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船舱外雾气弥漫，秦越有些呼吸困难，他重重地咳了声，扶着一旁的舱壁站起来。飞船已经报废，漂浮在无边的宇宙中，供氧系统也开始损坏，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秦越有些艰难的挪到梁申的身旁，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人了，有多久呢？秦越有些惘然地甩了甩头，他低头仔仔细细的将梁申的模样刻画在脑海中，附身吻住梁申的唇——这是一个苍白冰凉的吻，爱意和温度早已在濒临死亡的危险中消失殆尽。
“ea-vi，检测船体受损程度。”
“是——检测完毕，供氧系统损坏率为84，动力系统损坏率为76，左翼断裂无法使用，右翼丧失动力无法使用，照明系统损坏率23——诊断完毕。”
秦越扬起脑袋，因为受伤和缺氧导致的疲惫正在向他侵蚀，但是他没办法放松，他想要活着，带着梁申一起活着。
“如果将维持照明系统的能量全部转给动力系统，并在进行虫圈跳跃后，立刻开启逃生舱弹跳，存活几率为多少？”
“······”
“ea-vi？”
“正在为您计算——存活率为38，不建议采用此方法。正在为您推算距离最近的含氧星。”
秦越叹了口气，他眨了眨眼，右眼早已血肉模糊。他的机械眼珠被生生扣了下来，秦越不无感慨的想着，说不定人家醒了之后发现是自己救了他，还不一定会感激呢，万一让他觉得耻辱呢？
“最近含氧星为拉瓦公爵所属3号星，加上虫圈跳动以及未知危险，距此约200光年。”
“解除照明系统”秦越坚定地说着，伸手揽住了梁申的腰，将他抱在自己的怀中“全速向虫圈前进，并在跳跃完成后立即弹出逃生舱。”
“是，命令已执行，五秒倒计时开始。”
秦越低头亲了亲梁申的额头，抚平了对方头顶的乱发。
“5”
照明系统关闭，船舱内陷入一片黑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秦越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4”
索伊的笑脸跃上脑海，他还记得他们最后一下次见面时索伊说的话——我希望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秦越还记得自己当时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屑地说你连女朋友都没有时，索伊愤怒的冲过来，两人打作一团。
“3”
在短暂的人生里，他居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辛耳公主披着火红的长袍，迈着自信的步伐走进宴会厅时，所有人或嫉妒或羡慕的神情。
“2”
秦越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样美丽的、温柔的，有着一头水藻般海蓝色长发的女人，最终的命运却是被一群无知愚昧的小人在狭小的走廊里被玩弄致死。
“1”
他最终还是吻上了梁申的唇，在咬破对方嘴唇的刹那，飞船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宇宙的深处。
同一时间，军营——审讯室。
墨有些疲惫地摘下戴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缓缓呼出一口气。她经手过无数的病人，什么样的她都见过，却没有见过这样的——无欲无求，内心平静的如同液晶显示屏。
对了，显示屏都还有可能出现故障。
“索伊先生，您是确定以及肯定不相配合本次调查了吗？”
索伊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早已摸清了墨的性格。傲气但不自满，冷静但并非没有感情，克制却适时的露出火热的欲望。
是一个有趣的女人。
“我以为您已经清楚了。”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如果今天你没有说出真相，那么你就会被送上军事法庭进行堂审。”
“是的，我已经考虑清楚。”
墨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尾，深绿的短发在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层层光晕，一看就是长期待在室内的白皙皮肤此刻更显得苍白，墨银灰色的眼眸在金边眼镜下露出遗憾的神情。
“其实我还挺喜欢索伊先生的。”
索伊挑挑眉，语气仍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玩笑感，“哪种意义上的喜欢？”他不无调笑地说道。
墨顿了顿，她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起身收拾好桌面上的文件。白色的医生大褂里露出一条纤细的手臂，手腕处带了一个略微有些宽大的银镯子。
“那种层面上的都有，索伊先生可以随意解释。”
索伊单手支着下巴，垂下的眼帘遮盖住了他的神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监控室内，一群高官显贵围着墨，脸上都是焦急的模样。一个脸圆腰肥的贵族从人群中走出，赫然是史塔西的舅舅——西宁。
“墨博士，情况如何？”
墨沉默的盯着眼前的人，她的右手在宽大的长褂里不安地来回搓弄，西宁看着她犹豫的神情，就知道没有办法了。西宁叹了口气，他伸手拍了拍墨的肩膀，让她不要自责，转身便去安排军营中的事情了。
人们渐渐散去，监控室里此刻只剩下墨一人，她抬眸看着监控中的索伊，打开了右手的掌心。
掌中是一张写有坐标的地址，至于那里是什么地方，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
