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体贴
苏雨宁本以为他们的见面会很尴尬，又或者很沉默，但没有，他们的相逢是如此的默契，如春风细雨版柔和。
“你往常写信来，都不大提捉妖细节。”萧沧玉缓缓走着，慢声询问。
“弟子实力不够，往往用些心思，登不上台面，怕师父不喜，便都瞒着不报了。”苏雨宁跟在她身后，仔细去瞧她的变化，好似没怎么变。可他就是怎么都看不够。
“可结交了什么朋友吗？”
苏雨宁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往往只是萍水相逢，互扶一段路便散了。”
“你们出生入死，同甘共苦，情谊自是不同，只是你要卸下心防，信任他人，真心对等才能成为朋友。”
苏雨宁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你好像不太一样了。”
“师父，我哪里不一样了？”苏雨宁走到她身前，将脸低下，可叫她好好看清楚他的模样。
“长高了些，肩膀宽了些，皮肤晒黑了些，”她顿了顿，才欣慰的对他笑了起来。“也成熟了些。”
苏雨宁感觉自己的脸烧起来了。
萧沧玉毫无感觉的继续往前走，“只是万不可骄傲，虽你善识人追踪，但剑术不可荒废，你既然留在我身边，那明日起就虽我一同练剑吧。”
苏雨宁连忙应道。“好。”
秦阳追着仙鹤狂奔，从那么小一团跑近，逐渐大成一个少年模样。
见到苏雨宁，他齿间打了一个颤，弱弱躲到萧沧玉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喊了一声。“师哥。”
苏雨宁眼眸沉了沉，面上却不动声色，舒展开一个人畜无害又亲切和蔼的笑容，叫了他一句。
“小师弟。”
秦阳惶惶看了他一眼，便跑走了。
苏雨宁略微挑了挑眉，对萧沧玉说道。“师父，你未免太纵容小师弟了，没有了规矩。”
萧沧玉朗朗笑出了声，“你在醋他无所顾忌自由放浪吗？”
见她笑得流光溢彩，苏雨宁也忍不住弯了眉眼。“那确实有些，师父对他有些偏袒。”
萧沧玉却摇头否认，“我对你们三个都一样，并没有偏袒之说，我没有带过孩子，但你们三个都算我养大的孩子。秦阳年纪小，最该是奔跑好玩的年纪，也是人之常情，因此我并未多管，你和小黑也一样，我希望你们能率性而为，无所顾忌，但你们总不敢去这么做。”
苏雨宁眸中情绪翻涌，却安静走在萧沧玉身边听着她说话。“小黑刚来的时候也很小，但刚出龙潭虎穴怎么也放不下心来，对我多有防备，为师不得不花一整天的时间去陪着她，安抚她。待到她肯接受我了，又早熟的厉害，主动照顾为师的衣食起居，似是要拿这些作为报答。”
“为师知小黑不易，也便随着她去了。后来我又收下了你，刚开始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非要将所有事情面面俱到，我知你怕我丢弃你，因此给尽你亲近我的机会，可你却战栗更甚，我便不敢再有所强求。”
“后来你与小黑逐渐亲厚起来，我便有些高兴，毕竟你们是同龄人，身世又很贴近，可以抱团取暖，亦是一件好事。只是你们年岁渐大，都不爱做这些奔跑玩耍的事情了，见到秦阳这才不免有些感慨。”
苏雨宁嘴角露出几分温意。
“我与师姐，自然是知道师父对我们是极好的，只是当初都很落魄，与师父是云泥之别，自是患得患失。”
萧沧玉顿住脚步，定定凝视着苏雨宁无措的眼眸，伸手抱住了他。“雨宁，你很好，你是师父特别特别重视的人。”
虽然知道萧沧玉的话语里并没有情爱的意思，但他还是很高兴，特别特别高兴，像是被她领到身边时那样的高兴。
心底生出几分软意，苏雨宁克制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倒像是他在安抚萧沧玉。
“师父，桂花好像开了，中午我给你做桂花莲子汤好不好？”
萧沧玉松开他，“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做这些？”
“住客栈的时候，闲来无事偷学的。”
苏雨宁走进桂花林，摘了些桂花捧在手心里，推着萧沧玉去休息，自己便一头扎进了厨房。
他自然不会告诉萧沧玉，这些都是自己为了她学的，桂花莲子汤既不太甜又很清新，他想，师父应该喜欢。
做了几个菜之后，又雕了个萝卜花，将菜的品相拉到了极致，这才满意的放在盘子里端出去。
刚进屋子就见到秦阳又在缠着萧沧玉说些玩笑话，小手自然又亲切的拉着萧沧玉的手指摇晃，晃得苏雨宁的气息直接冷了下来。
“师父，来试试。”
默了默，他开口。“小师弟，你也来吃。”
秦阳心思敏感，直觉苏雨宁好像不太好惹的样子，但看到晶莹剔透，鲜艳欲滴的萝卜花时就挪不开眼神了，拿了筷子就夹给萧沧玉一个，再夹给自己一个。
“好吃！”
苏雨宁仍是那副虚伪的笑容，“既然小师弟喜欢，那就多吃点。”
那天，秦阳感觉自己好像被绵里藏针了！他肚子吃得饱饱的离开，苏雨宁收拾了一番桌面，见师父已经在看起了书，便替萧沧玉倒了一杯温茶。
“多谢。”萧沧玉接过，又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苏雨宁去厨房的时候，正好从秦阳身后经过，秦阳正在抱着仙鹤迷茫的诉苦：三师哥好像不喜欢我，你说三师哥为什么不喜欢我？好像之前师父说要带我回来，三师哥就不大同意，唉，我可怎么办。
