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舞者
次日，周锐安排好了一切，随时都可以出发去看那块地，然而就在他们要出门时，突然毫无预料的下起了大雨，把几人隔在了酒店内。
“看着情况一时半会是不能停了，要不咱们改天？”寻宗行道。
林珩表示同意，这种天气谁也不愿意出门，而且还有交通风险，几人只好等雨停了以后再去。
“锐哥，麻烦你告知一下带咱们去看地的政府人员了。”
“好的。”
然后三人就各回各屋该干嘛干嘛去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最后整个深圳都掩盖在重重雨幕之下，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车辆行人都成了模糊的残影。
这让林珩想起七年前的那场雨，那场雨下了七天七夜，林珩也是像现在这样站在窗前，难过的肝肠寸断。林珩苦笑了一下，又想起江嗣，心中涌上一股暖意。
雨天最适合相思，林珩实在捱不过寂寞，给江嗣打了视频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了，江嗣还窝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林珩忍俊不禁。
“怎么？还没起啊。”
江嗣揉了揉眼睛，整个人看起来蔫儿巴的，林珩感觉有点不对劲儿，神色凝重了起来：“是不舒服？”
“咳，有点儿感冒，雨天的原因。”江嗣声音有点哑，因为生病的原因，语音语调都黏黏糊糊的，听得林珩心里直痒痒，顿时有要冲到江嗣家的冲动。
“吃药了没？”
“吃过了。”
林珩眼里流露出心疼：“把我们央央可怜的，回来第一天就生病，都怪这破天气。”
江嗣笑笑：“你怪天气有什么用，雨又不会停。”
“都说雨天适合相思，你想我没有？”
“我们昨天不是刚见过，说什么想不想的……”
“你就说嘛，到底有没有想我。”林珩勾着唇角，“你要是说‘想’，我立马就出现在你面前。”
江嗣看了她几秒，还是如了林珩的愿，说了声“想”。
林珩顿时一乐，手里拿着手机满房间找伞：“等着啊。”然后挂断了电话。
“哎你干嘛去？”走廊里，林珩迎面撞上了正在打电话的寻宗行，寻宗行疑惑的看着她。林珩边拉外套拉链边匆匆回应道：“去找老婆！”
“……”寻宗行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沉默了几秒，然后继续打电话，“哎，老婆，我和你说我这儿雨大的往那儿一站都能被淹死，居然还有个傻逼要出门……”
……
“小嗣，来，把姜汤喝了。”周雪梅把汤碗端到江嗣面前，汤还热腾腾的冒着热气，光闻着都能感受到那股姜辣味儿，江嗣不禁皱了皱眉，一脸嫌弃。
“你那什么表情，喝了驱寒的，好得快！”周雪梅苦口婆心道。江嗣犹豫片刻，接过汤碗，鼓起勇气屏住呼吸浅喝了一口，顿时五官都扭曲了。
“妈，太烫了，凉一凉再喝。”
“我看你就是不想喝。”
江嗣连忙狡辩：“不是，它是真的烫……妈你锅里不是炖着排骨呢吗，你快去看看吧别糊了。”
周雪梅猛得一拍大腿：“哎呦，对对对，该到时候了……你记得喝啊。”
“好，我一定喝。”江嗣看着周雪梅出了她的房门，然后叹了口气把碗放在一旁，看着那姜黄色的液体，模样略有些忧愁。
“……希望你凉得慢一点。”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周雪梅过去开了门，紧接着江嗣就听到林珩的声音在客厅响起，顿时一个激灵跳下了床，冲了出去。
“阿姨好，我叫林珩，是江嗣的……朋友，听说她病了过来看看她。”林珩一身雨汽地站在门口，穿着运动服，有些潮湿的头发凌乱的贴在额头和鬓角，与平时做了造型的头发相比乖巧了许多。她越过客厅看了江嗣一眼，笑着眨了眨眼睛。
“是小嗣的朋友啊，快进来……你说你这孩子，江嗣就是个小感冒，下这么大雨还特意跑一趟。”周雪梅说着招呼江嗣，“杵着干嘛？朋友来了也不招待一下？”江嗣只好过去帮林珩找了双拖鞋。
“小珩啊，你和江嗣好好玩儿，阿姨锅里还有菜呢，我就先去厨房了啊，待会儿在阿姨家吃饭啊。”
“不用阿姨，我吃过了。”林珩道。
“再吃点儿，尝尝阿姨的手艺。”
“……”
林珩无奈的笑笑，目光回到了江嗣身上，眼中瞬间就如火光点燃了一般，满是想念和渴望。
看着周雪梅进了厨房，江嗣才叹了口气，道：“你还真的来了。”
