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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审问


第十六章审问

        要从白重锦那里弄到线索,就要创造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和之前钓萧墓出来说话一样,慕容寂准备故技重施一下。

        单薄的纸片从慕容寂衣袖飘出,轻轻散散地落于地面。它们不易察觉地自慕容寂身后悄悄贴着门缝溜出去,待跑得远一些了,便如同飞快生长,伸展开手脚的小孩一样,一下子抽条成长起来。

        他们将以各种形象靠近到白重锦周围,然后想办法把他给弄得离席,落单,和慕容寂面对面。

        慕容寂不知道在白重锦眼中这些小纸片是何面目的。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场针对白重锦施加的“幻术”。

        在白重锦心中,他期望看到什么样的脸,发生什么样的场景,这些带着幻象之术的孤魄都将替他一一实现。

        ——迷惑人心,颠弄是非。所谓魔修,如此而已。

        坦诚讲,慕容寂还是有点好奇白重锦会在他的幻象之术中看到什么的。

        毕竟,像他那样高高在上又自负万分的花孔雀,搞不好看到的是他们善顾门延续千年,做大做强,成为修真界第一大派,然后自己的牌位被放在被万众弟子之前被膜拜与敬仰

        这并非没有可能,反倒极其符合白重锦的性格!

        慕容寂仅想到此,唇角就不由得翘了起来,很饶有趣味地露出一个笑。

        几只孤魄不负所望,在靠近白重锦之后,简单交流了片刻,便诱得白重锦站起离席,往旁侧走去。

        身边的紫袍客看了他一眼,问白重锦道:“白门主,往哪里去呀?”

        白重锦也只面色不善地回答:“去处理些私事。”

        私事。

        天哪,善顾门白门主竟然有需要处理私事的一天!

        不仅周围的宫宜等人脸色有一瞬间的微妙,这话给最认为白重锦就爱装忙拿乔的他门修士听到,都要让他们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的程度。

        话已说到这份儿上,其他人自然不会再去阻拦什么。只目送着白重锦独自走远了去。

        可在白重锦的眼中,他是跟着一位货真价实的“人”,一路被引到慕容寂提前清好了的后堂中的。

        “你的孤魄,能够幻惑人心到何等程度?”

        在一侧旁观了全部的萧墓问道。

        “无伤大雅的事情上头,能够随意操控。”

        慕容寂回答道:“例如使人跟着我走一段路程,很简单;但令人当众跳一段舞,就要稍难一些;使人在幻想中切下自己的手指,更是难上许多。”

        于萧墓深深的目光中,慕容寂解释道:“因为越是复杂的行为,身体主体的神识对抗会愈是激烈。他们面对可能伤害到自我的行为,会非常警惕排斥,如果不是很悬殊的修为碾压,是十分容易露馅的。”

        “幻象也有幻象的局限。”慕容寂微笑说,“否则,我设下一道笼括整个修真界的幻术,令所有修士都深陷其中,再叫他们直接自杀不干脆了事?”

        萧墓沉默下去,对慕容寂这种不搭边际装恶人的行为,他总是不大搭腔。

        眨眼间,白重锦已经被诱导得踏入了院中。

        慕容寂手指一抬,院门关上,是一副天罗地网你进来了就别想轻易出去的架势。

        于此同时,施加于白重锦身上的幻象之术也全部解除了。

        “”

        白重锦看着眼前大变样的环境,有一瞬间的凝滞和呆愣。

        “怎么,白门主许久未潜心修行,连幻象与真实也分不清楚了么?”

        慕容寂谑然问道。

        “怎么是你?”

        白重锦望着慕容寂的脸,死死盯着不可置信,呢喃问道:“方才方才,分明是”

        他打了个顿,把具体的名字省去了,只以简单的代称称呼,怒道:“方才在我面前的,分明一直是一名女子!!”

        “哦?”

        听他这么说,慕容寂觉得更有意思了。追问道:“在你幻想中的,我是个女人?”

        白重锦:“”

        白重锦脸都绿了。

        他意识到自己失言,可更恨慕容寂捉弄。

        当即连身后的步厘剑都在剑鞘中嗡嗡作响,只欲□□与慕容寂一决高下了。

        “真是令我意外!”

        慕容寂火上添油地说:“没有想到,堂堂善顾门的白门主,也开始在肖像女人了?啧啧啧!”

        “”

        “你不要生气。”

        慕容寂微笑道:“白门主,我的初心也只是想请你过来,单独地与你谈一谈。我又不是那么地了解你,因此,难免动用一些带花样的小技巧可你竟会在幻象中看到女子,这个真不由我说了算。毕竟,幻象只是折射你心中最期盼的事情,什么样的脸最可以激起你的好感,什么样的容貌是你最想见的人这些都是你自己内心的回答。与我真的无关。”

        白重锦觉得,在看到是慕容寂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拿剑刺死他的。但是他竟然没有,着实是一大失误!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这人继而“贴心”地在他面前问道:“看起来我们白门主很是为这位女子所吸引。说是魂牵梦萦也不为过。这样下去,只怕会影响修为。”

        “那么不如这样,你告诉我这位女子的姓名如何?我替你遣人过去一趟,为她相看一个优渥可靠的好人家,倘若帮助这位女子寻得了如意郎君,也方便断了你的念想,以免影响修行。”

        “”

        “你!!——”

        然而,不提还好,这般一提,白重锦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不善,简直臭到极致。

        慕容寂诧然无比道:“怎么?白门主这般激动,莫非这位佳人已经寻得佳婿,您恋慕的是一位永远也得不到的女子?”

