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愠怒

萧懿瑶还记得当年在凤仪殿的时候，皇上为了自己，命高嵩将奏折全部搬进凤仪殿，纵然在皇后眼皮底下千般不便，却几乎住在凤仪殿。而如今自己终于有了美人的名分，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宫殿，除了最开始皇上常来，如今间隔的时间是越来越长。她不信，不信皇上真的是因为政务繁忙，她了解他，他只要记挂一个人，无论多远，多晚，他都要亲自瞧上一眼才安心。

        萧懿瑶轻声的啜泣，泪水浸湿枕巾，迟迟未干。她甚至分不清楚这哭泣是为了皇上多日没来看望自己，还是为了金世恩残废的双腿？

        整夜未睡，直到清晨，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暴雨过后是明媚的晴天，往常这个时候萧懿瑶早就起床了，何以现在还没起？宁瑾和黎九儿等候在殿外。按理说主子歇息，该有宫女在床边守夜才是，可萧懿瑶总说这样会令她不自在，打发宫人们都早些休息。她是时刻践行林南山养生十二时辰的人，不愿让下人为了自己熬夜。

        直到巳时初刻，萧懿瑶还没有起床。宁瑾便对黎九儿道：“不如你进屋瞧瞧？美人喜欢你，即便你搅了她的清梦，也不会怪罪你的。”

        “好。”黎九儿应道。她蹑手蹑脚的走进萧懿瑶的寝殿，隔着帘子望去，美人果真还在熟睡。她走近，看见萧懿瑶身上的被子滑落，昨夜暴雨，冻坏了可不好。黎九儿忙为萧懿瑶盖上被子，就在触摸到萧懿瑶肌肤的那一刹那，才发觉美人身上竟是滚烫的！她忙出门，向宁瑾禀报此事。

        宁瑾跟着进了萧懿瑶的寝殿，轻碰她额头，果然烫的吓人！宁瑾忙唤道：“美人，美人，你怎么了？”

        萧懿瑶被声音惊醒，睁眼虚弱的看着宁瑾。宁瑾道：“美人，你似乎发烧了，可有哪里不适？”

        “头昏昏沉沉的。”萧懿瑶道。

        宁瑾忙对黎九儿道：“快去太医院请太医！”她沉思片刻，有制止准备出门的黎九儿，说道：“还是先去甘露殿，告诉皇上美人生病了，请皇上传太医。！”

        萧懿瑶失笑，眼里布满酸楚，说道：“宁姑姑，从何时起，我也需要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请皇上来看我。，”

        宁瑾道：“美人，你别多想，皇上心里是有你的！”

        萧懿瑶别过身，皇上心里当真还有我吗？

        “皇上驾到！”午时初，皇上果真来了。他身后带着的，是他最信任的林太医。一进殿，便对请安的宫人们道：“平身！”

        径直来到萧懿瑶床前，说道：“听说你病了，也不愿意请太医，怎么回事？”杨含雪别过脸，这一定是黎九儿去甘露殿的说辞，她瞧不起这样的自己。只闻齐贤对林南山道：“林太医，快瞧瞧！”

        林太医为萧懿瑶把了脉，说道：“美人这是受了风寒，又兼思虑过重所致。臣开几副药，只有美人按时服药，好好歇息，无有大碍。”

        齐贤心疼的望着萧懿瑶，问道：“你在思虑什么？”

        萧懿瑶转身，背对着他。齐贤见状，吩咐宫人们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宫人们下去，齐贤坐在床边，俯身，想抱住萧懿瑶。他灼热的呼吸拍打在她的耳间，萧懿瑶想及他这些日子没有来看她，不由地反抗，用力推他，说道：“你别碰我！”

        齐不解，温柔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皇上可知，多少天没来看我了？”萧懿瑶伤心的道。

        齐贤心疼的看着她，解释道：“最近朝廷发生了许多事，一件件都需要我亲自处理。你知道的，许多事若假手他人，便有被架空的危险。不过，过段时间就好了，我挑拨了许多寒门士子，待确保他们能够信任，便将大部分政务交给他们打理。”

