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山
山中无岁月，修炼不知时。
杳无人烟的深林中，一只皮毛雪白、肥墩墩的兔子正在哼哧哼哧地吃着草，突然一道风刃从兔子的颈部划过，可怜的兔子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倒地身亡了。
见一击得手，穿着天青色短打的少年从树上跳下来，将地上的兔子拎起来。少年身高七尺，眉清目秀，嘴里叼着一根草杆，正哼着不成曲的小调，身姿轻盈，几个腾跳起跃间，就略出去好大一段距离。
这少年就是已在山中苦修了九年的肖叶，用疾风术打一只兔子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算简直易如反掌。
回到洞穴中，他利落的把兔子收拾好，不一会儿山洞中就传出了烤肉的焦香味。
洞里的另外一位住户——本来睡得正好的黑猫被这味道弄醒，敖泽看着火堆边的人满目期待的看着烤兔子，仿佛是在看着什么美味至极的山珍海味，这山里的野味基本上都已经被肖叶吃了个遍了。
“你醒了？烤兔子肉吃不吃？”肖叶不怕烫地揪下一只兔腿，递到敖泽面前。
敖泽看都不看他，纵身一跃跳进潭水中去泡着。这段时间吸收的月华还没有完全转化了，他需要在饱含灵气的水中好好泡泡消化一下。
妖兽修炼不仅可以吸收灵气，还可以吸收月华之精。
只是敖泽感觉这潭水中的灵气浓度已经远不如前，他心里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没想到这处灵窍才坚持了不到十年就要干涸了。
敖泽在心里叹息一声，转头看到悠哉地啃着烤兔腿的肖叶，突觉一阵塞心。再仔细观他的修为，已经筑基中期了，尚算不错，便暂时熄了要教训肖叶的心思。
“这处灵窍马上就要干涸，我们需要换个地方了。”敖泽道。
“啊？这么快吗？”肖叶有些猝不及防，虽然他近来也感觉修炼时有些力不从心。
如果是前几年敖泽说要离开，肖叶肯定会举双手双脚赞同。但是他最开始那种脱离社会的孤独情绪在被敖泽完美镇压之后后，他也渐渐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带只猫在这山林中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现在突然跟他说要走，他还有些不舍。
“你已到筑基中期，实力却远远跟不上境界。”敖泽毫不留情地指出肖叶的问题，“你需要去外面的世界好好历练提升一下，否则就算灵窍不干涸，你也很难再有提升。”
肖叶性格温和，即使敖泽多次让他去拿山中的野兽练练手，别看肖叶平时对他言听计从，到了这种时候却不算听话。他除了在需要吃食的时候才会出手对付山林中小型的兔子、獐子、麻雀等动物之外，平时绝不会主动去招惹挑衅那些明明已经不是他对手的大型野兽，这让敖泽十分不满。
因为肖叶在这林中根本得不到任何实战练习，这样的他没有实力空有境界，战力和灵敏度都严重不足，在修仙界别说遇到同级别的了，就算遇见级别比他低的，都有可能被人轻易斩杀。
敖泽可不想让肖叶出师未捷身先死，倒在报仇之路的第一步上。也是时候带他去修真界闯荡一番，好好锻炼一下了。当初自己也是稍有把握之后就孤身在修真界各处闯荡，才能那么快提升。
只是敖泽现在自身的修为不过还停留在二级妖兽的程度，这猫身资质太差，即使敖泽修炼不缀也难以晋级提升。这样看来，进入修真界以后，还是得靠肖叶才行，那么督促他提高实战能力就势在必行了。
否则肖叶靠不靠得住还是两说。沉默间，敖泽已经想了许多。
肖叶被敖泽说得有些怯然，他摸了摸鼻子，摸完才发现蹭了自己一鼻子的油脂。他近些年来，已经跟着敖泽学了不少东西，什么御风术、疾风术、化雨术等等都是信手拈来，不过再有攻击力一些的法决他确实学得不怎样。
其实他学得最好的还是炼器。
最开始时，敖泽根本不同意让他去学炼器，敖泽因着自己曾经的遭遇，对人类炼器师具有本能的厌恶。但是肖叶对炼器和炼丹都有极大兴趣，敖泽拒绝了他多次，他却坚持不懈地问起。
相对于走实战去打打杀杀这条路，肖叶更想当一个牛气哄哄的炼器师。这些年来，他多多少少知道敖泽为什么每天都盯着他修炼了。
敖泽有血海深仇要报，仇人据说还是极为厉害的大人物，而与他订契的肖叶相当于完全被绑在了他的战船上，这些都注定以后肖叶要走一条不平坦的路。
肖叶暂时还不明白，一旦走上了修仙这条路，即使不需要考虑帮敖泽报仇，他已经踏上的，本来就不是一条顺遂无忧的大道。
敖泽被肖叶坚持要炼器炼丹的心思烦得不行，最后只好从识海的角落里随便翻出来一本《炼器初阶》甩给他，想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在修仙界，真正出色的炼器师不多，炼器大师也很少见，而炼器宗师更是凤毛麟角，在下界根本不可能见到，到了上界中，敖泽知道的也不过就只有那么几个。
这是因为炼器的门槛实在太高了，身为炼器师，初级的时候就不仅要对各属性的灵气特性了若指掌且灵活运用，还要了解材料的特性、各种材料组合搭配、还有创意等等，等到了炼器大师，基本要摸到道的门槛才行，而炼器宗师，那是对道都运用自如的人物。
在有师父教导的情况下，都很少有修仙者能成功地成为炼器师，更别说肖叶这种半道出家还无人领路的了。
不过出乎敖泽意料的是，肖叶居然真的只靠着一本《炼器初阶》就自己琢磨出了很多东西来。他现在身上穿的、洞穴里各类锅碗瓢盆等用具，都是他根据《炼器初阶》的内容自己炼制出来的。虽然现在这些都算不上是法器，但是主要是因为他所用的材料都是些凡物。
