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1
黑川伊佐那一日比一日清醒意识到：她和真一郎不同。
尽管口中叫她“姐姐”，但她其实是和所有人都没有血缘的陌生人。
没有血缘关系，就意味着可以随时抽身离去。
时日渐久，黑川伊佐那越来越明白当初真一郎开玩笑似的话。
“忽然出现的精灵”，“抓不到的恋人”。
所谓“姐姐”，每日穿梭在东京街头，身边车水马龙，但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其实少得可怜。比如当初真一郎去世后，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住院，东大说会联系她的外国亲友，但后续却没了下文。
似乎所有人都把这件事忘记了。
难怪真一郎活着的时候曾说过，愿意为留下她用尽一切手段。能抓住她的手段太少了。他们都有预感，假若不拼尽全力，她迟早会永远离开。
黑川伊佐那想：他继承了真一郎的意愿，自然也继承了这份执念。
她是鬼神，还是妖怪？
他站在神社中庭，仰头看郁郁葱葱的御神木。
无所谓，反正结果都一样。
现在真一郎在彼岸呆那么久，大概应该已经找到办法了吧？化作无形之锁，将她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
所以她才遍寻不着真一郎。
绝对不会让她知道这件事。
但还是不够。
黑川伊佐那想起之前佐野万次郎找上门后说的那番话。
“姐姐快要离开了，你知道吗？”
佐野万次郎用死寂无波的语气说出他的推断：“姐姐认定的成年年龄是十八岁，你明年到线，她马上对你放手了。也许我和艾玛还能拖几年，但她终究会离开，不是四年后，也会是七年后、十年后。你，做好一辈子和她不再见的准备了吗？”
佐野万次郎的话击碎了黑川伊佐那关于“永恒”的美梦。
总是任性孩子气的少年继续自顾自地说：“我才不要和姐姐分开。不如我们联手吧，伊佐那？结婚也好，神鬼之缘也罢，把她永远留下来。”
很残忍的建议。但黑川伊佐那心动了。
于是联盟就此达成。
可可被两人拉入计划时一度失声。
这是什么奇诡做法。成立宗教团体，购置神社，举行祭神仪式，所有活动全部围绕一个女性展开？
只为通过人间和神秘的手段让她永远留下来？
首领兄弟的要求过于荒谬癫狂，以至于令他情不自禁怀疑这两人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完全不是正常人想出来的挽留办法。
制定出全套计划的佐野万次郎咬一口鲷鱼烧，漫不经心地对可可说：“听说姐姐夸你很聪明，可可君。你一定能完善计划，帮我们把姐姐留下来，对吧？”
黑川伊佐那背光站在窗边一言不发，但他的视线和面前的佐野万次郎一样，给了他无穷压力。
可可无奈地举手投降：“嗨嗨，我会按照佐野君的要求完善计划。”
求求你们收敛一下吧，那过分露骨的表现。还有这种不靠谱的手段真能留下那位小姐吗？有点悬。真希望没成功的话，两位首领不会迁怒自己……
之后一切顺利。
有了头脑优秀的可可完善，她果然没有怀疑，不仅同意担任宗教团体法人代表，甚至连教义、仪轨都在哄骗下亲自制定完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待神社举行完大祭，常世的契约、神明的见证就会一并化作因果锁链，将她永远束缚在这片土地上。
2
8月3日，武藏祭，神社酬神仪式。
神社虽小，但仍请来了正式神官举行仪式。
伊佐那穿着神官服作为神社之主观礼，他的手下都穿着和服，连我也在稀里糊涂中被带着换上了巫女服。
附近前来观礼的人乌央乌央挤满了神社，还有人试图拍照录像。
全程大型coslpay既视感。
好羞耻！
还好仪式不是很长，正式表演一结束，我立马提起下摆逃之夭夭。
连衣服都没换。
我宣布：以后再也不来神社了！
3
怎么都找不到真一郎后，我开始反思大数据找鬼是不是太先进，方法太不神秘，所以才一无所获。
伊佐那照旧不发表任何看法。
倒是刚才在酬神仪式上，可可提出了不错的建议：也许我可以在特殊时间、特殊地点试一试。
我和伊佐那一致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于是武藏祭当夜，我出现在祭典街头。
