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袁初

时间：小学

        人物：袁初程清

        回家的路上，再次路过曾经的小学现在是便民的广场，广场上的人较之前又多了些，有打牌的、有听戏的、有跳广场舞的，这里好像是每天新镇忙碌后的欢乐时光一角了。

        “你们知道吗？袁福家的袁初嫁给了一个有钱人呢？昨天他们开车回来，那男的比她大个20岁呢，据说那男的前妻去世了，还有一个16岁的儿子哩……”靠着篮球杆，吐着葵花籽的柱子婶绘声绘色地说着~

        程妈和程清也驻足听起了八卦。程清向柱子婶看去，瞬间明白鲁迅先生说得那句“细脚伶仃的圆规”，柱子婶胖胖的肚子穿着细脚的健美裤，现在看来是真的很形象~

        “袁初”这个名字对程清来说已很久了，最后一次见面估计是程清小学时候吧。

        程清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常在路上走着走着就会腿一软摔倒，或者肚子偶尔疼得紧，去医院各种检查也没查出来什么毛病，都上小学的年纪还很瘦小。这一点和程浅一点也不一样，程浅肉厚皮实的，走路横实，和几个一起长大的小伙子混在一起，常常在学校打架。面对难以管教的程浅，程爸决定了孟母三迁计划，把程浅送去隔壁镇姑母那里上学去了。如此程清家里大多时候就程清一个孩子。

        不知道应该秉承人性善论还是人性恶论，九十年代的偏远县城或者偏远乡镇大多数是没读过书的父母在家种地带娃，学校里除了学生，也是没有什么新鲜有趣的了。而且好像任何时候人多了就容易有江湖派别，尤其是爱有样学样的孩童，男孩子可能啥水浒英雄桃园结义，女孩子可能就因为还珠格格里喜欢小燕子还是紫薇分成了不同派系，形成互相排挤的小团体。因为弱小的缘故，程清总是被欺负，听程妈说每回程清放学回家都要边跑边喊，仿佛跑慢了又要被打，时常课本和笔也都会被别人拿了去。程妈说的很多，程清是没有记忆的，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年级小还是一年级暑假时差点因为失火失去生命的程清被吓坏了的缘故，程清都不太记得过去的事，但会被女生排挤，模糊的印象程清是记得的，估计是被排挤了很长一段时间。偏远乡镇的人们那时候也是没啥“校园霸凌”观念，程爸和程妈也更是没过于在意。

        二年级开学的时候，原本应该三年级的袁初因为成绩跟不上，老师不让升级。而程清的老师也找到程爸，希望程清留级，毕竟数学最高考21分，到更高的年级会跟不上。程爸不想孩子止步不前，还是执意让程清升到了二年级，这样袁初便和程清的一个班级了。由于两人的家在同一个方向，且两人又有些亲戚关系。袁初年岁又比程清长两三岁，体格上更是比较大个，程妈觉得之前失火的事情应该是把程清吓得不清，胆子更小了，程妈便让袁初多照顾下程清。这两人之后便一起上下学。许是有人照顾的缘故，程清被孤立的情况就变少了，但是程清的成绩每次都是倒数，依旧会被嘲笑的对象，但嘲笑的人群不包括和她一样成绩不好的女生，如此程清就和这些人成为了朋友。

        因为程清成绩不好，程爸便给她买了很多《学王一拖三》《练王一拖三》《龙门辅导》《教材完全解读》等等资料书给她补习，甚至还常常教她做一些奥数竞赛的题目。程爸可能真的确实不知道程清的水平吧。但许是年龄太小，程清的老师诚不欺骗程爸，二年级刚开学没多久，因为数学定理背不出来，程清被留校了。

        老师说：“只要承诺下午上课前会背诵这个定理就可以回家了”。

        很多学生都做出承诺回家去了，但程清不敢承诺，大概一直因为成绩差被嘲笑的孩子，可能真的会更多地自我否定，觉得自己做不到，最后教室里只剩下程清和几个相似的同学了。

        中午的校园渐渐没了人，直到住在学校隔壁的程清小叔来了，把程清领了走。小叔对程清说：“一个定理也没几个字，有啥背不出来的，你待会吃饭前背一背，吃饭后再背一背就会了~”

        程清是不敢相信的，不过既然叔叔答应了老师，程清就要努力做到，除了吃饭时间，其他时间都在背。果然下午的时候，程清可以把定理流利的背出来了，然而有很多承诺会背的同学却没背出来，袁初就是其中一个。

        放学铃声一响，程清就冲出校门，向小叔家飞奔过去，边跑边告诉叔叔，自己流利地背出了定理。那时的程清开心极了。大约等过了开心地劲头，便问小叔：“对了，小叔，你今天中午咋知道我被老师关着嘞？”

        叔叔说：“有一个男孩，估计你们班里面的同学吧，跑来跟我说的，’你们家程清被关起来了’”

        程清和男生是没什么交集的，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很是谢谢他~

        经过这次，程清发现只要努力，也可以学会一些知识，所以程清较以前稍微好好学习了。但捷径走多了的人，真的会不太愿意思考，尤其是不到十岁的孩子。平时抄参考答案习惯了的程清，还是很难改正。直到有一天，语文课上到了《一定要争气》的一课，讲的是童第周的故事，讲他如何从一个文化基础差、学习很吃力的学生成为生物学家的故事，老师问大家的想法，提问到了程清，懦弱害羞的程清第一次被提问，紧张地站起来，还没说话就紧张哭了。

        老师语重心长地说：“程清，你看你爸爸给你买了那么多学习参考资料，你是不是也可以向童第周一样争气呢？”