空气中满是消毒水和清新剂的味道，秦越有些困难地睁开了双眼，眼前是一大片雪白的天花板，闪烁着特有的金属光泽。脑中空白了几秒钟，秦越猛地动了下手臂——没有成功——被医用绷带拴在了医疗舱内。
舱体开始疯狂嚎叫，瞬间覆盖了整个房间，秦越听到门外有人在大叫，随即，寂静的走廊传来脚步声——有人正准备进来。
房内响起‘滴’的一声，来者的脚步轻快有力，秦越面色冷峻的按着医疗舱的紧急防御模式，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着苍白。
这是个女人——秦越有些讶异的想着，他彻底搞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了。但仍旧戒备着，好似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肉食动物，磨着被砍断的獠牙。
墨银灰色的眼眸中划过一道惊艳的神色，准瞬即逝。她曾听说过拉普星人绝大多数都英俊美貌——其中王室成员更甚。这会她看到了一个活着的拉普王室，他有着刀削一般凌厉的面容，碧绿色如湖水般的双眸以及一头耀眼的金发，身材协调而健美——这才是传说中神的子民。
墨这样想着，面上却没什么情绪。
“你有什么目的。”
“噗”墨忍不住笑出声，素来平静的面容一点点柔和起来，显出几分无害“你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我去觊觎的？”
出口的一刹那，秦越就知道自己唐突了，但他克制不住。他被人拴在医疗舱内，没有任何武器在身边——这让他很不安。
“你怎么不问问那个和你一起的男人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或者说我很确定他就是梁申将军吧。”
墨饶有趣味的看着面前的男子脸色突变，本来隐忍平静的面孔一点点焦虑起来，这不禁令人升起一股变态的破坏欲——想看着这张脸哭泣、哀嚎和乞求。
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或许吧。但她仍旧没有出声，仍凭自己的身影暴露在秦越愤怒狠辣的视线中。
“你最好乞求他没有什么事。”
“哦？如果我说他——死了呢。”
秦越目光怀疑，他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墨，尽管他现在躺在医疗舱里并且被拴住了四肢，但毫无疑问的是，一旦这只野兽脱离控制，他将第一时间杀了自己。
“那你最好现在杀了我。”秦越冷冷地威胁道。
两人都默不作声的注视着对方，视线中包含了质疑、询问和某些不怀好意的东西。最终墨主动避开了视线，她在秦越几乎化为实质的目光中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的旁边。
“我是在未开发星系-0876-含氧星中找到的你们，别问我地址是哪里来的，我想你应该清楚。”墨说到这，伸手拿起一旁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神色恹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喝什么致命的毒药“说实话，我自己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来这里——简直像是发疯了。但是我来了，因此我对自己说我来都来了，应该要做点什么。其实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用，我救回了你们两人的命，但是您们仍旧被通缉——”
“虽然我知道这样显得不太绅士，但是我仍旧想打断一下。”秦越终于摸索到了医疗舱的控制台——将医疗舱上端抬起，让自己看起来像坐起来了一样。
墨点点头，并没有被打断的恼怒。
秦越碧绿色的眼眸紧紧凝视着墨，两人无声的交锋中带了点寒冷的味道。
“我在想，如果你来到了这。我是说，如果那群没脑子的家伙还不算蠢的话，他们肯定知道了你在干什么，以及你为什么这么干。”
“是。”
秦越皱着眉，他眨了眨眼，湿润了一下干涸的眼球。他的声音冰凉就连房间内都沾染了这凉意。
“您继续吧。”片刻后，他移开视线，轻声道。
“刚刚说到哪了？哦！对了，你们仍旧被通缉。是的，通缉，而我也一不小心让自己陷入了这种境地。就这件事来说，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只是一名精神诱导师。”
墨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的更加舒服点，她顺手开开了医疗舱的防护罩，并打开了医疗绷带，“您好，秦越先生，或者您更喜欢被叫做普嘉利王子。我是一名精神诱导师，好吧，先前说过了，我叫墨。”
秦越从医疗舱内走出来，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冷峻的脸庞始终围绕着死亡的寒凉，“你好，墨小姐。如果你没有在自我介绍前妄图看我的笑话的话，我并不介意对美丽的女士更温柔些。”
墨也起身站定，她温和地笑了笑，对这句话不置可否，金边眼镜在强烈的灯光下被照射的发白，她伸出苍白纤细的手臂。
秦越忽视了伸到面前的手，他转头看向房门，一个健步冲到门口并拉开门走了出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墨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收回了手，脸上没有一丝尴尬的神色。她接上了个人终端，看着终端中被自动拦截的无数条语音和通话请求，脸上浮现出微妙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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