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今天是种植日。
每年6月后，就进入了东京的梅雨季，已经连着下了几日淅淅沥沥的小雨，今天难得天气晴朗，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松香，树梢的花早已散落一地，只树梢上还零星残留着些许的花瓣。
昨天，幼稚园的老师将工藤新一做的牵牛花的生物研究的成果——一珠盛开的牵牛花，送到了工藤家。
因为是整个幼稚园牵牛花田中难得存活下来的一株，还经过艰辛的培育过程，所以他们决定就在院子里种下养起来。
工藤宅的花园很大，里面很规整地种植着日本庭院常见的几种花朵，像是绣球花和菖蒲，有专门的的花匠负责修理形状，平时他们只需要浇浇水就行了。正因如此，想要不破坏原有的花园造型，找出一个可以种牵牛花的空地还挺不容易的。
“新一，可以种这里吗？”奈奈生指着松树底下，其他花朵都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只有着唯一的一棵树高大得格格不入，看起来怪孤单的。
工藤新一眼神在花园中穿梭，手里抓着一个迷你型的小花铲，“不行，牵牛花喜欢太阳，要种在没有遮挡的地方才可以。”
“是这样的吗，”奈奈生又迈着小短腿跑到绣球花团的旁边，“那这里呢？”浅紫色的牵牛花放在有着紫阳之名的绣球花旁边倒也相得益彰。
“还是种远一点比较好吧？”工藤新一喃喃自语，但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适合的好地方，“应该没事，就种在这里吧！”
决定了种在哪里，也不想太多了，指挥奈奈生和他一起把牵牛花连着塑料做的花盆一起搬过来，工藤新一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在花坛边上找了个空隙，挖了个巴掌大的小洞。
奈奈生脸颊跑得绯红，眼神亮晶晶的，扎成马尾的小辫松了也不知道，顶着凌乱的刘海一会给他递铲子，一会蹲着帮忙松土，忙的不亦乐乎。
种牵牛花比别的品种要更麻烦一点，这是因为它有细竹竿成的支架，和奈奈生差不多高了，细嫩的枝叶和茎蔓攀缘在其上，一不小心就会折断，是在很不好处理。
工藤新一小心翼翼地从花盆里握住沾满泥土的根茎，奈奈生则是踮起脚尖，奋力抬起手臂抓住了支架的顶端，两人紧张得像是第一次走进手术室的外科医生，呼吸声都很清浅。
“好了，大功告成！”工藤新一的手上全是泥土，把牵牛花种下去之后，铲子就不方便使用了，只好用手一捧一捧地填土，之后用手掌压实土块，好让牵牛花的支架也能安稳地立在土里。
完成了种植这当然不错，但是绣球花团只长到奈奈生腰上一点，而牵牛花约半人高，这就像是河里游的一群小鸭子中间出现了一只鹅一样，非常的不协调。
“新一，好厉害。”奈奈生也很捧场地跟着鼓掌，脸上不知道在哪里蹭到的土灰，活像一直刚在泥里打了滚的波斯猫，白皙的小脸上只一双冰球似的蓝眼尤为闪耀。
工藤新一得意地一笑，口中却谦虚：“这也不算什么啦，多亏了奈奈生也在帮忙。”
“啪嗒啪嗒……”
细雨毫无征兆地落下来，霎时，天地间连接着细密的雨线，目光中能看见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细纱，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
“下雨了，奈奈生，你先回去吧。”细雨落在树叶和地面嘈杂的响声让工藤新一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他记着百合子阿姨之前说过奈奈生从小身体不好，容易生病，所以想让她先回去。
奈奈生用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她的刘海和头发都被雨打湿了，沉甸甸地坠在身后，“我想和新一一起收拾。”
“都不用收拾了，”有希子看见外面雨下得大，赶紧带着雨伞出来找他们，“雨太大了，等雨停了再出来，走吧，新一，奈奈生。”
有希子牵着奈奈生和她打一把大伞，工藤新一一个人打一把小伞，快步跑回了屋内。
奈奈生和工藤新一的全身都湿透了，衣服上沾着被雨冲散的泥水和不知道什么花瓣的彩色汁液，又黄又紫的一团，连脸上和手上也没逃出泥巴的魔掌。
“哈哈哈，瞧瞧你们的脸，都变成小花猫了。”有希子不顾形象地笑起来，捂着嘴巴上气不接下气的。
“有这么好笑吗？”工藤新一不满地嘟囔，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孩，原本一身干净的浅色裙子，像刚兼职过画家的调色盘，圆翘的鼻尖和肉嘟嘟地脸颊都是半干的泥水，头发丝像是刚经历过一场风暴，成了一个很奇怪的散乱发型，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雨水，他也不禁翘起嘴角。