苏雨宁充耳不闻他的抱怨，目不斜视的走向厨房，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然是因为那无法控制，蔓延出来的占有欲。
秦阳不必知道，他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改变。
苏雨宁洗完碗，回到房间，见师父还握着茶杯，茶水还有很多，似是才喝了几口。她迷糊的要将冷掉的茶水往嘴边送。
却被苏雨宁不由分说收走。
“师父，茶凉了，我替你再倒一杯。”
萧沧玉愣愣看着手里的虚无，无法拒绝。
温热的茶杯重新放在她手里，萧沧玉这次倒是趁热喝了起来。
“小黑都不管这么多。”她嘟嘟囔囔的说。
苏雨宁半是好笑半是无奈，“看见了就不能不管。”他将窗户上空着的净瓶放在书桌上，又将折下来的桂花放了进去。
空气中就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
萧沧玉忍不住嗅了嗅，感觉心情都好了很多。
仙鹤快步踱到萧沧玉窗前，它略微转身，现出身上昏迷了的秦阳。
萧沧玉疾步而出，伸手把住了他的脉搏，这才松一口气。“不要紧，只是修炼过猛，一下子这泥身没办法负荷，你驮他去华师叔那边再静养两个月即可。雨宁，你随它一起去。”
“是，师父。”苏雨宁领了命令，便护送仙鹤去西山寻华师叔。
华师叔是个胡子花白的和蔼老头，他摸了摸胡子，一把将秦阳抱了起来，“你和萧师妹说，人我已经收到了，让他放心。”
苏雨宁拱拳道谢。
华师叔看着他，赞赏的点了点头。
从西山回来，苏雨宁便觉得有些心绪不宁，师姐离开，师弟昏迷，他猛然想起师姐所言，更是觉得这一切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眼皮猛跳，苏雨宁不顾一切跑回锦瑟阁，唯恐在回来路上耽误了时间，师父会独处险境。
恰逢此时，南方密林青色妖气迸发，妖气之浓烈，人眼可见，想是几百年的大妖作祟。
苏雨宁更是一刻不敢耽搁，半点不吝啬灵力跑去，等赶到之时，锦瑟阁已经人去楼空。
苏雨宁恨恨咬牙，转身便御剑向密林赶去，气候阴寒，山风冷冽，都吹不干他掌心里冒出来的汗。
只是等他赶到之时，并没有他所想的酣战。绿衣女子正抱着萧沧玉的腰苦求。“你收我为徒吧，你收我为徒吧，我要救我姐姐。”
见到苏雨宁，萧沧玉眼神亮起，显有求救意味。
苏雨宁落到地上，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女子拉开。
萧沧玉怀里又多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她扶额说道。“我见有妖气冲天，便跑了下来，谁知道看见这蛇妖手里抱着一个婴儿，我就和她打斗起来了。”
“后来我把她打服了，她非要赖着我做徒弟。”
那绿衣女子矢口否认：我没想吃这娃娃，恰恰相反，我是救他的那个。我偶然经过这里，见有个鸟妖想吃了它，我一心向道，见有不公，这我能忍？就吓了他一下。结果就被你们这群修仙人盯上了！
“那误会解释清楚了，你又为何要缠着我师父？”
绿衣女子哭诉道，“我与姐姐修炼几百年化为了人，姐姐说她要报恩，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以身相报了。那你说，我姐姐为了报恩所以与凡人成亲合乎情理吧？”
绿衣女子抬头示意苏雨宁回应，苏雨宁意味深长地偷觑了一眼萧沧玉又迅速垂眸，回了一句。“应该。”
“是嘛！”绿衣女子蹬脚。“可凡间有个老秃驴，非说人妖相恋，违反规则，活生生棒打鸳鸯。我姐姐身怀六甲，姐夫被秃驴捉去困住，这我能忍？我就冲过去要秃驴放了姐夫，这合理吧？”
绿衣女子又看向萧沧玉，要她接口，萧沧玉思索了会儿，点头认同。“合理。”
“对啊！”她愤愤道，“可姐夫回来之后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他之前对姐姐很好的，但是回来之后就总是很无情，很事不关己，好好的一个人进了一趟庙变成了这副模样，那我姐姐能忍？就杀去秃驴庙门了。那秃驴说了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听不明白，反正就是借了个由头伤我姐姐，一番鏖战之下，姐姐因为身怀六甲而灵力不济，就被秃驴收走了。”
“姐姐被收走之前，让我好好习武，救她出来，我侥幸逃了出来，就遇见了你们。我看这个面冷小娘子很厉害，想要拜她为师。”女子很真挚的说道，但他们两个人却是面面相觑。
萧沧玉静默了会儿，才问道。“你们在人世间可害过什么人？”
绿衣女子不屑道。“他们这么脆弱，哪里用得着我们害他们？我化为蛇身就能把他们全吞了。”
萧沧玉反倒是笑了起来。“好，只是我向来不插手凡间之事，亦不会教妖习武，因此我实在不便收你为徒。”
绿衣女子还想说些什么，萧沧玉却打断了她。“我虽然不会，但我认识个不错的狐妖，她的实力也很厉害，如此，你带着我的信物去找她。”
绿衣女子憨憨点头，接过信物，那信物指着方向，绿衣女子心急如焚，连忙告辞。“救姐姐一事耽搁不得，这里多谢小娘子，待我救回姐姐，定来报答。”
萧沧玉颔首，绿衣女子就随着信物指引离去。
此刻只剩下手里最大的麻烦没有解决了，一个看上去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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