仅靠一本书在几年之间就能做成这样，已经能让那些炼器门派之中的天之骄子汗颜了。
好在他在琢磨炼器的同时修炼也没落下，否则敖泽可能早就不让他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了。即使，他在炼器一途上确有天赋。
肖叶自从开始炼器，他就明显感觉敖泽对他的态度差了许多。当然，之前敖泽对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是前后还是有不小的差异。
以前敖泽虽然对他冷淡且不耐烦，但是没有明显的厌烦情绪，后来在他每次炼器的时候，都能发现敖泽眼里偶然闪过的凶光。
肖叶不知道这是为何，他问了敖泽多遍，可惜人家都当他是空气，一脸冷漠一言不发，更别说回答他的问题了。
针对小灵窍快要干涸的情况，最终一人一猫还是做出了尽快离开的决定。这个地方灵气即将全部消散，再待下去也无益了。在走之前，敖泽指了指洞穴里的一个地方，示意肖叶挖开，“这下面应该还有些东西可以带走。”
肖叶听话地向下深挖了两米，发现土里居然有一小片灵光灿灿的小石块堆叠在一起，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灵石，以前只在敖泽传给他的书上见过，顿时十分惊喜道，“这就是灵石吗？这么多！”
敖泽探头看了一眼灵石的品质，不出意料都是下级。他不像肖叶那样兴奋，但是也能理解肖叶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便点点头，让肖叶把所有灵石都挖出来带走，以后要去修真界行走，即使只是几十块下级灵石也是聊胜于无。
最后肖叶总共挖出来不到六十块灵石，他还留了十来块在土里，然后将土掩回去。敖泽装作没看到的样子，等到了修真界肖叶自然就知道灵石的可贵，到时候他就会后悔现在婆婆妈妈留下灵石在这个注定要荒废的灵窍里。
两人当天下午就带着灵石启程离开。
路上，肖叶问，“我们把灵气消耗光，灵石也都挖走了，这个洞穴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变成什么样？敖泽不用想就知道，“以后就跟山林的其他地方一样。”
本来如果天地间的灵气仍在循环，靠着肖叶留下来的那点灵石，那处小灵窍说不定不会干涸，但是就目前来看，姬桓只怕是已经做成了他想做的事，接下来在这下界中，小灵窍都会慢慢枯竭，然后就是大灵窍，最后是那些灵山、灵脉都会全部枯竭。
这让敖泽有一种迫切感，也许他选择肖叶是错误的，也许他应该再等等进入修真界以后，选择更有利、更便捷的路。这是因为肖叶的脾性实在是不适合在修真界活下去。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容易后悔的人，这种念头只一闪而过。
“我们可以先回一趟黎山村吗？”肖叶问。
敖泽点了点头答应了他，反正都要下山，黎山村是离开黎山最近的出口了。
想当年进山的时候走了十几个日夜才走到山谷灵窍处，现在两人的修为都有了长足的提升，不过一个夜晚，肖叶和敖泽就从黎山中出来了。
回到久违的家门前，肖叶发现他的家现在已经是半倒塌的状态了，只剩下土胚地基还在屹立着。他看到这番场景，蓦然有些感慨。
他在现代的家，在奶奶和他都过世后，也会是这番模样吧？他从那个世界离开的时候，家门的钥匙还挂在他的脖子上，走之前也没能做任何告别。奶奶的坟前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去拜祭了，肖叶想到。他真不算是个孝顺孩子，奶奶辛苦把他拉扯大，结果一天都没有享到他的福。
不过很快肖叶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他仍然有生活要过，这一次，是完全不一样的生活，而他的身边还有敖泽陪着。
突然，从邻居家传来一阵唢呐声，他转头看到邻居家现在热闹得很，有人不断地出出进进，门口还挂着白幡，肖叶突然想到什么，走近邻居家的门口，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他就立马叫道，“吴伯，这是怎么了？”
被他称作吴伯的中年男人仔细打量了一下肖叶，有些疑惑道，“你是？”
九年没见，肖叶的样子有了很大的变化，认不出来也不奇怪。肖叶赶紧自我介绍道，“我是肖叶，之前就住在旁边那屋。”
吴伯道，“哦，原来是小叶子啊，你这些年去哪儿了，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肖叶往院子里走了两步，道“我去亲戚家住了，现在吴奶奶还好吗？”吴奶奶就是之前给他塞窝窝头吃的老太太。
吴伯听他问起母亲，顿时一脸黯然，道“老人家年纪大了，两天前刚过世了。”
果然。肖叶听到这个消息心中还是有些难过，“这样啊，我能去给她老人家上柱香吗？”
“跟我来吧。”吴伯点点头，领着他进了灵堂。
拜祭完吴奶奶，肖叶心绪低沉地走出吴家，在自家的倒塌了一半的屋墙上找到了敖泽。
“我们走吧。”他向敖泽道，自此他对黎山村再无可留恋的人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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