“当然，我向来说到做到。”林珩笑道。
江嗣道：“你衣服都湿了，先脱下来吧。”
林珩挑眉：“你帮我脱。”
江嗣无语：“我妈还在呢，你说话注意点。”
林珩撇了撇嘴：“我又没说什么不能说的……你帮我脱嘛，不然我就溻死我自己。”
江嗣忍俊不禁：“你幼不幼稚。”话这么说着，但还是上手帮林珩拉开外套拉链，两个人的距离靠近了一些，林珩趁机俯身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江嗣的额头，江嗣愣住。
林珩看着她的眼神里盛满了笑意，两个人的呼吸缠绕着，一呼一吸中皆是对方的气息。
这个距离不接吻真的很难收场，于是林珩又往前探了探，轻轻碰了一下江嗣的唇，然后干净利落的起身，与此同时外套也从林珩身上脱离了下来，挂在了江嗣手上。
“还行，温度不算高。”林珩道，眼底有一些小得意。
“……”江嗣她下意识看了厨房一眼，周雪梅背对着她们忙碌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她松了口气，随机感觉脸上有些发热，看着林珩的眼神带了些怒气。
“就知道胡闹。”
林珩大手一挥揽过江嗣的肩膀，带着她往里屋走去：“有什么关系嘛，女孩子亲近一点很正常啊……走走走，带我去你卧室看看。”
周雪梅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探出头插了一嘴：“你记得把姜汤喝了，小珩啊，你看着她点儿。”
林珩马上回应：“好的阿姨！”转过头看到江嗣不情不愿的眼神，“姜汤是好东西啊，你不喜欢喝？”
江嗣一脸嫌弃的点了点头，林珩一笑：“不喜欢喝也得喝，走，我喂你。”
江嗣万万没想到是这种喂，林珩先在嘴里含了一口汤，然后捏着江嗣的下巴嘴对嘴一边挑逗着她的舌头一边慢慢地把汤渡了过去。江嗣完全被动的把汤都喝了下去，溢出来的都被林珩津津有味地舔舐走，然后用带着姜味的舌头反复尝着江嗣温软的口腔，直到唾液把味道稀释掉，最后竟尝出了些许甜味。
一碗汤就这么被林珩连搅带吸地喂完了，江嗣眼中蒙上了一层水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庞微红，唇也红得异常鲜艳。她看了一眼关得紧紧的房门，有些脱力地瘫在林珩怀里。
“胡闹……”
林珩勾着她的头稍，笑得灿烂。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阿姨说咱俩的事？”她问。
江嗣沉默了几秒，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她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妈是农村出来的，思想比较保守，可能不太接受得了。”她又叹了口气，“慢慢来吧……那你家那边……”
“我家？”林珩笑了一下，“我早和家里出过柜了，现在估计差不多已经接受了。虽然我爷爷思想很顽固，但他的儿子和儿媳妇却要来明许多。”
江嗣静静地趴在林珩肩上，眼神有点空，好像想到了什么，眉间浮上一抹纠结，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又往林珩怀里蹭了蹭，道。
“挺好的。”
“央央，这次，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吧。”
江嗣睫毛颤了颤：“大概吧……”
雨越下越大，比林珩来的时候大了一倍。路边的树在风雨中剧烈的摇动着，街景都被雨水淹没，天空暗沉得好像提前入了夜。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呢，小珩啊，要不今晚就住阿姨家吧，你这回去路上也不安全。”周雪梅道。
江嗣正窝在沙发一角看手机，闻言默默竖起了耳朵，略有些期待的等待着林珩的答复。
林珩看了看窗外，雨水冲刷着玻璃扭曲了窗外的景象，层层黑云中不时划过闪电，让人心情压抑。
这种天气确实不适合出门，车行驶在马路上很容易因为路滑和视线受阻而产生交通事故，并且有这种和江嗣感情升温外加和丈母娘搞好关系的绝佳机会，林珩真的很难不心动。
林珩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思索了一会儿，道：“但是这也太麻烦您了。”