        白重锦头痛欲裂,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简直一句话都不想和慕容寂再说,直欲掉头就走了。

        可是。

        这么一转头,他就瞧见了正立在门口的萧墓。

        那并不是等待的姿态,而是守卫。起初白重锦没有注意,直到他走到萧墓跟前,准备问一句“萧少侠你如何也在这里,要不要一起离开?”,才见萧墓站在离开的必经之道上,一点让开的意思都没有。

        “你”

        白重锦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萧墓??”

        白重锦斥问道:“萧少侠,你这是何意!?”

        慕容寂在他身后道:“萧墓觉得,你留下来我们三个人喝喝茶,也是不错的选择。”

        下一刻,白重锦便暴怒道:“萧墓!你父母也都是忠良,为剿灭魔道而死!你怎么要正邪不分吗??!”

        可是萧墓启唇,他眼里清澈坚毅,半分被诡修蛊惑了糊涂了的迹象都没有。只听他低哑的嗓音问道:“我有事要问你。关于三百年前——”

        慕容寂说:“我的事要先问。”

        萧墓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首先,”慕容寂便道:“你有没有见过一柄黑色的重剑?”

        白重锦听也不听,暴躁无比地回答道:“不知道!没见过!!”

        “真的没见过?”

        慕容寂道:“别急,白门主。我只是问你几句话,问完便可以请你走了。你这么不配合,我们会需要耗更多的时间在此处的。”

        白重锦冷笑道:“你困得住我?”

        白重锦,是相当骄傲的人。他凡事都要做到最好,便是因为要维护这份傲气。

        慕容寂原本从理性的角度觉得,即便自己在前几次循环中损耗了一定的修为,但是加上现场还有萧墓在,白重锦掂量掂量,应该也不会和他们硬碰硬动手的。

        但是,他着实还是低估了白重锦此人的自负与傲气程度。他从前就不肯输于慕容寂分毫,此刻更不愿低头。

        步厘剑尖啸而出,慕容寂急退半步,避开了近在咫尺处的寒气利刃。

        步厘剑号称“步厘”,就是因为它寓意在白重锦拔剑之后,它想要杀的人,走不出一步半厘。

        慕容寂方才距离白重锦的距离,恰恰好就刚巧在不到一步的距离。

        看来今日,步离剑的名声倒是要被破坏了。

        “萧墓!你别动!”

        避过之后,察觉到院门刀客处的动静,慕容寂高声道:“不必你插手——你且先等等就好!!”

        慕容寂欠白重锦一场较量。

        从很多年前起,白重锦就很想知道他和慕容寂,究竟剑术是谁高谁低。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直到慕容寂再也不用剑之后,也仍旧未能揭晓。

        今日,就且让他以另一种方式,来作以回答吧!

        万千孤魄自慕容寂衣袖散出,如雪花般飘散而去。它们都在空中旋转扭曲,发出怪异尖锐的笑,好似猖狂嗜血,又好似童真好奇。

        这些都是被慕容寂杀死之后,收集起来的魂灵。它们生前不敌,死后亦要为慕容寂所驱,鞠躬尽瘁,直到耗尽最后一分利用价值。

        在需要惑人致幻的时候,它们是最甜美的织梦者;在需要撕咬猎物时,它们又是最獠牙锋利的恶鬼。

        白重锦见招拆招,数十招之内,倒显得也尚没有那么狼狈。

        慕容寂修长的十指张开,他虽自己不能用剑,但是可以支使孤魄们代替他以剑招的形式回击。

        白重锦起初没有发现,随后察觉了,深觉奇耻大辱!

        因为慕容寂没有实剑,仅以凌空的虚虚剑招回应,竟也和他斗了个不分上下!

        百招以后,孤魄们闻见血味儿,逐渐苏醒过来。此时已不必用剑招回应了,恪守固有的形式,反倒会限制他们的发挥。

        这些本就是无法超生的东西,生前的礼义廉耻道德忠良早就忘了个精光,唯一留于脑海的,也只有无穷的恶意而已。

        “锵——!”的一声,步离剑落于地上。

        白重锦输了。

        他看着慢悠悠走过来的慕容寂,气喘不止,一言不发。

        萧墓终究也算和白重锦相识,他见白重锦如此狼狈之样,不由得迟疑了一下,考虑给善顾门的门主稍微挽个尊:

        “白门主,也不完全是输于剑术。”

        是输于剑术,加诡修的“歪门邪道”。

        也就是把这两样拆开来,他比不过;合在一起比,他也比不过的意思。

        白重锦心里已然清楚自己所追寻的答案,慕容寂也清楚。

        可是,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说出口来。

        其实,当世,已经没有人比白重锦的剑术更加高明的剑修了;只是,纵然如此,他也仍旧比不过已然不再用剑的慕容寂。

        “剑修比剑,多少都要设彩头。”

        慕容寂看着颓态坐于地面的白重锦,缓声说道:“如果没设彩头,那么输了的一方,就要信守承诺地答应对方一桩事情。白门主,你知道罢?”

        白重锦未答话,但是他抬起眼来,看着慕容寂。

        “今日,我不提任何刁难你的要求,只问你一桩你必须如实告知的事情。”

        “你问罢。”白重锦哑声说。

        “你是否见过一柄漆黑的上品重剑?”慕容寂道。

        白重锦沉默了许久。

        大概是有半炷香的时间那么久,才听他缓声地说道:

        “我是有见过。”

        慕容寂眼瞳微微一缩,但是却还未来得及庆幸,就听这刚刚给予他希望的人继而说道:

        “但是,我已经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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