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沈潜把这杯拿铁递给司文逸，司文逸双手捧着咖啡，看了看沈潜留给自己的那杯桃心图案：“沈总还会咖啡拉花？”
“只会一些简单的，”沈潜一只手端着咖啡：“我们去会议室。”
公司还十分空旷，两人穿过开放式的办公区，到了侧边的一个会议室。
会议室的光线很好，靠近办公区的一整面墙都是玻璃，另一侧则是整面的落地窗，这样开放式的设计，连关上门，都仍然保持着极大的通透感，办公区的所有陈设，在会议室里也能看得十分清楚。
司文逸选了一个背靠办公区的位置坐下，上半身笔直，微垂的目光把一切情绪都隐藏下来，他双手握着咖啡杯，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杯沿。
沈潜坐在桌子的主位，率先开口：“齐总监住得比较远，要九点后才能到。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先介绍一下前远对于这个项目的展望。”
他放松地靠近座位里，双手轻轻搭起，面上不露声色，但横刀立马的气势却仍然从他周身的每一处抑制不住地散发出来。
在这样的气势包围下，司文逸觉得自己似乎下一秒就会露陷，他迅速敛了思绪，将一切心神都倾注在今天的正事上，微微点头：“好。”
经过一周，沈潜对于这个项目的计划已经在脑中有了雏形。虽然这些都还只是停留在‘想法’的阶段，但沈潜低沉自信的声音让他天生就带着无形的说服力，他只是简略的介绍了一下，就仿佛这个项目已经板上钉钉。
司文逸听得很认真，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偶尔问几个问题，几乎都是关注在制作的质量上。
沈潜一一答了，道：“看得出来，您对于这部作品十分重视。”
“《听雨者》是我的第一部作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就像我的长子。”司文逸说着，似乎在回想作品本身：“我希望，它能够原原本本地拍出来。”
“怪不得，我听齐总监说，您唯一的要求是要做首席编剧，”沈潜保证道：“这一条我们已经写入了合同。《听雨者》我个人也非常喜欢，如果你愿意把版权交给我们，前远一定会尽最大努力，让它得到最好的改编。”
“这个故事的结局，您觉得怎么样？”
沈潜微微一笑：“我觉得结局虽然有些残忍，但非常有力，剧情上的冲击力非常精彩。”
司文逸摇摇头：“不说手法，您觉得，这是个悲剧吗？”
“当然，主人公最后虽然得到了自由，但心灵上的枷锁更重，这确实是一个悲剧。”
“我记得，那天在卫生间里，那个人曾经用八个字形容你。”司文逸突然转换话题：“他说你‘遵纪守法、锱铢必较’。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在结局仍然控制不住地爱残忍的凶手，有很多读者说，他三观不正。”
沈潜虽然并不这么觉得，但他仍是仔细地思考了一会。
“有些时候，文艺作品并不能保证非黑即白。这场凶案是个悲剧，他的爱情也是个悲剧，但他爱的基础来自于两个人共同经历的那几年，来自于凶手伪装出的那一面，我想，我并不能单纯的评价他三观有误。”
沈潜的语气不疾不徐，每句话都带着深思熟虑，观察着司文逸的反应，司文逸有些怔愣地看着面前的咖啡，似乎在反复咀嚼这短短的几句话。
沈潜能感觉到，司文逸对这个结局十分重视。
过了半晌，司文逸才回神，轻声说：“如果这部作品要影视化，单单这个结局，无论如何、为了过审或是别的，我都绝不会修改。”
沈潜靠回椅背上：“这是自然。”
这句话似乎暗示着司文逸的态度，让沈潜放下心来，他顺势又聊了一些其它前远已经写进合同的条款，司文逸全程都没有异议。
不仅是没有异议，司文逸的反应甚至可以说是无动于衷，好像所说的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过了九点，办公区来上班的员工们慢慢多了起来，齐总监也发了消息来，他再过二十分钟就到。
“关键的条款就是这些，其他细节，等会司先生可以亲自看。”
沈潜的记忆力很好，尤其又是这样重要的项目，三言两语就把对于司文逸来说关键的条款讲了一遍，唯一避开了的是具体成交价，关于这点，他本来想先试探一下其他公司目前的报价。
但没想到的是，在他侧面询问的时候，司文逸只是摇了摇头，说还没有其他公司联系。
在这样未知的情况下，前远的出价就变得十分被动。这就像是拍卖，他既不想第一次出价就把价位顶到过于高而无法负担，又怕比沈氏影业低了太多，直接出局。沈潜只好改变策略，试探司文逸的心理价。
但司文逸的反应太平淡了，他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地答：“这个由前远决定吧。”
