个人？”全伟航小声地在明扬耳边嘟囔。
“刚刚还看她在教室，我帮你问问。”王宇翔直接朝班里喊了一下：“宁蔚星！成越新不在吗？”
宁蔚星正在座位上抠晚上数学作业里的题目，思路被王宇翔一下子打断，气急败坏地回了一句：”滚！“，然后转头继续。
全伟航挠了挠头。
“你们找成越新干嘛？”
一道轻轻柔柔的女声从四个男生身后响起，他们把班级后门堵的严严实实地，一直也没发现身后什么时候来了个女生。
“白茉，成越新不在？”许诚初中和白茉同班，讲起话来没那么生疏。
而全伟航完全呆住了。白茉长得真的好看，皮肤白皙在光下吹弹可破，睫毛长而密，五官清丽，气质婉约却柔和。他们启明班还有这样好看的女生吗？
“她刚刚被艺术班的宁主任喊走了。你们有事？”
“想借下化学学案33，你们做了吗？”
“是我们昨晚作业，下午才发下来，老师改是改过了但还没讲。33真的难，我错了好几题，还有好几题不会。”王宇翔在旁边插嘴道。
“我化学也不怎么好，而且33很难，我错了好多。“
“md，那么难？我们晚上还要考33。”全伟航顿时整个人不好了。化学女魔头果然喜欢折磨他们。
“怎么都堵在这？”
明扬听到了某人的声音，身子顿了下，然后转身，果然见到了他脑海里的那道身影。
“越新，他们找你借学案。”白茉觉得许诚今天有点奇怪，他偶尔也会来他们班借试卷，但之前从没找过成越新。
“学案？”
“化学33，我们晚上要考，想借来‘看看’。”许诚用手肘悄悄捣了捣明扬，看他不说话自己赶忙接话。
成越新也理解，说是借其实就是大家想借来抄，他们班也经常有人去其他班人借他们还没做、但其他班已经批改过的学案。可明扬也会想借试卷，她是没想到的。
“我帮你们借其他人的吧。我错的太多了，估计借给你们也没有用。”这是实话，那张学案虽然也是成越新拼接着抄别人的，但奈何里面题目太难，大家都错的很多，她试卷上也是一片红叉。
“没事，避错也是好的。借两份就行。”许诚笑着拜托到。
“三份吧，我也想提前看看题目。估计二晚才会考，我今晚作业提前写差不多了，想一晚提前做，二晚就把答案腾上去就行了。”明扬接着许诚的话连忙补充。
不愧是学霸啊……成越新、白茉、王宇翔内心感叹着。晚自习还没开始，有人晚上作业竟然都已经写差不多了，这人是白天不听课还是课间不休息啊。
成越新、白茉和王宇翔进教室找卷子，然后拿出来递给三个人。晚自习的预备铃这时候突然响起，明扬三人赶忙道谢然后转身往19班跑去。
“启明班竟然还有那么好看的女生，许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边跑全伟航边控诉许诚，他明显看出来许诚和白茉认识。
“你最好别做梦打白茉主意。我初中和白茉同学三年，这么说吧，对白茉有想法的男生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你以为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被人追到？”
许诚气喘吁吁地在座位上坐下，后脚跟一勾把全伟航的凳子往旁边勾勒下，全伟航机灵的很，一屁股坐下前直接伸手把凳子拖回来。
“为啥？”全伟航对美女好奇死了。
“初一她被普通班一个在外面混的二流子欺负，成越新和宁蔚星两女的混合双打直接把那男的打晕了喊了救护车，就在我们班外面走廊，整个启明班都知道。成越新和宁蔚星那伸手一看就是学过的，后来大家才知道她两一个从小混军大院、一个亲爸是跆拳道教练。从那之后白茉也更低调了，几乎不出教室。”
“mlgb！那时候才多少岁，十二三岁感觉我还只知道闹我爸要零花钱呢，怎么有人那么恶心。”
“那男的是真恶心，连续很长一段时间跟踪白茉回家，白茉好像也是之后才知道的，就说要告诉老师和家长，那男的一听急了就对她动手动脚，然后就被成越新她们揍了。”
“女中豪杰！绝了！”
“别说话了，老师来了。”明扬转头提醒后面两人，没一会化学老师就进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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