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谋取帝心


信送出去以后,丽妃伏在桌上,久久不曾言语。无人来劝她这样姿势不好,只因她已经是贵妃了。她眨了眨眼,动作极为缓慢,长睫一扇透出一双深黑色的凤眼。她记得华佳怡的眼睛和她不同,偏茶色的瞳仁,透出一股清灵脱俗的味道来。

        《深宫秘事》……

        这本书的存在,有无人告诉卫越辰还未可知。他是天子,不会在意这些话本,如今朝廷中卫越辰恐怕别想找到一个心腹,就算有,也未必会提。那本书还在桌上,丽妃却懒得伸手去翻它。

        夜色渐深,她依然不动,直到听见门帘掀起的声音。

        门帘掀起,宫女跪下。只有丽妃不跪,那人伸手揽住她的腰。女子的腰极细盈盈一握,长发触感如丝,是天生尤物。她看也不看,回过头就吻上那人的脸颊。是脸而不是唇,但丽妃知道,只有这样才更有效。

        卫越辰笑起来:“爱妃怎么了?”

        丽妃没有说话,只是主动抱住他。不用看也知道,卫越辰眼中是让人心醉的浓情。屋中再次归于寂静,因为宫女都已经退下,生怕自己碍了他们的眼。然后丽妃被吻住,两人之间是熟悉的味道,不需言语,只用躯体。

        放开,随后道:“很久以前,我看过一本书。”

        丽妃在旁人面前自称本宫,在这个男人面前,却从来只用我。

        卫越辰抬眼望她,眼神倒影出她的模样。“什么书?”他问,坐在椅上,而丽妃依附上去。他玩弄着她披在身上长发,一根一根顺好,仿佛是天下最大的享受。

        那本书其实不是深宫秘事。“你说呢?”丽妃问,笑意戏谑。

        卫越辰挑眉,仿佛带上了几分兴趣:“四书五经?”

        空气中氤氲暧昧,一室时间仿佛凝结,只余下他们两人。所谓调情,仿佛情是一件可以用器具衡量的物件,只要掐好其中度量就能调出一杯美味的蜜酒,然则其中差异技巧,却非常人所能察觉。

        “不是,”丽妃回答,随即因为卫越辰那可笑的回答而弯起唇,弧度恰到好处,点到即止,却又似有无尽回音。

        美人从来都是活的,较之活人,画像就是聊胜于无而已,若是上好的画师,才能画出那么几分神韵来。

        她不回答,却好似又说了些什么。

        “所以?”

        “我以为,陛下不会在意话本这些小事。”

        并不是得宠就一定要直呼名讳,丽妃从来不喊皇帝的名,但单单陛下两字,已经刻在卫越辰心中。每日这样称呼他的人何其多,却只有一个人的声音能让他记住。

        他这才转开视线:“话本?”

        丽妃将《深宫秘事》递给卫越辰。语气娇媚婉转:“他们说,我是狐妖降世呢。”

        卫越辰嗤地一笑:“狐妖?莫不是说你要取了朕的心吧。”

        这样恶俗的情节,恐怕也只能从话本里看到。丽妃却不回答,只是道:“陛下看不就知道了?”

        卫越辰翻开它。《深宫秘事》其实情节尚可,然而卫越辰却完全没有看进去。看到太子被杀一段时,他更是手好一阵发抖——除了和他亲近的少数人以外,还有谁能将弑太子的细节写得如此清晰!

        丽妃乃是祸国狐妖,而他卫越辰则是这故事中的昏君,言下之意即是他非天命所授,因此才招来国破家亡的下场。

        卫越辰看不了多久就将书丢到地上,然而白纸黑字如此分明,他越是看,就越觉得讽刺。深呼吸后方才冷静了几分,他盯着那笔名看,笔名自然不可能是真名,简单三字‘未亡人’,却让卫越辰想起一个人。

        “这书……是谁所写?”

        “臣妾不知。”

        丽妃看着卫越辰的模样,心中知道已经成了。却见他强压着自己冷静下来,仿佛在思考些什么。这时候若说知道,也难免惹卫越辰怀疑。

        卫越辰冷眼望着那书,此时倒全然没了那昏君模样,竟像是先前那一个精明睿智算无遗策的明君,虽算不得千古一帝,然则绝对说不上糟糕。一个人过着什么日子,是能从气质眼神里瞧出来的,若是久待在书堆中,难免眼神呆滞;若是利令智昏,眼里总是看不清人的,更甚者眼神有几分滑溜;