他的声音也似乎变得弱了下来，一直挺直的背脊也微微弓起，他已经放开了咖啡杯，转而双手交握，胳膊肘撑在桌面上，看起来有些难受。
沈潜刚要出声询问，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笑声，那笑声经过一层玻璃过滤，有点闷闷的，却很持久，沈潜抬头看，开放式的办公区好像有人在聊天。
前远作为娱乐公司，工作氛围一直比较轻松愉快，这倒也不少见。
但司文逸的脸色却一下变得更差了，他猛地侧过身去，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下。
沈潜快速起身到他身边：“司先生，还好吗？”
司文逸右手捂着嘴，深呼吸了好几下，刚平静了点，没忍住又干呕了两次。
沈潜掏出手机，沉声道：“我叫人送点水来，您还需要点什么，哪里不舒服？”
司文逸佝偻着上半身，双眼发红，他用了许久才缓过来，声音低哑：“抱歉、给我一颗薄荷糖，就好。”
沈潜快速地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薄荷糖。
司文逸含了一颗，清凉甜润的味道瞬间充满口腔，让他舒服了许多，他仍弓着身，闭了闭眼：“抱歉，又吓到你了。”
沈潜安慰：“没关系，是生病了吗？如果您不舒服，我们可以改约一个别的时间。”
司文逸看他，似乎在考虑这个提议，半晌才转过头去：“不必了，我只是不太习惯，人多的地方。”
沈潜一怔，看向旁边整面的玻璃幕墙，外面开放式的工作区域已经坐了半满，从这里往外看，非常清楚。
他又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那天在卫生间也是这样？”
司文逸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机械性的第三次道歉：“不好意思，我一个人在家久了，本来以为今天应该没问题。”
“不必道歉。”沈潜转身观察了一下，迈着长腿走到墙边，伸手把靠办公区那面所有的窗帘放下。
整面墙的卷帘放下，一下子就把会议室和办公区隔成了两个世界。
沈潜还是叫人拿了水过来，司文逸自己又缓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这回沈潜才明白为什么司文逸会来的这么早。
也难怪微博之夜那天晚上他走得那么快，那天现场的人数以千计，如果连这一层的办公人员都会让他不舒服，更别说那天晚上的场面了。
也难怪他这么久都没在公众面前出现过。
但那样的话，他又为什么会突然决定出席微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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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没过多久，齐总监也到了。他还带来了已经打印好的初版合同，交给司文逸看。
司文逸已经恢复了专业，自从齐总监进来，他就彻底恢复成了沈潜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司文逸。刚刚出现的那丝脆弱，来得那么急，走得也那么快，如果不是他眼里还残留着一丝因为生理反应而出现的红，沈潜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司文逸看得非常快，他大概只是仔细看了一眼关于首席编剧的条款，其他的条款都是一扫而过。
这一版合同里，沈潜斟酌最久的就是成交价，他从司文逸那里没有拿到值得考量的信息，所以这版合同，仍是按照他之前的预算，写了一千三百万。
根据前远内部的调查分析，这个ip的合理市场价大概在一千万左右，沈潜知道市场价在沈和同开口后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参考意义，于是这也是他第一次，在首次报价就报了一个超过市场价30的价位。
但前远的预算也不止如此，他已经计划好，在首次谈判的时候，就直接将价位提到两千万。
这样两倍于市场价的价格、基于第一次出价来看极大的涨幅，将让前远看起来非常有诚意。也许，这正是能让他在这场价格战中有一些胜率的办法。
房间里十分安静，无论是沈潜还是齐总监，都一声不吭地等司文逸一点点看完。但关于说服沟通的套路，齐总监的腹稿已经打了几万字了。
司文逸看到最后一页，随手拿起旁边的笔，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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