        “政务繁忙从来不是理由，我了解你，你若惦记我，不会这么久不来看我。以前在甘露殿，你几乎日日都要召见我，政务再忙，只要你召见，我岂会不去？皇上，你定是有其他女人了。”萧懿瑶伤心的流泪。

        齐贤沉默。前段时间卢贵妃确实给甘露殿送来一个侍女，他不想骗她，便道：“无论如何，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又何必在乎这些？”

        “皇上是承认了？”萧懿瑶看着他，问道：“是谁？”见皇上不语，她继续道：“我早该知道，皇上富有四海，天下美人都是您的，又岂会真的一心一意做我一个人的夫君？四年了，我早已变成了旧人。”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齐贤道：“我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从来只是你一个人的夫君。只是，有的时候，身为男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萧懿瑶失望的看着他，“皇上既然有了其他女人，又何必假惺惺的来看我？当年有人诬告我与金乐师有染，皇上明知绝无可能，为何命人打断金乐师的腿？是我看错你了，是我从来就不了解，原来你只是一个无情无义，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你毕竟是帝王，我怎么会那么傻，居然相信帝王会有感情？”

        齐贤看着她，一句句话仿佛刀子在剜他的心。金乐师？他自然还记得，那个与萧懿瑶合奏出天籁之音的乐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记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命人打断他的腿？你去看他了？”

        萧懿瑶道：“长日无聊，难道我便不能去看望故人吗？”

        “故人？”齐贤道，“难怪你今日这般反常，什么我十二天没来看你？萧懿瑶，这半年来，我最久一次没来看你，是十八天！十八天没来看你，你并不惦念我，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我十八天才来看你！怎么，这回十二天没来，便成了说辞了？”他看向萧懿瑶因生病而惨白的脸，继续道：“依朕看，连你今日的病，都是为了他吧？”

        萧懿瑶道：“我与金乐师是清清白白的！”

        “你自然与金乐师清清白白，你不是不想，是不敢，是不能！你以为朕没看见，金乐师看你的眼神，你们是合了心的！朕没有要他的命，已是格外开恩！”齐贤愠怒的看着她。

        萧懿瑶道：“我与金乐师三年未见，何来合心？皇上此言实在可笑。”

        “是啊，三年未见，你竟还惦记着他！这三年来，你不是不想去看他，是住在甘露殿没有机会！今日为了他，说什么十二天没来看你，萧懿瑶，你以为朕不知道，便是一个月没来看你，你何时在意，何时放在心上？”

        “既然皇上心里这样想我，又何必来这瑶台殿？皇上之前确实有十八天没来看我，可是今日叫人送这个，明日叫人送那个，我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皇上惦记着我。可是现在呢？十二天不闻不问，皇上心里何尝有我？”萧懿瑶道。

        “是啊，我心里没有你。萧懿瑶，既然你这么说，那便这么是吧。念你今日生病，金乐师的事我不与你计较，可是你记着，从今以后，都不能再与他见面，否则让朕知道了，朕一定会杀了他！”齐贤说罢起身欲离开。

        “皇上若杀了金乐师，我一定会恨皇上。”萧懿瑶道。

        齐贤转头看着躺在床上倔强的她，“为了别的男人恨我，萧懿瑶，你可真是……真是不知所谓！”他气极了，眼睛红红的看着她。

        萧懿瑶闭上眼，泪流满面。她强令自己平定心绪，说道：“皇上，我知道说了您会生气，可我还是要说，请皇上看在我的份上，派太医去梨园医治金乐师！他现在住在一个连猪狗都嫌弃的地方，双腿残废，只能爬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害了金乐师的一生！我确实欣赏金乐师的乐声，但绝男女之情，皇上何必这样对他？又何必陷我于不义？”

        “你自然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他对你呢？萧懿瑶，在金乐师这件事上你不要再说，朕如何处事自有其因果。”齐贤道。

        萧懿瑶道：“皇上一定要我对他心怀愧疚吗？宫中太医无数，未必不能治好他的腿，皇上，您如果不派人去医治他，我……我也不喝药，就让上天惩罚我，让我一直病下去。”

        “你……”齐贤愠怒的看着她，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她憔悴的面容，终是没有说出狠话，径直离开瑶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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