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极夜般漆黑一片，云华在黑暗中奔跑，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只想逃离这片令人压抑到窒息的无尽的黑暗。
前面隐约有一道微弱的光，如同抓着救命稻草般，云华拼尽全力向那道光跑去。却在这道光中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云华猛地停住了脚步，再不敢上前一步。
光环中的她面覆轻纱，身着水蓝色纱裙，浑身颤抖地对着一身玄黑色战衣的南宫墨凌。
“楚云华，你可知罪？”南宫墨凌冷漠的声音响起。
“姐姐，京城第一丑女，做得可还开心？”楚云柔娇媚的声音交错响起。
“镇国公府诸人，忤逆不道，已悉数伏诛。”
“除了墨凌，我还能在谁身边？石头一样无趣的南宫墨宸身边吗？”
“这样的孩子，不要也罢。”
这些记忆交杂错横，交织成一张光怪陆离的大网向云华套来。
云华紧紧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淌下。
她想闭上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她想躲开，却像被施咒一样定在那里，只能任凭这张记忆的大网将自己套牢，越裹越紧。
云华窒息地跪在了地上，头痛欲裂。
混乱中，却听一熟悉的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云华，对不起，朕来晚了。”
声音中饱含着痛苦和遗憾。
是谁？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云华清明了些许，那张痛苦的记忆大网也开始渐渐抽离。
“云华，如果重来一世，你会和朕在一起吗？”
南宫墨宸？昭武帝？你还活着？
大网彻底消失，云华一人无力地跪在黑暗中，潸然泪下：“原来你还活着，真好！”
“云华”南宫墨宸的声音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焦急的女声呼唤。
楚云华慢慢地张开双眼，却见到风若瑶哭肿的双眼。
“云华！你终于醒了！”王江篱惊喜地大叫道。
“母亲您怎么”云华有些焦急，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母亲怀有身孕还身中奇毒，怎么可以这样守在自己身边呢？
似乎看出了云华的担忧，王江篱抢先说道：
“不急不急，夫人今早才得知你昏迷的消息，昨晚我给夫人把脉之后就劝她回去休息了。
你昏迷一晚，有我照顾就行，我是医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时春桃端着早餐和汤药进来了，云华吃罢早餐，风若瑶拿起汤药轻轻地吹了吹，准备喂给云华。
云华坐了起来，接起药碗：“阿娘辛苦了，您吃过药了吗？”
风若瑶微笑道：“我已经吃过了，今天医圣说要离开相府，给我们开了调养的药，我想着医圣开的药，为了孩子好，一定要吃的。”
云华心中狠狠一痛，强忍泪水笑道：“是的，我也沾沾母亲的光，好好喝药。”
风若瑶慈爱地看云华喝完药，又等王江篱给云华把脉确认无碍后，问云华道：
“昨晚李氏和秋穗的供状，胡嬷嬷她们已经准备好，也让她们按上手印了。
之前胡嬷嬷也搜集到了萧姨娘购买断肠草和从药房多拿杜衡的证据。
我准备等你父亲今日下朝时就呈给他看，你觉得怎么样？”
云华想了想，强笑着说道：“母亲所言甚是，现在也算是证据确凿。”
风若瑶微笑着点点头，便在胡嬷嬷的搀扶下慢步走出门去。
云华连忙拉着王江篱的手问：“秋穗的供词上可有赤灵曼陀罗的事情？”
“有的吧，”王江篱犹豫道，“昨天秋穗说这个的时候胡嬷嬷还在房间中。”
云华低头思忖了一会儿：
“也罢，这罪证留着吧，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赤灵曼陀罗是个什么东西，谅萧盈盈也不敢说。”
王江篱狠狠点了两下头，说：“我保证，我不说！”
云华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现在的一念之差为她此生留下了巨大的遗憾。
说到赤灵曼陀罗，云华重重吐了一口气，泪水复又涌了上来：
“师姐，我当时自作聪明，留下了秋穗，是不是错了？我明知道她和李氏有问题，就应该把她们都赶走永绝后患”
王江篱看云华这个样子，一阵心酸，连忙揽着云华道：
“哪里自作聪明了？你那么聪明，应该比谁都清楚，你赶走了她们，萧姨娘早晚找其他人来做这些事，到时不知道要吃多少亏才能找到她们。
你最好的选择就是先留着她们。
不是你自作聪明，是她们太阴险了，用赤灵曼陀罗，这哪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云华默默靠在王江篱的肩头，闻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药香，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那你”少时，王江篱啜嗫道，“你如何应对两个月后的事情？”
