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人脉+1

“姨夫没什么事儿了，你回去找妍儿玩吧。”姨夫叮嘱完谷雨后，便把手放在圈椅上，正准备起身。

        “等等……”

        好不容易能和有实权的官僚说上话，这种机会怎么能错过。做金融的，有时候建立起人际关系网比专业知识还更重要，该抓住的机会就得抓住。

        “怎么了？”叶寻有些意外，但又坐了回去。

        谷雨飞快地琢磨着该和姨夫说些什么好。

        说店铺被人一比一抄袭的事情好像不太现实。毕竟只是抄袭商业模式的话，就算在现代也很难打赢维权官司，更别说在宋代了。

        说自己发明了更先进的会计方法还写成了书？会不会太莫名其妙了……宋代的转运使恐怕不会管这些民间商业经营上的细节。

        姨夫还耐心地等谷雨开口。

        “那……那个，我想问问姨夫。就是……顾妍的画。对，顾妍画画得好，如果她把画挂在商店里做展示的话，万一被人描摹了该怎么维权呢？”

        “顾妍的画？挂在商店里？姨夫不太明白。”

        “因为我最近见到了类似的事情，所以想，如果有人盗版、仿冒艺术品，官府会如何处理呢？”

        叶寻笑了，说：“你倒是善于思考，这很好。我想，像你说的绘画、书法一类的艺术作品，尤其是佳作，自古以来都是被临摹学习的对象，这是很好的事情，又怎么需要官府处理？再说，艺术作品的购买者也自有鉴赏能力，专业的鉴定家眼光毒辣，是否为正品一眼可辨，很难以假乱真。”

        这古代人可真是心大啊，□□裸的山寨都不管……谷雨转念一想，也是，在生产力还不够发达的古代，把这些需要监管的事务放手，让市场去自由调节好像也不能算是下策。

        “那若是盗版书籍呢？我朝印刷术发达，若是作者辛苦编书成册、印刷发行了，结果被人盗刻雕版，以更廉价的价格售卖，那岂不是打击了作家的积极性？”

        叶寻回道：“盗版书籍的话，确实需要官府治理。”他点点头，“你说的很对，书籍不像书画等艺术品，只要雕版上的文字一致，盗版的艺术性就和正版一样了。这样的事情已有过，出书人若见盗印书籍，可以告到官府，会得到妥善处理的。”

        谷雨又追问：“那若是品牌被人仿造呢？比如秀州的‘西施菜’。若有人做出一样的包装，印上一样的名号，当作正牌出售，这样官府会管吗？”

        叶寻托起了下巴，说：“若是像你说的，便是恶意仿造，告到官府来理应要管的，应勒令其停止仿冒行为。”

        “那……这样的案子多吗？”

        姨夫尴尬地笑了笑：“这我倒是不知。看来我政务的细枝末节还不够了解。”

        林谷雨见姨夫像是个乐于听取意见的好官，她大着胆子道：“姨夫，我想，若是能建立一个专利管理局——不需要多少官员，一两个就够——负责登记这些专利、著作权，这样以后地方官府处理起这样的案子不也更加有效率吗？而且打击假货还可以收缴制假者的利润，增加官府收入。最重要的是能够提振原创作者和商家经营、创新的积极性，岂不是一石三鸟？”

        姨夫从圈椅上直起背来，他顶起下巴思忖了一会，笑了：“我的侄女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一开口还都是些政务要事。”没等谷雨回话，他继续说，“你提的想法很好，我还从来没有注意过民间商业的这些纠纷，也不见下属和我提过。明日我便亲自问问通判有无处理过类似的纠纷。若是多到影响效率，确实有统一管理的必要。不过要论财政收入的话……罚款和盐铁茶、田税比起来实在可有可无。你还有旁的要说的吗？”

        “没有了，没有了。”其实谷雨其实还想和他再就专利的事情深入聊聊，还有一大堆建议想提，但是想想还是不要吓到姨夫才好，下次再说，循序渐进。

        姨夫从圈椅上站起来，送谷雨到门边，说：“你说的很好，以后若是还有别的想法，尽管可以来和姨夫说。”

        谷雨一边往外走，心里想，就算宋代商业如此繁荣，相较于现代来说，官方对于商业管理还是十分松散，并不太重视。朝廷似乎只对能直接实现财政收入的行业进行了规范。

        像她遇到的商业纠纷、知识产权纠纷也没有制度可循，无公司法等法条可依，以后碰到的麻烦事只会更多。

        除非……她能找到某些方法推动制度上的改革。

        “爹爹都找你说什么了？”顾妍站在院外叫住了谷雨。

        “说上次我家春宴的事……”谷雨想，顾妍也参加了宴会，想也是被叮嘱过了，便直说了。

        “噢，也是。”顾妍点点头，说，“怀珍阁的事情我想过了，我倒觉得你不必担心。”

