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展眼间，甄明轩离开月余。柠九的逃跑计划正式启动——病重。
柠烟果然上当，马上通知九王爷。
九王爷让柠烟买通了竹园里的一个宫人，日日往柠九煎药的药罐子盖上抹一点儿。
柠九认出这东西是噬心散，每次放很少一点儿，连续服用一个月，金锣大仙在世都救不活。
青民一乐，往柠九身上几处穴道重重地点了几下：“这样，更像将死之人。”
柠九笑骂：“小犊子，够狠。”
青众回嘴：“涅槃重生，这点儿罪遭的值。”
半月过去，柠九果然濒临死亡。
太子也有些急了，日日派了御医来诊治，因总不见好不知道罚打了那些御医多少次。
时机差不多了，柠九让妈妈传了个“九王着烟毒于九”的消息给太子。
太子明白，这是削弱九王爷势力的绝佳时机，一方面派人赶紧通知柠九，一方面派了暗卫盯紧九王府和甄宅，很快找到了传药送信的人。
柠九接到太子消息，乐了：看来这位大哥对自己确实有点儿真心真情，测试结果还不错。不过这时候她的“毒”已深入骨髓，如何也是无法“解”的了。
太子不知柠九计策，一听已是回天无力，急得热锅上蚂蚁一般，竟连续多日跑到竹园来看望。
甄家上下一律跪地垂头，无不战战兢兢。
这日，握着太子的手，柠九卒。
忍了多日，太子终于泪如雨下。
同时，太子的网开始收拢。
先是御医表明柠九死因并非是病，而是中毒。紧跟着，竹园的内奸宫人被抓。随后，传药人被擒。最后，柠烟与九王爷浮出水面。
……………………………………
事情惊动了皇帝。
朝堂之上，皇帝一脸肃穆。
朝堂之下，太子满脸悲戚、愤怒；柠烟、九王爷胆战心惊；甄侍郎抖若筛糠。
柠烟被贬为平民，囚禁于水云庵，终身不得面圣，一应饮食起居不得由人照拂。九王爷被罚奉两年、禁足十年，无召不得入宫。
唯独这甄侍郎，皇帝头疼得很。他算是皇帝的忠臣要员，为人耿直且一心为国，此次虽有看顾不利的责任，但处分过重实在太冤；可处分过轻，此案又牵涉皇家血脉多人，死伤的都是他的骨血，尤其那柠九，他对她母妃原就心有愧疚怀念。后来由太子照顾庇佑才总算长大成人，可如今说死就死了。
不由得，他又对太子有了怒气！于是斜眼瞪着太子。
太子当然明白自己的爹，忙恭顺柔和地先是给与宽慰，后又诚恳地认错，最后出主意。他建议将甄侍郎贬为品级低下的谏言使，再把日前最让皇帝头疼的一桩藩王贪腐案交给他去查办。
皇帝想了想，很满意，同意了。
甄侍郎虽然一头的汗，但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谏言使有点儿像言官，品级不高，权利不小。上到皇帝天子，下到九品芝麻官，谁都骂得、查得。
这等于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甄侍郎明白太子救了自己一命，他本不想站队，但事已至此，这藩王又岂是他一个被削职的谏言使查得了的，干脆大腿抱到底，豁出去老脸再去求太子一次。
太子既解了自己的围，又彻底拉拢了甄家，心里很舒服。唯一遗憾的是柠九，他最亲的小妹妹，最得力的小助手。想到这里，不由得暗暗又叹了口气。
皇帝下旨，凌云公主柠□□光大葬，一月内京都百姓不得操办婚庆寿宴，皆着素服。葬礼持续了整整半个月，由太子亲自主理，当然，他不过就是个监工罢了。
………………………………
柠九下葬三日后，天暗如夜，鹅毛大雪无声飘落。
甄明轩快马加鞭，一骑绝尘冲进京都城门。
接到柠九病逝、父亲被贬的消息，他放下未处理完的事情，不要命似地往回赶。
一路上，日夜兼程、水食不沾，累死了几匹高头快马。
已是谏言使的甄林松和夫人远远地看到甄明轩策马而来，忙下台阶迎了过去。
甄府上下，哪个不知道这甄大少爷对凌云公主一往情深？因此甄明轩一落地，早有众人跑着去牵妈迎接。
甄明轩胡子拉碴、满脸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他拉着两位老人的手打量一番，略有安心，又急急地问：“九儿她……”
甄老夫人抹了抹眼泪，哭道：“轩儿，是娘对不起你，没看护好她。”
“她……真的……”甄明轩不愿意相信，他宁可柠九离开，也不愿意她死了。
“轩儿，是真的。”甄林松叹口气，拍了拍儿子的手。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呢！她答应过等我回来的……”身子一晃，甄明轩险些站立不稳。
早有人在一旁扶住他。
“轩儿，人死不能复生。凌云公主已经没了，你可不能再出事儿了啊！不然我们甄家……”甄老夫人哭了起来，一旁甄林松忙给夫人顺气。
“我不信！她一定在竹园等我，你们骗我！”闪过身，甄明轩就往竹园冲。
到了竹园门口，他却停住脚步不敢往里走，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竹园大门。
画儿正在扫雪，时不时停下搓搓手取暖。一抬头，她看见瘦脱了相的甄明轩一身行衣走了进来。
鼻子一酸，眼眶一红，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画儿“哇”地扑了过去，像个找到妈的孩子一样拽着甄明轩的衣袖哭喊着：“驸马你怎么才回来？”
甄明轩见她一身孝，粉黛不施，小脸蜡黄，整个人瘦弱不堪，也不如以往机灵活泼，终于相信柠九是真死了。
踉踉跄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屋，一屁股坐到床边，摸着锦被痴痴呆呆不知道想些什么。
瞬间，心如刀割。
