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第241章
“那医书已被村口的马老头买走！”
董大牛当初确实打算拿那破书当草纸，马老头见着，骂他暴殄天物，花十个铜板将书买走，他还当那马老头是冤大头，没想到那医书竟是本宝贝！
董大牛要有多后悔有多后悔，他若早知今日，当初拿手抠干净□□子，也不会动那医书一页纸！
马老头？是谁？
轻焉皱起眉头。一旁的老翁道：“咱们董家村的老大夫，姓马。”
就在这时，三五个小孩跑来，叠声喊着：“疯婆子泼粪啦！大牛叔，疯婆子泼你家粪啦——”
董大牛脸色大变，举起锄头，骂着朝自家院子后去。
半个村子的人都去看热闹，连各家的狗都去了，轻焉与温岂之却往村口走，去寻那姓马的赤脚大夫。老翁仍旧给他们引路，他已有些年纪，疯婆子在董家村干的荒唐事，他早已见识过许多许多，泼粪这种事不是头一遭，也不是最后一回，他懒得去看。
“马老头有个孙子跟着小麻子做事，那小子脾气古怪，倒是十分孝顺，好几次回村，想将他爷爷接去城里，马老头犟驴似的，怎么也不肯，平日里，偶尔采些药材，送去城里兜售——药没卖出去几副，倒惹不少麻烦，城里的武侯抓他好几回。”
轻焉好奇问道：“为何抓他？”
老翁叹一口气，点一点自己的头，“说他这里有问题。”
轻焉追问：“马大夫的脑子真的有问题？”
老翁点一点头，又摇一摇头，“有问题时真是有问题，没问题时也没问题。”
轻焉听得糊里糊涂，一脸迷茫。
老翁接着又道：“他那孙子要带他上城里医治，他死也不肯，说自己便是大夫，用不着别人来治，这天下再好的大夫，也有生病的时候，医者难自医，你说是不是？”
轻焉点一点头，抬眸，已瞧见一间院子，篱笆墙围出的院坝里，摆着一张竹子做的躺椅，椅上坐个须发花白的瘦弱老头。
“诶，马老头一个人晒太阳呢，不知他如何想的，进城和孙子在一块，岂不比一个人寂寞来得好？虽说……那孙子是他捡来的，却很是有情有义，待他从来不差，当初，那孩子总跟他一块进城卖草药。少年人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听说，那孩子瞧上一位城里的富家小姐，掏心掏肺，不料却被人戏弄，险些丧命！”
说着，已到马家小院前，老翁探着身子，朝院坝喊，“小大夫！”
马老头年岁虽高，却不及老翁，是以，老翁唤他带一个“小”字。
躺椅上的老人一动不动，似乎已睡去，老翁推开栅栏，径自走过去，摇一摇马老头的肩膀，“诶，醒醒！”
马老头睡得极沉，毫无苏醒迹象。
老翁手上更使几分力，还是没唤醒他。
温岂之察觉不对，匆匆上前，出手探向马老头颈间，几息之间，他已紧皱眉头，抿紧嘴唇。
马老头的情况不容乐观！
老翁脸色大变，大喊着：“小大夫！醒醒！小大夫！”
马老头毫无动静，好似再也醒不过来。
轻焉心头发紧，茫然无措地望向温岂之，马老头死不得！
温岂之表情虽凝重，举止却很冷静，只见他冲入屋中，再出来时，手里已多出一卷布包。
那是何物？
轻焉不知，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温岂之疾步走到马老头身边，摊开布包——
根根银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取出其中一跟，看一眼，朝马老头鬓角扎去。
轻焉抓住他的胳膊，“你会？”
温岂之来不及解释，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轻焉不敢再阻拦，眼睁睁看着银针接近马老头，等那针尖将要入扎入皮肉之时，她立马别过视线，不再多看。
老翁本有顾虑，见温岂之动作熟稔，毫不心虚，便也未阻拦，眼见着，温岂之将银针一根根扎在马老头的穴位上。
“住手！”一声暴喝传来。
紧接着，一记铁拳向温岂之袭来。温岂之已施完最后一针，迅捷地侧身躲闪，避开突如其来的袭击。他伸出一掌，紧握住那只来势汹汹的拳头，与拳头的主人打斗起来。
轻焉被老翁拉着退让到一旁，担忧地望着温岂之。
那突袭之人身手很是了得，温岂之竟也不能一时擒住他！
“别……别打！”虚弱老迈的声音响起。
老翁回头一看，见马老头缓缓睁眼，连忙大喊：“别打，别打！小大夫已醒！”
那袭击之人闻言，立即便无心打斗，自乱招数，挨下温岂之结实一拳，却毫无还手之意，捂着受击的胸口，匆匆跑到马老头身旁，撑着躺椅蹲身下去，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轻焉这才看清他的模样，不由得一惊。
