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要事相告
林南山还记得，十年之前，当时的太后还是先帝的崔昭仪，孝惠皇后史氏早逝，崔昭仪与王贵妃斗争多年，王贵妃薨逝后，崔昭仪一度专宠。后来有人献上美人胡氏，先帝喜爱非常，不到三年便由五品美人晋位二品充容，胡充容有孕后，崔昭仪秘令他将藏红花研成粉末，治她惊悸之疾，他不疑有他，亲自研制了半斤藏红花粉末献与崔昭仪。
没想到崔昭仪拿到藏红花粉末后，竟逼他每隔几日便在胡充容的安胎药中下少许剂量，直到胡充容流产！医者父母心，他当然不肯，崔昭仪便命人将她襁褓中的女儿接进宫中，威胁他：“要么你的女儿活命，要么胡充容的孩子活命，自己选！”彼时他只是太医院一个小小的太医，是因为崔昭仪的赏识，方在太医院中有几分地位，他的一切荣誉地位皆来自于崔昭仪，如何能与她抗衡？
三个月后，胡充容毫无征兆的流产，那是个已经五个多月，就快要成形的皇子！他永远记得，那个未成形胎儿的样子，他恨自己，厌恶自己，身为习医之人，竟如此龌龊肮脏！多少午夜梦回，他在梦中惊醒。
后来胡充容渐渐失宠于先帝，幽居于冷宫，不到二十五岁便香消玉殒。每每想到此事，林南山便满心悔恨、愧疚，再无内心的安宁，直到几年前去普陀山为那无辜丧命的胎儿做了超度，又年年在寺庙中为他祈福，方才渐渐释怀。
他原本以为，崔昭仪成为太后，再也不会让他做那些肮脏的事情，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天，她竟再度要求自己行那龌龊之事！且不说萧懿瑶腹中已有胎儿，便是没有怀孕，仗着患者的信任，骗一个女人喝下终生不能受孕的汤药，与禽兽何异？他思来想去，不……绝不能，绝不能再如十年前一样，杀死尚未出生的婴儿。他记得普陀山的法师说过，婴儿皆有灵，人为伤害，必受天谴。何况他是医者，医者！
他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不能听太后的！他回到甘露殿，如往常一般为萧懿瑶请平安脉，请完脉，萧懿瑶令宫女悠儿拿出一条丝帕，对他道：“林太医，我瞧着你似乎极爱出汗，夏天快要到了，这是前些日子皇上赏的江南丝绸，我特地命人做成丝帕，亲自在上面绣了紫阳花，代表我对你无尽的感恩，送给你。”
林南山忙道：“懿瑶姑娘客气了，照顾懿瑶姑娘是在下的职责，如何敢收姑娘这般厚礼？”
萧懿瑶笑道：“厚礼倒谈不上，只是这丝帕，我可是专程请示了皇上，皇上还打趣我从未绣花给他，不过，皇上和我一样感激林太医，还请林太医收下。”
她搬出皇上，林南山自然不敢再推辞，双手接过丝帕，说道：“多谢皇上，多谢懿瑶姑娘！”
萧懿瑶道：“林太医如此尽心的照顾我，我对林太医感激不尽，岂需林太医言谢？”
林南山额头又出现缜密的汗珠，这萧懿瑶绝非等闲之辈，他已打定了主意要为她保下这胎。可太后的懿旨如何能置之不理？告诉皇上？他们毕竟是母子，到时太后在皇上面前否认，他便是离间太后和皇上的罪臣！该怎么办……一屋子宫女见他又出汗了，咯咯直笑。林南山道：“在下这是老毛病了，让姑娘们见笑了。”他看向萧懿瑶，郑重道：“懿瑶姑娘，在下有要事相告，不知可否……”
萧懿瑶会意，对众宫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出门，只余萧懿瑶和林南山两人在屋中。林南山将门窗关上，跪在萧懿瑶面前，说道：“懿瑶姑娘，有一事在下若不告知姑娘，实在难安！”
萧懿瑶连忙扶起他，见他神色紧张，知道绝非一般之事，问道：“什么事？林太医起来说便是。”
“不！在下跪着说，方能心安！”林南山道。“不瞒姑娘，在来为姑娘请脉之前，在下刚刚为太后请完脉！”
“太后？”萧懿瑶看着他。
林南山道：“姑娘是萧敬之女，太后颇为忌惮，让在下开一剂方子，使姑娘终身无法受孕。”
“什么！”萧懿瑶震惊的看着他。
林南山道：“在下既将此事告诉姑娘，便是想要救姑娘，医者父母心，在下实在不忍！姑娘……此事在下不肯做，只怕太后会想其他法子，在下与姑娘相处这么些日子，深知姑娘聪慧，姑娘恐怕要尽早想应对之法！”
萧懿瑶感激道：“林太医，我……一时半会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林太医，你能将此事告诉我，便知皇上没有信错你！我……我除了保全自己，也一定不叫你因保护我而受伤害！”
林太医道：“万物皆有灵，我的双手实在不愿再沾染血腥，太后给了在下半个月的时间，姑娘必须在半个月内想出应对之法，否则半个月后，只怕太后有其他法子！在下相信，以姑娘的聪慧，一定能想到万全之法，只愿姑娘和腹中胎儿都能够平安！”
“多谢林太医！”萧懿瑶感激而郑重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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