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开学（三）

顾燕老早就打听好了，二十年前从三里巷搬出去的黎家就住在这里。

        “天爷了，这么大的房子啊。”顾燕站在门口打量，啧啧道，“晓玲，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她左右观察着这房子的远景，心里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这黎家从三里巷搬出去这么些年，还真是遇上了贵人，听说拿了不少电视的奖，你瞧瞧，住了这么大个房子。一点也不想想三里巷的乡亲们拆迁完了还在为房子奔波，这林蓁，真不知道她怎么住的下去的。

        想到这，顾燕是怒从心头起，恶、倒没有这个胆子想恶该如何。

        往前走了两步，正巧碰见几个保安巡逻，腰间别着甩棍。

        小李今天是第一天巡逻，这每家每户的业主他都还不清楚，看见前面站了两个穿的有些寒酸的女人，就多长了个心眼。他知会其他人去那边看看，自己上去盘问，“大姐，您这是干嘛？”

        顾燕正愁这么多房子找不到地方，看见保安打扮的人过来了，忙说，“哎呀我们是乡下来的，来这里投奔亲戚来了，你知道，有个姓黎的人家住在这里吗？”

        要说姓李姓王的多的是，可能有重名重姓的，但是这黎姓就此一家，别无分号。

        “我知道，我带您去吧。”小李想着，这么一个穷亲戚不远万里来投奔，看了觉得实在是可疑，路上再套些话，要是真的还好，假的直接送派出所去。

        顾燕眼珠子滴溜溜转，她拽住徐晓玲的手，“姑娘，跟上这小哥。我说小哥，林蓁这人在你们这名声怎么样啊？”她上来就直呼黎母的名字，这唬住了小李，他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只能点头说还行人是挺好的。顾燕一听笑弯了眼，忙不迭说，“晓玲给你这个哥哥拿两颗李子，尝尝吧我们自家的树，可好吃了，无公害绿色食品。”

        徐晓玲有些窘迫，她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今天早上找顾燕要学费的时候，顾燕一口应下了，她还以为顾燕手里有了余钱，没想到顾燕神秘兮兮地说——

        “林蓁那个时候可跟我们家住对门，平日里你来我往的都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嘛，我们巷子里给她娘俩实在是帮了不少忙。这要不是家里孩子考上大学了，家里实在供不起，绝对不会来打扰她的。这个黎母，你不知道，哪个时候心气儿高，都是我们乡里乡亲的帮衬着，要不哪能有她今天。”顾燕接过李子，使劲儿在衣摆上蹭了蹭，一口塞进嘴里。小李看着手里的李子，没好意思当场吃，而是掖进自己的上衣兜里。

        “是不可甜了，我们自家的李子，可好吃了。我接着跟你说，这个林蓁，当年不知道怎么的，一声不吭就搬出去了，我们都猜啊，这要不是钓着金龟婿了，这能搬得这么快？”顾燕一边说一边打量小李脸色，小李越听脸色越难看，听到这么多往事秘辛，我还能在这小区继续干吗……

        顾燕倒豆子一般把黎母以前的事儿全说了，说的意犹未尽，还拧开塑料瓶灌了口水，她拉着小李，徐晓玲忙扶住顾燕，小声说，“别说了妈。”

        “有啥不能说的，你林蓁阿姨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你还记得不那个时候。”顾燕摇头晃脑，这还是前些年逃债落下的毛病，说话时总控制不住点头。

        徐晓玲觉得丢人，只是藏在顾燕背后不说话，说来也巧，正赶上黎昭回来。

        黎昭身着一件灰色的polo衫，柔和了肩颈线条，显得整个人温和不少，下身穿了件浅咖色短裤，休闲又不失风度。这样一身衬得他更亲切些，面带春色，不见往日的冷脸。

        他听说是来找自己母亲的，有些狐疑，但是听到三里巷这个地名，心里有些了然，先对小李道了谢，而后对二人温和道，“进来吧。”

        徐晓玲第一次见到这样相貌的男人，更别提还如此温文尔雅，有些害羞。顾燕一把拽住黎昭，开始客套起来，“黎昭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你看看小时候我就瞧着这小孩有福气，你妈妈怎么样了，最近过得还好吧？”

        顾燕心里止不住嘀咕，小时候这小孩长得跟个霜打的小白菜似的，蔫蔫的，遇人也不敢多说几句，成天被巷子里小孩欺负，现在长得人高马大的，可见还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黎昭实在不记得这个所谓的顾阿姨到底是什么人，他一进门，保姆很有眼力见儿地上前来为他们拿好拖鞋，顾燕用力在地上跺了跺脚，扯住衣角把衣服拉扯平整，心想这一次性拖鞋真是不错，临走的时候别忘了一起带走。徐晓玲也轻轻跺脚，感受脚下的一片柔软。

        “林蓁妹子！！哎呀好多年不见了吧！”顾燕正低着头整理衣服，抬头一看看见黎母穿着家居服从旋转扶梯上下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俩，于是先发制人，大声道，“林蓁妹子你认不出我了？我是你家对门那个顾嫂子啊，你当年还拿过我家两颗白菜呢。”

        她一边说，一边和徐晓玲使眼色，叫她赶紧喊人，徐晓玲探出头怯生生喊了一句林阿姨，又躲到顾燕背后去了，顾燕面上笑嘻嘻的，趁黎昭黎母不注意，狠狠拧了徐晓玲胳膊一把，低声道，“敢坏我事儿你试试。”

        徐晓玲吃痛，咬紧下唇，这个时候黎昭上来打圆场道，“进来吧，张嫂关门。”

        张嫂把门关上又去忙别的了，顾燕打量她不过五十岁，身上也是穿戴整齐，手腕上还带着金镯子，心里起了盘算。

        黎母想不起这人到底是谁，但说起对门她还是有些印象的，早年她同家里闹翻在三里巷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对门确实帮过她不少。不过，“对门不是姓徐吗？怎么你姓顾？”三人坐下来聊，黎昭很识趣地站在一旁倒水。

        “可别提了妹子！是姓徐，我家徐老大前两年在厂里干活，把身子都累坏了，你瞧瞧，这就是当年你抱着的那个小姑娘，徐晓玲，我是她妈妈。”

        黎母看看徐晓玲，眉眼确实像她父亲，长得一副老实像，并不多嘴，端了水杯就在那干坐着，手指捏的都泛红了。她道，“晓玲，你还记得阿姨吗？”

        徐晓玲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记得您，小时候抱过我。”

        “这孩子不爱说话，我刚刚说到哪了？”顾燕抬起头赔笑，她说着，头控制不住地耷拉下来，“哦我想起来了，我家徐老大是个踏实肯干的，你是知道的妹子。他自从出了事儿，累坏了身子，我家就算是塌了天了。”顾燕说着说着提起袖子开始抹泪，黎昭看不下去，给她递了张纸，她顺势拉过黎昭的胳膊，拍着黎昭的手，“我家徐老大，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年富力强，那是出力气的好手。妹子你记得，那个时候下雨，都是我家徐老大给你搭房顶你可记得？”

        林蓁不记得，不仅不记得，她还越听越觉得迷糊，这么一个十全十美的圣人角色怎么就降生在徐家了呢？

        这是三里巷发生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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