“我不会放弃的，我会翻遍医书查找赤灵曼陀罗的信息。若是弟弟真的我让萧盈盈偿命。”云华望着窗外，蹙眉说道。
王江篱心中一凛，但是想到萧姨娘所作所为，的确是死不足惜，便缓缓点头道：
“好。但只怕萧姨娘没那么简单，她弄来的西域药材幻髓草和赤灵曼陀罗，一个比一个难见，即便在西域也不是寻常百姓可以接触到的，她的来历要搞清楚。”
云华暗暗点头，她想到了南宫墨宸说的身披暗色斗篷的人，那个当赤金缠丝蔷薇镯的人，八成是个线索，看来待顾子虔为自己皮上作画时，要好好问问他查的进展了。
王江篱看交代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恋恋不舍道：
“我该启程了，弈鸣城那边不知灾情怎么样呢。”
“是了，我有东西送你。”云华先叫夏荷拿来纸笔，手书一封通关信笺让她送到镇国公府，然后让春桃将云静和莫姨娘送给她的面纱拿了出来，说道：
“此去弈鸣城，或有疫情，用面纱可以挡一挡，再者说这面纱比幕离方便得多，我记得你初到时抱怨说幕离很闷，什么也看不到。”
“这，你考虑得好细致啊！”王江篱惊叹道，她忍不住用手抚摸着这薄若蝉翼的雪云纱缎面纱，看着上面绣的渐变淡粉色的月下芙蓉赞叹不已，“好漂亮！这是你绣的吗？”
“倒不是，”云华答道，“是莫姨娘和我的妹妹云静绣的。如果你喜欢，下回我也绣个给你，只是绣工没有她们好。”
“所以说我好羡慕你们啊，我怎么都绣不出来，”王江篱嘟着嘴道：
“怪不得这里的男人娶老婆都要看女红的，要我是男的，我也喜欢能绣出来这么漂亮花儿的人。”
云华被王江篱逗笑了：“怎么这么不害臊的，满嘴娶啊嫁啊的。”
“你终于笑啦~”王江篱笑道，拉起云华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云华，你要坚强，我会努力努力查找赤灵曼陀罗的解毒之法的！”
“不是说赤灵曼陀罗是无药可解的西域奇毒吗？”云华问道。
“现在是，但是我昨晚想了一晚，这世间之物都是相生相克的，不可能有一种事物是超然存在的，赤灵曼陀罗也不例外。
现在说无药可解，那一定是没找到而已，我会找到的，不然愧对我医圣的名号~”
说着，王江篱调皮地向云华眨了一下眼睛。
云华杏眸中的希望刚刚升起，却听王江篱有些遗憾地说道：“只是，只是有些来不及医治夫人了。”
云华听后又默默垂泪了许久，半晌才喃喃地说道：“只要母亲身体无碍，弟弟会有的。”
“一定会有的！”王江篱坚定地对云华点点头，掏出手绢将云华的泪水拭去。
又宽慰了云华许久，王江篱才依依不舍地起身拿起面纱带上，跑到铜镜前满意地左右看了看，背上行囊对云华挥挥手：“小师妹，拜拜~”
云华看着王江篱的背影，心生羡慕：
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师姐一样，自由自在地遨游在天地间就好了。
正值云华看着王江篱的背影发呆时，春桃进房说道：
“小姐，相爷回来了，夫人请您去正堂。”
云华心中叹了一声，别说自由了，先把这些糟心事处理好吧。
待步入相府正堂文楚轩，只见秋穗和李氏已经颤颤抖抖地跪在地上，楚谦佑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之上。
胡嬷嬷捧着供状侍立在一旁，风若瑶则神色淡然地坐在楚谦佑身旁，缓缓地抚着肚子。
“萧姨娘呢？怎么还没来？”看到云华进来，楚谦佑有些不耐烦。
云华上前福了福道：“华儿见过父亲。”
“嗯，”楚谦佑点头沉声道，“你都知道了？”
“是，女儿已经知道了。”
“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楚谦佑偏过头去问风若瑶道：
“盈盈向来柔弱，怎会做出这么歹毒的事情？害得华儿摔下假山毁容，还下毒，这”
听到楚谦佑为萧姨娘说话，风若瑶脸色沉了下来：
“是不是她做的，等她过来再说吧。这人证物证俱在，相爷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眼见风若瑶不高兴了，楚谦佑劝解道：
“我只是问问，别动了胎气。若真是萧姨娘做的，我就”
“就怎样？”风若瑶斜睨着楚谦佑。
楚谦佑想了一下，咬牙说道：“我就废了她贵妾的身份，再不会理那毒妇。”
风若瑶听后冷笑一声：“我们的宝贝女儿，被算计，被下毒，险些被弄毁容，你就这么轻轻放过，还当真是情深义重。”
楚谦佑自知理亏，皱着眉头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门外的小厮掀开门帘进来回禀道：
“相爷，夫人，大小姐，萧姨娘和嫣铃被押来了，在院子里候着。”
“让她进来。”楚谦佑严厉的声音中透着怒气。
萧姨娘被押进来时，云华嘴角牵动，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她终于知道萧姨娘为何来得这么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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