甄明轩呕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栽了下去。再醒来时，室内已经掌了灯，他躺在柠九的床上。对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
见他醒来，太子起身过来看。甄明轩要起来拜见，被太子摁住，复又躺了回去，无力地说：“太子殿下，微臣失礼了。”
“不妨事。”
太子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甄明轩听了，双手握拳狠狠砸向床面，自责道：“都怪我！”
“也怪本王了，不该把她卷进这朝堂之争。”
太子看了一眼甄明轩说：“我知你对九儿的情意，但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太过伤心。看样子，你怕是多日粒米未进。我让人给你做了些吃食，你且吃些补充体力。”
“多谢殿下。”
“你好好歇着，本王先回去了。”
画儿送走殿下，甄松林和老妇人又来探望，看到甄明轩的样子，老妇人又哭了一通。
……………………………………
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甄明轩早早起来，画儿伺候了梳洗，又去端饭菜。
甄明轩问：“青民、青众二人呢？”
“回驸马，公主下葬后，他二人就走了。”
“没留下言语？”
“没有，只是说‘也该走了’。”
“也该走了？”甄明轩品着这句话，匆忙喝了口粥，叫人带他去柠九的墓。
柠九的墓豪华程度让人咋舌，连甄明轩都觉得有点儿过了。
摸着冰手的墓碑，甄明轩念叨：“九儿，知道吗？我宁愿你的逃离计划成功。你说想要一人白首……我……都计划好了，等我回来就带着你去清秋门，没有朝堂的利益之争，只有我们两个纵马江湖，岂不快哉！”
“我知道你不肯信我，为了让你安心，我忙着把一切交接出去，来不及去竹园看你，没时间去高崖陪你。这次出去，除了完成太子交代的任务，我也在交接这方面的一些事情。”
“你知道吗？大婚时那天我掀起你的盖头，那双受惊小鹿般的眼睛好亮，你就那么撞进我心里。可是你胆子那么小，我都还没碰你你就吓哭了，还哭晕过去了！外界的流言让我觉得很烦，也很憋气，所以我才不再理你。”
“我本来就不想娶柠烟，可九王爷拿钱庄的生意威胁我。他下了圈套，存了四十万银子，又让人换了库里的银子。一时找不到银子，我只能娶柠烟进府，可我没想到她会那么欺负你。我不愿意帮你是因为你见了我就像见了阎王一样，我心里有气。”
“你从假山上跌下，我恨我自己没有保护好你，可你醒了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变得独立、勇敢，变得爱笑，变得主动，不再避我如蛇蝎。我心中的雀跃无比，我以为一切都有了转机。”
“如果说，当初我只是被你的容貌吸引，后来却是中意你的人。你就像太阳一样耀眼，万丈光芒刺进我疲惫不堪的心里，很暖。”
“你虽然不怕我了，但却从心里远着我。那天看你和青众他们一起练竹剑，那么亲热，我真的生气了。我以为你有新欢，还怪你不守妇道，你对青众那么温柔体贴，对我却是生疏有礼，不肯亲近半分。”
“画儿给我送点心，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你学武之后我才明白，你真的变了，变成我从来没见过的样子，有些可怕，有些让人琢磨不透，让人越发抓不住。可我更放不下你了！我依旧喜欢看你笑，喜欢你和我说话，喜欢你给我做点心吃，也喜欢你的平易近人……渐渐地，我也跟着变了，变得和你越来越像，虽然我还是常常吃青民、晴风他们的醋。”
“以后，你可不可以对我也那么好？我也想像他们一样，一说起来竹园都抢着去。”
“可是为什么，我刚准备好一切，你就这么离开了？”
“你答应过等我回来的。你食言了！”
“我心疼。”
“九儿，我很想你。”慢慢地，甄明轩滑坐在地，背靠着碑抬头看着阴暗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晴风、落雨带着画儿赶到，三人看到坐在墓碑旁边颓丧如废的甄明轩，忙扶他起来。
“驸马！快起来，您这样公主会伤心的。”
“主子！人死不能复生，您不能这样。”
甄明轩站起身，吩咐他三人去找扫帚，要扫雪。
主仆四人谁也不言语，皆低头默默扫雪。晴风扫到墓西南角，突然发现了个两尺宽的洞，似乎是盗洞，忙喊落雨来查看。
落雨蹲地上摸了摸土，又把土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说：“这墓刚修好就被人盗了。这帮该死的盗墓贼！”
“快去通知主子。”
甄明轩看完盗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主子，报官吧。”
“等等。你看这盗洞是用什么打的？”
“不像是寻常的工具，倒像是……”
甄明轩点点头：“对，是剑。”
“您的意思是说？”
“这不是盗洞！走，下去看看！”
甄明轩、晴风、落雨鱼贯而入，画儿在外头把守接应。
不多时，三人爬出来。甄明轩脸上阴晴不定，晴风和落雨面面相觑。
“柠九，你居然诈死！”
“啊？驸马，你说什么？”
甄明轩咬牙切齿地说：“你的好公主压根儿就没死！”他是又气又开心。
“那，那，那……”画儿那了半天说不出来什么。
“走，我们回去。”
甄明轩回去后，嘱咐晴风、画儿三人不准走漏任何风声，自己回到书房琢磨如何去寻找他的逃跑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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