可惜因为冲出神社时太激动，我都没来得及换衣服，现在只能穿着巫女服，一路引来好多惊讶地眼神。
再重复一遍：我以后再也不会去神社了！尤其是要远离巫女服！
还好小妹佐野艾玛的出现缓解了我的尴尬情绪，她旁边还站着一只呆头鹅——和大家都熟悉的龙宫寺坚。
在长姐の审视下，艾玛瑟缩了一下，差点躲到龙宫寺坚背后去，刚才愣神的奇怪表现消失无踪。
我语调愉快地祝小情侣有个开心的夜晚，笨蛋情侣闻言害羞地各自把头扭向一边，艾玛还结结巴巴试图纠正我的称呼。
机智如我当然拉起伊佐那就跑。
来自姐姐的助攻已经给出，今晚能取得什么成果，就看小艾玛接下来的手段啦！
从街头走到街尾，找遍所有地方，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我有些失望，但也不是很多，似乎胸膛里的心已经习惯了一无所获。
伊佐那依旧沉默的跟在我身旁，任劳任怨将熙熙攘攘的人流与我隔绝开。
我偏过头看他。
璀璨灯火下，英俊少年引来或明或暗的爱慕眼神。
已经是即将十八岁的成人了啊，伊佐那。
以前很少有开心的日子，今后长大成人的岁月大概也与无忧无虑无缘，今天就让他开心点吧，毕竟是一年一度的节日。
拿定主意后，我也不再着急找线索，开始拉着弟弟君逛摊位，一手苹果糖，一手鱿鱼烧，铜锣烧交给大饭量的弟弟君解决。
祭典途中听到奇怪的动静，似乎暴走族摩托超大的轰鸣声。我好奇探头，被伊佐那按头带走。
……行吧，弟弟长大了，该给他展现保护欲的机会。
我顺从地跟在伊佐那身后离开。
夜色愈深，风云突变，摊位才逛到一半，雨点噼里啪啦从天上落了下来。
祭典熙熙攘攘的人群立刻散去大半，倒是我和伊佐那，因为匆匆出门，压根没带雨伞，只能躲到关东煮摊位处躲雨。
本来以为这个夜晚会就此落幕，像过去每个平常的日子一样。
结果我又一次接到了死神的通知。
电波将万次郎颤抖的呼吸传到我耳中。
“姐姐，求求你，请救救坚仔……”
刚碰过面的龙宫寺坚被人捅了一刀，现在正在医院抢救，生死不明，院方已经下了三张病危通知单。
我眼前发黑，一瞬间感觉这个世界离我很远。
我居然曾天真的以为只要不深究，我行我素，不试图理解不良少年的逻辑即可，即使他们往往不可理喻。但现实告诉我，不良们的斗争居然离死亡这么近……
伊佐那揽住失却力气的我：“出事了？”
我点点头，拽着他的袖子要求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医院。
关键时刻，伊佐那强势征用了附近小弟的摩托车，带着我风驰电掣赶到医院。
手术室门口，我见到了一群狼狈的脏小孩，各个惨兮兮，挤在一起望着急救室的门瑟瑟发抖。
满腔恐惧都化作怜惜，我指挥伊佐那安排泥猴们就诊，自己则跑上跑下找大夫、问病情、缴费、购血。
一定要活下来呀，龙坚！
4
唯一不知情的人走后，两拨人旗帜鲜明地对峙而立。
一波是东京卍字会，一波是孤身的黑川伊佐那。
东卍人群里有人嚷嚷：“天竺总长有何贵干？”
黑川伊佐那冷笑：“来给小鬼们收拾烂摊子。”
“喂！你什么意思！”东卍成员闻言大怒，纷纷举起拳头。
佐野万次郎抬手制止所有人的动作。
东卍成员错愕看着他们的首领。
黑川伊佐那扬了扬下巴：“解释。”
佐野万次郎撇嘴：嘁，瞒不住了。
他不情不愿地向大家介绍：“这是我老哥，黑川伊佐那。”
东卍成员傻眼：“哈？！”
5
所以，声名在外的战神黑川伊佐那和无敌的mikey是兄弟。
天竺和东京卍字会的纷争，本质是兄弟战争。
东卍成员呆若木鸡。
6
龙宫寺坚捡回了一条命。
消息公布后，众人的欢呼声几乎把天花板撑破。
人前万次郎依旧沉稳威严，但背过身后，他却死不放手地抱着我，泪水把我的衣服都打湿了。
伊佐那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却难得没出手。
我欣慰地想：终于有兄长的温柔了。
但兄弟俩最后还是打了一架。
——因为万次郎得寸进尺要求今晚和我睡一起。
活该挨打呢，无敌的mikey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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