        “为什么？”

        “虽说我们卖的是泥人，但说到底卖的是原画的设计。两家店的画风迥异，我想各自的顾客也不一样。怀珍阁，画得虽好，但画风传统粗犷，我偏爱描画女子的婉转、风情，虽然都是泥人，却风格迥异。我不会画他那样的画，我想，他们也不会画我这样的。若一时被他们抢了风头，那就让他们抢去。我画我的，你做你的，画得好自然有客人，最坏也不过关张罢了。”

        谷雨点点头说：“是这个道理没错。不过……他若是直接照搬你的画呢？”

        这之后的十天内，谷雨天天差人去店里看生意如何。

        自从怀珍阁开张，自家店里的销量已掉到之前的十分之一，虽然这几天渐渐有一些起色，但也远没有恢复。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生产和经营，只是最初推出的两个系列滞销严重，堆积了许多在店里，根本卖不动。

        谷雨被逼得没办法，只能想出把常规款改限量款这个法子，在门口和店内摆上招牌，写上“售完为止，就此绝版”的字样，总算带动了点销量。

        她很是好奇这家店的来头。一是觉得这人行事风格未免太过张扬毒辣，二是也佩服他能在短时间内成功复制的实力。

        这人一定不是个普通人。

        她迂回婉转地打听了几次，都没有头绪。只能叮嘱着小二注意对面的动向，留意着有没有老板似的人物上店里来。

        蹲了十天，终于有了消息。

        小禾急匆匆地从外边进来，许是走得急了，热得脸颊通红。

        “姑娘，好像知道那怀珍阁背后的老板是谁了。”小禾咽了咽口水。

        “是谁？”

        “你认得的，是高阳郡公王相远。”

        谷雨正在书桌前写字，听了此话毛笔直接跌落在书上，墨晕湿了原本写得工工整整的字。

        “王相远……”谷雨想起那天在店外碰见王家二兄妹，想起他进了藏宝阁细细端详的样子，她怎么早没想到。

        可那日碰见王相远，距离怀珍阁开张中间也不过半月，他竟然这么快就把店开好了。这等运营能力若是在现代，周转率岂不了得。

        谷雨咬了咬下唇，难怪这人如此嚣张，直接毫无顾忌地开到了她店对面。

        “哈哈哈哈。”王相远被一旁伺候的姑娘逗笑了，爽朗的笑声盖过了盈盈姑娘宛转悠扬的曲，连嫣红楼的包厢外头都听得见。“我说，四弟，难怪你成天来这嫣红楼，姑娘们确实不错。曲唱得好听，还会做词，漂亮话也是一套一套的。”

        “酒也好喝。”四弟王相彦坐在他右边的案席上，对着二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相远也畅快地隔空干杯，说：“是不错。和汴京的青楼很不一样。汴京呢，姑娘们舞跳得好，个个秀色可餐；这临安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很是有江南女子的温柔。若是能两者结合就好了。”他从靠垫上懒懒地起来，朝着王相彦倾过身子，说，“四弟，花街柳巷之事你是专家。你说我要在临安开一家杂糅南北风格的青楼，你会不会乐于光顾啊？”

        “二哥做生意向来出手便是赢，您若开了，一定把嫣红楼挤下江南第一楼的位置。”

        “哈哈。四弟弟如此会说话，我竟没有发现。”他把手里的扇子往摆满瓜果酒酿的案桌上狠狠一敲，连酒杯里的酒都洒了些出来，吓得旁边的姑娘一抖。“既然四弟这么说了，那二哥就开一家吧。”

        王相远又转过头对依在他旁边惊魂未定的姑娘说：“花枝姑娘，这是我生意上的秘密，你可不许对刘妈妈说，不然……”他一边说一边用扇子柄轻轻敲打花枝姑娘的脑袋，把她插在发间的茶花都打落下来。

        花枝颤抖着声音，低头看落在软塌上被打的花瓣残落的茶花说：“是，奴婢不敢。”

        王相远见她吓得花容失色，笑道：“瞧你吓得，你看人家盈盈姑娘就面不改色。姑娘嘛，也得胆大点才有意思。你再练练胆子，倒时候我把你挖到我开的楼里去，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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