        而如今,卫越辰的眼神如果不是要杀人,就是要灭其族了。

        一个人在鲜血里泡的太久,若无些信念支撑,堕落不过是朝夕年月的问题。

        “卫晟云……呵,战神。”卫越辰轻轻吐出这个名字。

        他的亲生兄弟,在军事上有着天纵之才,如今却被贬落到深深的尘埃之中。然而这不能解恨,仍然不能。他仍然是百姓口中的战神,万民拥戴的将军,卫越辰一直知道,这样不足以毁了他。

        卫越辰留着卫晟云,只有一个理由。

        要折磨一个人最好是让他活着,直到他众叛亲离,直到他家破人亡,直到他事业无望,直到他被迫着苟延残喘。可是如今,袁家仍然在徐州,晟王妃还未自尽。

        这本书是谁编的?恐怕并不重要。

        天子杀人,哪里需要理由?他吐出一口气:“晟王落在既明城,没有下落。”

        如今叛军猖獗,军队到了一处又一处,现在竟然是断了消息,然而如今除了高官与卫越辰本人,并无人在意这样消息。他不知道卫晟云是不是还活着,甚至不知他是不是还在军中。

        不过不要紧……

        袁家岂不是还在徐州城?

        想到此处,卫越辰重又露出微笑,陷入那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无尽享乐之中。

        袁家。

        袁浦阳在天牢里苦熬,远在徐州城的袁家也乱成一片。最初的凌乱不堪,是因为袁浦阳被关入天牢的消息总算传了过来。早在卫晟云派人去保护他们一家时,周彩衣已经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在晟王的人口里也挖不出多少话来。

        再到后来晟王府出事,京城与徐州城隔得那样远,然而圣旨一下,众人皆惊。袁浦阳被抓走以后,袁府和京城中王府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府邸三重门深锁,侍卫说是保护实则软禁。

        卫越辰没有直接下手的理由不得而知,可是袁府如今已是进出皆难,只是京城离得远,所以他们还能出外采买粮食与生活用品,然则就连楚家想送些东西来,也是不能够了。周彩衣与孙绛只在侍卫还没有来时抓住空当写了一封信给袁叶离,之后就再无音讯。

        而那时,袁叶离与卫晟云已经自顾不暇,一个去了军中,一个重病不起。大约在卫越辰看来,他们彻底被击垮,再也爬不起来了。

        所以收到这信的人,是袁辰玉,而非袁叶离。袁宅并没有卖出去,而是留在他这个少爷手中。整座府邸如今只有他这个少爷和小厮还在,时不时应付一些来访的客人,和某些依旧寄到京城来的信。

        袁辰玉在等待开考,越临近考试就越忙。他师承明德书院,跟着的先生乃是京城中有名的祁渊,祁夫子格外看重他,加之本就是名门公子,姐姐乃是王妃,在他们未失势之前,可谓宴饮不绝,差些连读书的时间都没有了。

        随着朝廷局势动荡,京中人自保还来不及,他收到的信少了,情况更是危及。晟王府中的信送不出来,他就算在门外等也进不去,甚至不知道他姐姐曾经病危的事情,只能收到卫晟云那边的消息,说是他已经被贬为军中小兵了。

        袁辰玉知道这些事,比其他朝中官员还要早一点——但已成事实,根本无法改变。

        今日学堂已经不开课了。

        凡是地位比较低又护不住自己的小官都带着家业往外逃,如今最打眼的就是那几个高官,漏网之鱼一定有。袁辰玉有个好友叫叶以,是先生的得意门生。前些日子,叶家人去楼空,才过了一夜,他们宅子里就一个人都找不到了。

        叶家人向来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家里的东西怎么也不可能一夜间就自己跑掉的。多半是这里送几件,那里卖一点,这样散出去的,恐怕人家逃的时候,身上只有贴身物件和银两,连被追杀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虽然如今局势,这可能性不算高。

        袁辰玉下车,看到三三两两的学子聚在一处,似乎在商量。

        能进明德书院的,资质家世都算好,所处的圈子也类近。怎么说京城科举难,若不是京中人,哪怕是考到了好名次,也绝没有这些点点累积下的人脉和底蕴。今日天气凉些,风景显得格外凄清。

        一封信在学子手中传递,袁辰玉过去打了招呼。

        接过信一看,方才知道书院当真不开了,他们的师傅昨日逃离了京城,只留下一封书信在门前说明大致情况,说是更详细的已经各自寄到他们家中。袁辰玉自认不算有见识之人,然而窥一斑而见全豹,也知现今京城之乱,绝非往日可比。

        至少就他袁辰玉所知,近来学子们谈的早已不是明年开春是否还会有科举,而是如何逃离京城,逃离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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