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绝望地安逸着
旷野中另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三个世界的共舞，夜空背后的话语，一切牺牲与坚持皆为徒劳。
夜晚的旷野黑暗又寒冷，濒死之际的卡特在恍惚中看到远方燃起的烟花。是弥留时的幻想吗、是海市蜃楼吗？还是说，那是另一个自己记忆中的城市？
卡特不明真相，但那的确是无边旷野中惟一的希望。风再次刮了起来，它迎面吹来，刺在卡特的身上，阻止着他的前进。
但那远处的烟花，它扯着卡特的心，拽着卡特的身体，令他不得不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继续前进。
草地的样子永远大差不差，周围的地势也几乎相同，卡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在前进，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接近了那些烟花。还有多远，还要多久。
“你能不能把旷野再扩大点，看他能不能走过来。”
“他这就已经快不行了，省省吧。”是夜空背后的声音。
卡特的身体渐渐不受控制，意志已经突破了身体的控制。
他强行奔跑了起来，呼吸的频率漂泊不定，肌肉撕裂的声音隐隐若现。视线因为缺氧而更加模糊，卡特干脆闭上眼睛朝着记忆中烟花的方向冲去。
烟花还是燃尽了，卡特顿时陷入了绝望，再次重重倒在地上，早已不知道自己到达了哪里。卡特只是休克，所以最终还是醒了，但浑身难以忍受的疼痛仍是久久不能退散。
接下来该怎么办，睁开眼睛面对没能跑到有人烟的地方的事实还是闭上眼睛等待死亡？卡特还是不愿相信自己失败了。
他一直不相信一些事，但总不能用实际行动改变事情的结局，这样的作风有什么不好的结果自然都是活该。两个字足以总结其性质。
卡特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但他还是害怕一些未知结果的事。
最初加入教团卫兵时对治理暴动的恐惧，最终在陷入癫狂后的布莱克无休止的杀戮中被平息；
对欧文最终的疯狂计划是否波及到自己的恐惧，最终在城外的小丘上平息；
对哈迪斯不断追杀的恐惧，最终也在离开城市后结束。
但每一次恐惧的制止都不是自己亲手来，永远是他人在直接或间接地帮助自己，卡特自然也不愿接受这点。反复纵使恐惧扎根心中却不作为，最终也使他戴上了兜帽，尝试着隔绝这一切的梦魇，等待着他人解决。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只有自己一人。是在睡梦中等待死亡还是在挣扎中面对结局，卡特只能自己选。
“所以他的设定就是这样。”
“没错，前几代不也一直这样吗。”
卡特最终睁开了眼睛，他决定独自面对接下来的一切，面对每次都差点战胜的恐惧。
风轻轻吹过，现在已经是破晓时分。眼前不是无尽的旷野，而是一个村庄。村庄周围方圆十米没有任何杂草，只有厚实的土地。房屋都是木材制作，但是四周显然没有树林。
还是说这里曾经是森林？卡特一边思索一边拖着疲惫疼痛的身体站了起来。倾斜的屋顶和石头围出的水井，该相信眼前的一切吗？
夜晚看到的烟花，是这里的人们燃放的吗？周围的人都穿着不同于城市的简朴衣装，朝卡特投来的目光也都带有些许异样。他们之中，大多数人在忙活自己的事，但一些孩童则三个一群两个一伙，手持烟花棒在路边打闹。
“你们在玩烟花吗？但是，你们不怕烟花禁令吗？”
卡特慢慢走向那些孩子。
“什么烟花禁令？而且烟花有什么可禁的，多好的东西啊，大哥哥你在想什么？”
卡特震惊地向后退了几步，撞到了一个推着推车的妇人，低头一看，车里都是各式各样的烟花。
“年轻人小心点啊，这都是今天晚上试放的新型烟花，被你毁了可不好。”
“什么？烟花？”
卡特印象中烟花被严令禁止的那个世界完全被颠覆了，这里的人们似乎都放烟花，没有人知道烟花禁令这一说法。”
偏僻的小屋中，一个老人朝着卡特招手，像是在示意卡特过来。卡特不知如何是好，现在也只能走向老人的屋子。相比于其他木屋，这间则相对简陋，木材未经过多处理，只是去了树皮就堆叠在一起，凑出个勉强能住人的屋子。
老人热情地邀请卡特来到屋中，在桌下抽出两把椅子，两人于是坐到了椅子上。
“请问您是？”卡特出于礼貌先开了口。
“康纳·琼斯，小伙子你呢？”
“卡特·洛克。”卡特下意识回答了老人，但心中却有个念头浮现而出。“您们这里是？”
老人康纳笑了笑说：“这里就是个小村子，没多少人。”
卡特追问道：“这里可以随便放烟花是吗？”
康纳不紧不慢地走到厨房，端着杯子倒上茶，然后看向卡特。“这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吗？你看这里的人不都挺喜欢的吗。只不过早上的话应该不会有傻子放吧。”
卡特愣了一下，随后焦急地再次发问：“这里想做什么都是自由的，想放烟花就随便放，是吗？”康纳没有被他这幅急躁的样子吓到，平静地将两杯茶端了过来，并将其中一杯递给卡特。
“当然了，还有你急什么，喝茶。”卡特看着眼前的茶杯，杯中的茶水赫然倒映着曾经和欧文几人共事的画面。
欧文，这里的制度，不就是你我一直期望的样子吗？人们在安全的前提下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情，放烟花也是自由的。
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要拼死拼活在那座城市里争取这里本来就有的权利啊。这样来看，我们的努力，我们的坚持和牺牲，不是就全都白费了吗？
我们根本没必要去做那些事情啊，根本没必要为了能放烟花而不要命地争取吧。如果早点来这里，你和希尔达，还有暴动中死去的几百人是不是就都不用丧命啊。
我就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毕竟，在这里，我们拼命争取的东西仅仅是一个最基础的规定啊！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点知道这里啊，你知不知道，这里的人看我这么关心烟花，都在嘲笑我啊。
我们付出了这么多，究竟有什么意义啊！
卡特倒底还是嚎啕大哭起来，他不能接受这么多人用生命争取的东西在一瞬间变成一个笑话。
他握紧双拳抵在桌面上，不甘、悔恨和绝望不断涌上心头。
四人小队第二次放完烟花并在据点里总结后，临走时，欧文叫卡特来到据点的屋顶。两人静静看着夜空。卡特转头看着欧文，语气中略带请求。
“一定要继续下去吗，放烟花这种事咱们在外城区做还是最安全吧。”
“是啊，一定要继续。不管有多少人不支持我，不管最后会不会因我们而引起一场新的暴动，我还是要继续。至少，我要给那些心中向往美好和自由的人一个机会啊，不然，他们这一辈子也只能想想了吧。”
卡特还是有些不解。“帮助他们的人一定要是我们吗？我们有危险的话，谁又会来帮我们呢？你为什么要为了别人活着啊？”
欧文看着广阔的夜空，那里的星星永远散发着光芒，而月亮却不知去了哪里。
“黑夜里，如果连月亮都不愿照亮世界，那也只有星星能办到了吧。它们可能也有自己的追求，但是夜空不能永远黑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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