奈奈生还不知道两个人在笑什么，懵懂的圆眼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也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好了，快去洗澡吧，湿着很容易感冒。”有希子笑过了，就催促他们，她倒是不担心新一，那小子从小就身体好，很少感冒，但是奈奈生就不一样了，又瘦又小，胳膊、腿还没新一一半粗，看上去就很容易生病。
“新一，你去我和爸爸的房间洗澡吧，二楼的浴室让奈奈生用。”
“好。”
……
洗过澡，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这几天一直下雨，又天热，空气闷闷的像是蒸笼，让人没有食欲。
午饭就吃夏季最常见的食物——凉面，压得极细的荞麦面放进开水煮熟，在放进冰水中浸凉，这样的荞麦面保持了有弹性的口感，又足够清凉爽口，配上切成丝的黄瓜、胡萝卜、白菜，淋上酱油、醋、、香油要是喜欢吃辣还可以放上一点辣椒油，摆上切成两半的流着蛋黄的溏心蛋，点缀一点白芝麻，最后浇上一勺放凉了的牛肉汤，一道能让人忘却夏日炎热的清爽凉面就制作完成了。
前两天，这样的凉面奈奈生也能吃下一小碗，但是今天只吃了两筷子就说吃饱了，几根凉面下肚像是往刚烧开的油锅里倒了几滴水，在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脑袋又胀又痛，像是一百个摇滚乐团在里面开演唱会。
“怎么只吃了这么一点，是今天做的不好吃吗？”有希子忧心忡忡。
工藤新一一口嗦了半碗凉面，很肯定地道：“就是昨天那个味道，没有变。”
“不是，有希子姐姐做的很好吃，”奈奈生想摆摆手，但是胳膊沉重地抬不起来，“只是我的胃口不太好。”
有希子看出来她的状态不对劲，放下筷子走到她身边，撩开半干的头发摸了摸额头，“呀，好烫。”
“奈奈生，你发烧了，不要吃凉面了，快先回去躺着吧。”有希子也慌了手脚，工藤新一从小几乎没生过病，她还很少照顾生病的孩子。
“新一，你给诊所打个电话请医生到家里来一趟，我先抱奈奈生回房间。”
“好的。”工藤新一也顾不上吃面了，急忙跑到固定电话上翻看电话簿。
他向来头脑清晰有条理，这次也不意外，“这里是工藤家，现在有一个6岁的小女孩生病了，症状是发烧，手脚乏力……请医生尽快过来吧。”
有希子把奈奈生放在床上，找来了医药箱，一边给她量体温，一边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
她记得小时候生病时大人有用酒精擦拭脖子，手臂之类的方法给她物理降温，用酒精沾湿棉签，轻轻地涂抹。
奈奈生半阖着眼，眼前至于天花板的白炽灯，昏沉地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她的周围不断回转，四肢像是棉花糖，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喉咙干渴，头晕脑胀。
冰凉的棉签如羽毛一样轻抚在她的脖颈上，她很熟悉这种感觉，以前生病发烧时，她妈妈就会用这个方式帮她降温，是妈妈来接我了吗？
她张了张嘴，从喉咙发出两个短促的音节，却没听到任何回复，就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医生来了。”工藤新一气喘吁吁地拉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一路小跑上来。
“呼呼……您好，我是医生山田。”山田医生虽然是成年人，但久坐会诊室，体力还没经常踢足球的工藤新一好呢，他气喘地像是斗兽场上的斗牛，好像能看见他鼻子里窜出两道白烟。
“医生，快来看看奈奈生，”有希子忙叫道，“刚才给她测了体温，已经烧到385°了。”
山田医生看了她的情况，她皮肤发红，不咳嗽，扁桃体轻微肿大，是很常见的家里条件有限，也做不了更进一步的检查，只能开了一点消炎药和退烧药，“都是小孩子生病很常见的症状，先吃两天我开的药，缓一缓，只要能退烧就不必再到医院去。”
“这两天也不要吃辛辣和刺激的食物，喝点清淡的粥吧。”
有希子记下了医生的嘱咐，到楼下送他出门。
工藤新一守在奈奈生的床边，才过去不到半小时，她的嘴唇已经干裂得起了皮，脸颊和鼻尖都是红彤彤的一片，眉头缩在一块，嘴巴不自觉地嘟起，是很委屈的样子，像是干枯田地里的一根飘荡的芦苇。
工藤新一抓住她还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掌，想要帮她塞进被子里去，被奈奈生用柔弱的力道抓住了手指，他抬起头，看见奈奈生的嘴唇轻微的动了两下，凑近耳朵去听，就听见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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