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倒霉

繁茂森林的尽头，伸手不见五指的拼命逃窜，祁东十三年前被吓软腿动弹不得，这股力量好像重新回来，他粗喘似如猎豹拔腿狂奔，看到尽头有一丝的光芒，就像是看到家园，便不顾一切拨开丛林，冲了出去。

        “救救我…”

        “救救我…”

        “我是无辜的…请你救救我…”

        祁东大口大口的剧烈喘气，停顿下来猛灌入大量冰冷的空气，胸腔里好难受，抬起头祈求眼前路人，“请你、救救我……”

        “你当年，也没救过他们…”

        一声悲凉的女音，她伸出手缓缓的扶起祁东，看着他震惊的表情，不禁苦笑，“哥哥，我们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祁东张了张嘴好几次，久久不能相信看着出现在面前的篁阳，再想萧仁景会轻而易举的放自己离开，瞬间恍然大悟，他这个心善的妹妹或许早就叛变投诚，十年前她就不是和自己一条战线，何况是十年后的现在。

        “我们回去漠北吧。”

        篁阳淡淡的道，身边的侍女端上来一碗漆黑的汤药，“陛下答应我，你只要喝下此药，不会有生命之危，定期服药即可…”

        “篁阳，南召已经困了我十三年了，如今你也要帮着他们来害你亲哥哥！？”祁东愤怒的一把打掉汤药，直接将篁阳拽上马车，朝着马倌大喊，“赶紧离开此地，回漠北！”

        马车没动。

        祁东已经是满身是血，高压之下的他接近崩溃，见马倌不动，直接就抽走篁阳随身携带的匕首抵在她的脖颈，“让他快扬鞭，我们回了漠北，哥哥定然不会再辜负你的！”

        篁阳苦笑了一声，目光涣散。

        “苏秦给皇帝下药，你很开心，如今冤冤相报轮到他来给你下药，真是风水轮流转……”篁阳说着时眼泪漫了出来，看着千山万水来救的哥哥如今要挟自己的性命，叹道，“阿耶死有余辜，他输给肃宗的铁蹄，你输给仁宗的仁慈，即便回了漠北再次起兵，你只能让百姓生灵涂炭，灰飞烟灭…”

        那年肃宗将自己抱起来，遮住双眼不去看满目疮痍，温柔的说，“朕的儿子和你一样大，也见不得这种事，哭的比你还厉害…”

        “那你可以把哥哥还给我吗？”

        篁阳哭的稀里哗啦，恳求他不要将哥哥带走，“哥哥刚刚不是故意杀他们的。”

        “那好，朕留他在南召做人质，十年后再给你送回去好不好？”肃宗少有的给她选择的机会，最终停止攻打漠北，达成协议。

        仁景五岁时就坐在尚书房，亲眼见漠北的使臣跪在地上，祁巩和篁阳在协议上画手印，两人哭唧唧的望着朝此刻幸福的坐在萧晋燊大腿上的萧仁景行礼，俯首称臣。

        “你不用怕，我爹爹很讲信用的。”仁景奶声奶气的说道，跑下去将手里玩闹的象牙制摩嵑罗送给篁阳，又屁颠屁颠钻萧晋燊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亲昵的小声说，“爹爹你不可以说谎，答应别人的事情要做到哦。”

        “肃宗出尔反尔，况他就是我们的杀父仇人，你竟然替他们父子求情！？”祁东一声呵斥，甚至动了要除掉篁阳的决心，被侍女一把夺过匕首，马倌也在这个时候上来帮忙。

        祁东兵败如山倒，连自己的亲人也在这个时候背叛自己，哀莫大于心死，跳下马车再次逃避离开，剩下篁阳的大喊，“哥哥，你跑不掉的，回家吧，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他确实属于什么也没有做错，起兵作乱的是阿耶，捉了俘虏虐待的是将士们，他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怎能独善其心，错的是肃宗，杀父灭族，竟然没有人会责怪他，反而为他讴歌战神，天下熙熙攘攘，原来都是皆为利来，皆为利往，没人可以独树一格。

        一道猝不及的陷阱。

        祁东的左脚被麻绳捆住，反应过来时已经是被倒挂在树上，越勒越紧的血染满绳。

        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喜欢在林道上设置陷阱，这是捕兽的装置，他越是动弹的厉害，就被吊的越高，头昏脑涨迷糊着，见到有人在割绳子，是敌是友分不清，等到猛的绳断，摔的他痛苦的意志再次清醒过来。

        “先生教我，要等猎物没有反应了再收绳，它才不会挣扎。”缓缓走过来的人低头如是说，见祁东欲要爬起来，毫不留情的朝着他一棍下去，淡淡的补充道，“若是它挣扎了，就再给一棍子就好，定然收网成功。”

        祁东再也不敢乱动了。

        趁人之危，最为致命。

        那人试图拉起祁东，耗了一会不够力气，正叹息而准备歇会，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听见山林里发出一声哀鸣，“鎏心！快来救我，我一不小心踩着陷阱了！！！”

        原来面前的女子叫做鎏心，好熟悉的名字，祁东正欲深思，没想到鎏心刚走两步怕他逃跑，回头又抄起家伙给了他一记闷棍。

        好家伙…

        祁东真的死不瞑目…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人一左一右扣押在马车上，这才有机会看清眼前人，鎏心着一件浅青色的宫服，正襟危坐在中间，双手作礼放在膝盖，木棍还放在腿边，几缕细软的乌发垂肩，如墨飘逸，双眸清澈，小家碧玉的模样肯定手无缚鸡之力，居然是刚刚毫不留情下狠手人，难不成她有个孪生姐妹？

        “没想到在小娘子这里栽跟头…”他无奈感叹一声，深望着她，“想必你不会是刺客或者禁卫，小娘子您…是个什么身份的人？”

        鎏心并未与他讲话，将藏在衣袖里的一张纸条拿出来，上面有几行漠北的文字。

        祁东有些慌张，伸手就要去抢，侍卫立马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压，听到“咔嚓”两声，祁东顿时咬牙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呻吟。

        “陛下要将篁阳送出宫去，你很担心，因为这是你唯一一个可以靠近陛下的人…”鎏心脸色清平的看着他被说中后惨白模样，就更加坚定自己接下来的话，“你让弓弩手特意将她射中昏迷，最安全能保护她的地方则是住进皇宫…但那里面，还有你的棋子不是么…”

        祁东那日逃离后没想到皇帝居然不亲自出现，他不得不除去禁军后，命弓弩手到去将篁阳射伤，密函告知她后续留在皇宫待饲机待命，怎料这封信件辗转落在鎏心手中。

        “她本应该立刻烧毁这封密函的，但她也害怕，你会连她也做成棋子利用。”鎏心说完，还给了他一个淡定的眼神，似乎在说你如果刚刚肯喝下药，定然不会这么倒霉。

        祁东无话可说。

        或者是生无可恋。

        “如今小娘子说这番话，到底有什么用？”他忍受着脖颈，手折骨断，四肢无力的痛意，就算鎏心现在给他抛下马车，他都爬不起来，“……我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你没有。”

        鎏心毫不留情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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