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们的婚房比原来租住的小房大很多，大概有30多平米，是上世纪60年代建的四合院式的小平房，地处闹中心的地势低洼处，东、西、北三面都比我们的平房小院高出很多。东边是本市市委、市政府办公大院，南面西侧是本市最有名的政府接待宾馆，西边一条狭长的小道直通西边街道，小道的南面后来建了税务系统宿舍，小道的北面一半儿是林业局的宿舍，一半儿是另外一个单位的办公小楼，北面是市林业局办公楼。

        整个院儿有南北两个小分院儿，南面一小分院儿门楼处两扇小木门一把锁，住有四户人家；北面一小分院儿也有小门楼，门楼处两扇小木门一把锁，住着两户人家。每家每户都持有入门楼院儿钥匙。回家要用钥匙开两道门，第一道是门楼处的木门，第二道是自家的门。我们是住在南面的院儿。

        婚房是正正规规的大长方形，空间很大，我们分成两个使用空间，一部分是客厅，客厅有一组带拐角的黑皮沙发和一套蓝色玻璃茶几；一部分是卧室及书房，有一张床，两个床头柜，靠墙还有一套办公桌椅和一套梳妆台，床对面靠墙整齐排放着一套简易的衣柜、电视柜，这些都是结婚时新添置的，后来周扬的那位亲戚贵人还送给了我们一张桌子，虽然是旧桌子，但是质量很好，我们就把这个桌子当作大餐桌。

        婚房的前面连着有一个小厨房，也是小长形，里面依次摆放着煤气灶、煤气罐和吃饭用的小方桌和凳子，厨房门边角落里有个小水池。

        这个跨越多个时代的小院儿外面已是破烂不堪，可我们的婚房里面却是焕然一新。结婚前一段时间，我和周扬每天下班后就来到这儿粉墙，涂料是我自己到建材市场买的白色和嫩绿色，墙面上半截用白色的涂料刷，下半截用嫩绿色的涂料，我们还买了四条五光十色的大彩带，拉挂在屋里，营造了结婚的浓烈氛围。房顶和厨房，请二姐夫帮我们修补了一番，二姐夫是瓦匠。

        此时温馨的小屋什么都好，就是两样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方，一是没有厕所，二是蛇经常出没。家里没有厕所，院儿里也没有。每天早上起床上厕所，到处钻：有时往东边的市委、市政府办公楼里跑，去上厕所；有时往院儿正南面农村住户私人自盖的茅厕跑；有时急很了，就在正南面一片杂草和小树林里就地解决。整个院儿的正南面，那时候是很大很大的一片空荒地，空荒地将城市连着农村，空荒地里有一个小水塘，水塘四周有小水沟，空地到处都是杂草和树木。南面地势低，比整个院儿都低，常年流水汇集于此，这里草木长得茂盛，夏天茂盛的杂草都长满到小院儿的门楼处。潮湿阳光充足的地方，自然也是蛇最喜爱滋生的地方。炎热的夏天，经常有大大小小的蛇出没在小院儿的门楼处，有时也出现在小院里，也有时候蛇会出现在屋顶。1995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我和周扬拌了嘴，说到离婚。我让他离开这儿，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气得不过，我说：“你不离开，我离开。”于是我收拾了几件衣服，背上包出门了，走出家门，打开院儿的小木门，我低头一看几乎吓呆了，好多蛇盘成一蜗在门楼处打转转。我迅速地关上门，转身就往回跑。跑回家，我又立即关上厨房门和房门。周扬被我这一举动也吓呆了，吓得往回直退。还有一次，是夏末初秋八月中秋节那天，一大早起床打开门一抬头就看到房顶边墙上，一条小蛇把一只小鸟给吃了，吃的全过程，我都看到了。听老人说，看到蛇吞食小鸟不是件好事。还真是，中秋节那天我和周扬从我娘家回来，晚餐我不准备烧饭了，到外面去吃，结果周扬却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坐在蓝色的玻璃茶几上穿袜子，一屁股坐上去，玻璃立刻就碎了，把他的右大腿割了老深的一条口子，鲜血直冒，我们赶紧去医院包扎缝针，后来因为这，周扬休了两个多星期的病假。至今周扬的右大腿上的针缝印像一条大大的蜈蚣。这儿夏天蛇肆意已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至今想起来仍让我心惊胆战。

        虽然刚结婚这一年生活环境不近如意，但是总体上，我们还是很快乐的。因为工作稳定，又没打算要孩子。周扬的单位破产清算结束后，周扬的那位曾经帮他毕业找工作的贵人亲戚，又重新给他介绍到另一个单位，也是国有企业，专业对口。

        破旧的小院儿，温馨的新家，在同学亲戚中，还是被人看好的。经常有同学过来玩，也有亲戚来这儿。高中时期几个要好的同学经常来，有时在家吃饭，有时我们在外面招待，有时还在这儿留宿，留宿的话，周扬就被赶到单位去睡。有一次，刚结婚不久，来了几个同学，在家烧饭吃的，吃了饭，我客气了一下说：“今晚就住这儿吧。”同学还真的不走了，住在这儿，结果周扬到单位去睡了。第二天吃饭早饭，她们才走。这惹得周扬很不高兴，后来他对我说：“以后别叫同学在这儿住了。我以后不会再到外面去睡了。”从此我也听了周扬的话，没再留同学在家住宿了。亲戚也常来，结婚第一年中考的时候，我大哥家的小女儿和周扬的弟弟一同参加中考，周扬弟弟来了，大哥家的小女儿也来了，一间小屋如何住？只有借宿，中考第一晚，我带着小侄女儿到同学的姐姐家借宿，中考的第二晚，周扬带着他弟弟到外面借宿。结婚第二年中考，大姐和大姐夫把他们的女儿直接送到我家里来，招呼都不提前打一声，连给我拒绝的机会都没有，想想真是气人。那时正值汛期涨洪水，我也正怀着孕有四个多月，自己也够难的了。没办法，只有一床张睡，没法安排睡，涨大水加上我又怀孕，不好到外面借宿。结果我们都睡在床上，横在床上睡的，我睡在床中间，把侄女儿放在我左边，周扬睡在我的右边。亲戚中，周扬的三哥来的最多，有时一个人过来，有时带着他的女朋友过来。有一次他带着他的女朋友、女朋友的妹妹、女朋友妹妹的老师，好几人来这，小屋挤得满满当当，正值热天，是女儿出生的第二年，我妈正在我这儿帮忙带女儿，上面有老的我妈，下面有小的我女儿，周扬的三哥一行这么多人，空着手来到我家大吃大喝。事后我气得够呛，问周扬：“你哥难道不懂人情世故？家里有老有小，不说来帮忙也罢，带这么多人还空着手来这吃喝，好意思么？”还有一次，也是结婚后女儿出生的第一个盛夏，周扬三哥带着他的女朋友来家里，盛夏炎热，女儿正在出痘，又赶上那天停电，热得难耐。周扬三哥打电话说来家里吃饭。当时我听了就不高兴，叫周扬实话实说，告诉他家里停电，女儿又在出痘。周扬对他三哥说了，可他三哥竟然还是来了，带着他的女朋友。

        人们常说，爱情是美好的，婚姻是现实的，风花雪月是爱情，柴米油盐是婚姻。再美好的爱情，也会现实的婚姻中变得平淡，甚至消失殆尽。我和周扬自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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