原来他便是老翁口中，马老头那个跟着董麻子做事的孙子，也是管着逍遥坊生意的马爷——马奔！
马奔将马老头从头到脚打量数遍，视线落在扎在马老头头脸的银针之上，立即便要上手将之拔除。
马老头抬手阻止，“别动……”
他仍紧皱眉头，似乎有些难受。
马奔不解地望着他，“阿翁？”
一旁的老翁解释道：“哎呀！小奔子，你误会了！这两位贵人并无害人之心，他们正巧有事要见你阿翁，我便带他们前来，谁料，遇着你阿翁不省人事，是这位小郎出手相助，才让你阿翁转危为安，你一来，问也不问，便朝人使拳头，实在太莽撞！”
马奔闻言，朝温岂之看去，眼中带着一丝狐疑。
马老头颤巍巍探出手，一一扯下头脸上的银针，缓一口气，扶着马奔站起身，慢慢走到温岂之跟前，“多亏小郎施以援手，否则，老头儿我怕是已经丧命。”
他对温岂之躬身致谢。
马奔这才相信是温岂之是在救人，没有犹豫，立即也跟着弯腰鞠躬，“温将军，对不住！”
温岂之整一整护腕，冷哼一声，走到轻焉身边。
马老头回过身，目光追随着他，动作迟缓地跟过去，“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
轻焉安抚地拍一拍温岂之的手臂，看向马老头，和善笑道：“老先生是否曾在董大牛手中买过一本医书？”
马老头皱眉想一想，想不起来，只好摇一摇头。
轻焉急切地说：“老先生仔细想想！”
马老头又想一遍，还是摇头。
轻焉着急，看向马奔，“你可知有那样一本医书？”
马奔眯起眼睛，打量她片刻。温岂之立即警觉，向前一步，威胁地瞪他一眼，将轻焉护在身后。
轻焉攀着他的胳膊，探出个脑袋，问：“你可知道？”
马奔嘴角浮现一抹讥讽的笑，那笑只存在一瞬，便迅速消失不见。轻焉虽已瞧见，却不禁怀疑自己看花眼——马奔还是摇头。
一旁的老翁长叹一口气，道：“小大夫脑子已记不清楚，从前的事，他说不清楚的，小奔子大小便对治病救人、行医施药无意，对那医书，自然也未曾留心，二位想要寻那医书，不如去屋子里找一找，若是没有，恐怕真就……”他摇一摇头，“找不到了。”
马老头感激温岂之救命之恩，同意轻焉入屋中寻找。马奔虽不乐意，却并未阻止，只是冷脸看着轻焉与温岂之。老翁热心入内，帮着一起寻找，费一番工夫，轻焉毫无所获，叉着腰疲惫叹口气，期盼望向温岂之，却也只得到一个摇头。
没有！
屋子里没有清风道人的医书。
轻焉失望地走出屋子，望一眼白亮的天，只觉得刺眼。她匆匆走到马老头身边，真诚而又急切地说：“老先生再仔细想想，真的一点也想不起么？”
马奔皱起眉头，已显出几分不悦之色。
马老头颤巍巍举起拳头，往脑门上砸，“哎——人老了，脑子不好使，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全部都记不起来，哎——”
马奔抓住他的手，“阿翁！”
他瞪着轻焉，眼神十分不善，“阮二小姐何必如此为难一个老人！”
温岂之走过来，看着马老头。
马奔防备地挡在他阿翁身前，瞪着温岂之。
马老头垂下眼睛，视线落在温岂之手上。
他握着卷银针的布包，却像握的利剑兵刃。
“老人家。”他低沉唤一声。
马奔眼中的防备更深。马老头想一想，竟主动走出来，“劳烦小郎为我施针！”
“阿翁！”马奔瞪着眼看他，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马老头拍一拍他的肩，“我已是要死的人，总也要清醒明白地死，糊里糊涂地活着，也没意思。”
马奔咬着牙关，朝他阿翁摇头，他宁愿阿翁糊里糊涂地活着，也不要他死！
轻焉不禁动容，她以为的坏人——当初在逍遥坊刁难她与三叔的人，在亲人面前，其实一点也不坏。
“老人家，我并无十足的把握。”温岂之上前一步，认真且诚实地说。
马奔咬着牙瞪他，那眼神恨毒了，似要将他整个撕碎。
马老头笑一笑，“无妨，小郎动手吧。”
他已坦然坐下，面容平静。
马奔扑上去，拽住他的手，“阿翁！他会害了你，你别……”
马老头叹一口气，“我不愿下一次在城中，还让武侯抓住，给你添麻烦……”
马奔急忙说道：“不麻烦！阿翁，我一点也不麻烦！我已打点好人，往后，你自去府城中卖药，绝不会有人再为难你！”
马老头还是摇头，“我这脑子倘若总是糊涂，我又怎么卖药给人？医者不自医，更不可胡乱医！”
马奔指向温岂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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