        程清听完点了点头，原来老师发现了自己一字不漏地抄袭参考资料上的作文。

        此后，程清努力改正陋习，虽然成绩还是不及格，但好在不再是倒数第一了。不过并没有多的人愿意跟程清一起玩，一是程清虽然很小但不想加入女生之间的派别；二是新镇里孩子早熟，女生和男生走得近，就会被各种指指点点说成不检点，虽然是不大的年纪。就这样，程清每天依旧和袁初以及几个成绩不好的女生一起上下学。大约到了三年级，有一天里面一起玩的女生里面还有一个比袁初还年纪大的女生，跟程清她们说，“你们知道吗，听说隔壁镇十几岁就可以出去打工挣钱了呢~我学习不好，感觉也要去了~”。那时程清七八岁的年纪，感觉哪些都是很遥远。

        春天来了，成长在小乡镇的人们，多是自给自足，很多人可能连隔壁镇都无须过去。为了可以在有限的资源下有更多的体验，老师决定带着大家去田野里春游，要求写一篇游记。

        程清所在的小乡镇叫新镇，那里虽是平原，但人少空地多，有很多没被开垦的荒地，尤其九十年代的小乡镇是没有任何的工业设施，通往外界宽宽的主干道距离新镇也很远，通往新镇内部是石子路，由于树木茂密，在主干道是看不到深处的人家，那时候极少数会有人外出，也没有留守儿童。夏天，人们在树荫下吃瓜纳凉；冬天，大家围着火炉话家长；青壮年更是一年四季都可以在新镇周边农田或者荒地里抓到野兔野鸡。

        那一次春游，程清很开心，一方面是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地好看极了，一方面是那篇有感而发的游记居然被老师当成范文，在班级里朗读，并让其他同学学习。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孩都会有一个宿敌，因为程清和方荟是邻居，且又是同班，他们俩总会被父母放一起比较，像是天生的宿敌。好在方荟成绩好，程清成绩差，程爸程妈习惯了，一直也是相安无事。但这次程清第一次被表扬了，那可是大事了，随之而来的是方荟的排挤，到处跟别人说程清抄袭。当一个人曾经有过陋习，即便已经改正了，别人还是会不相信那个人，更何况是小学生。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程清慢慢也是习惯了。当一个人努力奔跑的时候，全世界都会为她让路，进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程清终于以及格的成绩升入到了五年级，性格也慢慢开朗起来。

        然而偏远落后的小乡镇总是这样，时常是上着上着学，就有多几个同学辍学了，一是有的成绩差早点下来干农活，一是家里负担重早出去打工挣钱，大抵上终归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随着每次新学年的开学，之前程清身边玩得好的同学陆陆续续离开了学校。而这一次五年级开学，留在程清身边唯一的袁初也是辍了学。袁初偏于早熟，与同龄人比起来像是很大的年纪，加上成绩不好，也要早早下学干活去了~

        那一次走的人很多，据说还有几个学习成绩很好的男生，有一个好像是家里面的人发疯了，大人们要出去挣钱，而他只能回家照顾~程清也是偶尔路过听别人说过~熟悉的人都离开，程清又变成了一个人，好在程清本来就不爱说话在班级里像是个透明，又加上五年级因为面临小升初，也没人会在意到程清~

        后来，程清一直在外求学，袁初也是在外务工，两个从袁初辍学后再也没见过了~夜色深了，家长里短谈得差不多了，人群渐渐散了，程清和程妈也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程清觉得小时候放学回家的路很长，而如今几分钟就到家了~

        偏远小乡镇的集市可不是天天开的，新镇的集市开市时间是农历日期尾数2,4,7,9。只有开集市的时候，集市上是热闹的，当地人称去逛集市为去“赶集”，大家一般会去补给一些生活必需品。

        长大之后的程清，不太爱热闹，很少参加集市活动。今天却破天荒地要和程妈一起去。集市在隔壁村，距离程清家有三四里路，开市时间会有很多其他乡镇的商贩聚集到那里，也会有各种套圈啊，小吃啊。还和以前一样，好不热闹，程清买了特色烧饼。

        之后，边吃烧饼边和程妈回家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迎面和程妈打起了招呼：“小婶，来赶集啊~”

        程妈热情地说：“嗯啊，你看，来买些米面，珍珍也来啦~”

        袁初看向程清，说：“这是小清吧，放假回来啦，都长这么高啦，不像小时候那么弱小喽~”

        程清笑了笑，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正想和袁初像小时候那般亲昵~袁初转向旁边的中年男人，似乎有点酸地说去：“你看，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小学同学，人家成绩好嘞，不像我成绩差，人家现在可是大城市的研究生呢，我可比不了哦，差距大喽~”

        那中年男人约莫40多岁、皮肤黝黑、身材粗壮、头发短寸，衣着很是平整干净，应该是一个穿着很是讲究的人，他微微对程清他们点了点头。程清本是有很多话，好奇那些年她的境遇……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单在脑袋里面回旋，吐不出口去。程清收了收激动地心情，赶紧笑着说了声：“小初姐好，姐夫好~”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不知道哪里变了，不知道是因为闰土不是当年的闰土，还是迅哥儿不再是当年的迅哥儿~

        袁初他们还要继续买东西，程清他们就此分开了，回家的路上，程妈说：“小初以后可幸福喽，据说那男的是做工程的，给了他们家很多彩礼，还送小初弟弟去上了技校，将来可以当海员，会有出息着呢~”

        “嗯~”

        程清随后有小声却衷心地说道：“嗯，有出息就好，她能幸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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