“哪里麻烦了，就当多了个闺女，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周雪梅笑道，“我这就去给你收拾房间。”
林珩笑笑：“那就谢谢阿姨了。”
周雪梅走远，江嗣低声笑了一声，被林珩精准捕捉到，林珩挑了挑眉：“怎么，这么开心啊？”
“没有，我只是笑你虚伪，你肯定巴不得留下呢。”
“呦，”林珩笑着凑了过去，不怀好意地贴着江嗣耳朵轻轻道，“这么了解老公啊。”
江嗣缩了一下脖子，别扭道：“说什么呢你。”
林珩眼看着江嗣耳垂一点一点爬上红晕，笑意更深，又要说些什么，余光却突然瞥到周雪梅出来了，顿时坐正了身体。
“收拾好了，下雨天夜里冷，阿姨特意给你添了条毯子。”
林珩微笑道：“谢谢阿姨。”
……
林珩又陪周雪梅聊了会儿天，林珩礼貌情商又高，深得周雪梅喜爱。江嗣本来就不爱聊天，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带着耳机看着什么，时不时被周雪梅点名被迫发表几句自己的观点。每次说到江嗣的时候，林珩都会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真的是尴尬极了。
终于到了七八点钟，周雪梅健康的生物钟敲响，快乐养生周女士要睡觉了，困意一阵阵来袭，她不得不打着哈欠道：“不行了，我困死了，咱们明天再聊。”
林珩笑笑：“好，您快去睡吧。”
周雪梅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去：“你们俩也早点睡啊。”
林珩道：“好。”
周雪梅的房门被关上，客厅里只剩下林珩和江嗣两个人，江嗣松了口气。
“可算聊完了。”
林珩笑道：“没聊完，阿姨说了，明天继续。”
江嗣白了她一眼：“照你俩那么聊，三天三夜也聊不完。”
林珩笑着凑了过去：“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张书染的新舞，让我帮她看看。”
林珩扫了几眼，赞赏道：“感觉她又进步了。”
江嗣点了点头：“她一直都很棒，优秀又努力，她会是个举世闻名的舞者。”
“你也会是的。”林珩突然道，江嗣却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已经很久没创作了。”
林珩愣了一下，似乎是没参透江嗣的意思。
“林珩，我其实没你想像中的那么好，很多舞者必须具备的品质我都没有，比如……我其实并没有非常热爱这个舞台。”江嗣始终垂着眼睛，声音很轻，语调不起波澜。林珩看着她的侧脸，似乎猜得到她将要说什么。
“舞蹈是一个非常漫长的旅程，很少有人能一直在舞台上跳下去，因此新的优秀的舞者层出不穷，到了后期却逐渐销声匿迹，坚持下来的都成为了舞蹈大家，他们都是凭借着足够诚挚的热爱留在了舞台上，没有这分热爱是坚持不下去的，而这份热爱我没有，张书染有。”江嗣边说边缠着耳机线，眼中的情绪隐藏在阴影里，但林珩能体会到她的无奈。
舞蹈演员确实是一件苦差事，十七八岁时正式风华正茂，壮志凌云的年纪，那个时候只想着会当凌绝顶，没想过以后怎么办，往往年纪越大认识越深刻。做舞台上惊艳四座的舞者，代价太大，就拿郑芷荷来说，从小习舞，跨，腰，肩膀，各种关节等等没有一处是好的，常常晚上疼得睡不着觉。虽然她凭着一腔热忱在坚持在舞台上坚持到了四十岁，但还是因为伤病不得不退出舞蹈界。
林珩大概能理解江嗣的想法，江嗣能有现在的成就是因为她的要强而不是她的热爱。也许最初因为什么原因她察觉到自己在舞蹈方面有些天赋，然后步入了舞蹈行业，再因为自己不服输的性格一路爬到这个首席的位置，随着年龄的增加，再发现自己的天赋已经到了极限，对舞台也不会再有更多的热爱，那么再要强也不会有什么新的成就。但张书染的天赋，努力，热爱都给了舞台，那么她必然会超过包括江嗣在内的所有人，成为顶尖的舞者。
江嗣正是认清了这一点，这对一生要强的她无疑是很大的打击，但是无可奈何，她只能接受现实。她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林珩的眼神充满了不甘和无奈，又有些灰暗。
“阿珩，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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