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宿凡苑内院的僻静，不同于外边的热闹。

        白色的香雾沿着雕刻精致山石摆件的缝隙缓缓流淌，幽荡飘散于空气之中，带出一点沉香味道。窗边的一处小榻上，一名年轻男子束着道人的发髻，着一袭飘逸仙气的月牙色宽大袍子，正用那紫砂壶自斟一杯清茶。他的手指修长有力，虎口处有一层茧，像是常拿刀剑。小小的茶杯在他手中，显得有几分可怜。

        男子小抿一口清茶，并不言语。正巧这时，前院跑进来个小侍，恭敬问安后，便问今年初试的题目是否已定。男子放下茶杯，交待两句。

        元田瞪大双眼，感慨道：“先生，这考题未免太过刁钻了。”

        男子轻笑一声，未置一词。

        那来询问考题的小侍元忌却大赞此题精妙。元田打趣他是不愿在复试中招待太多人，才夸这样刁钻的考题好。元忌并不反驳，兴致勃勃地带着考题出去。元田伸长脖子往外望，实在是心痒难耐，想去看一看那些考生听闻考题时的表情。

        “先生……”

        不必他多说，年轻男子已了然，挥了挥手随他去。

        元田呵呵一笑，出了房门，越过中庭，径直往前院跑去。

        轻焉站在人群中，带着一顶白色帷帽，瓢瓢的白纱随风轻动。她怕露出丑陋的脸庞，始终战战兢兢地极力缩着身子，试图消失在热闹的人声里。

        她身边站着湘云与白氏两口子。湘云抱着一脸兴奋的小妹轻茵，越过攒动的人头，往考场里张望，想看看有什么名堂。

        白氏长姐如母，在给书亦整理衣裳，叮嘱他考试时不必紧张，山己先生亲传弟子的位置非他莫属。白书亦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轻焉虽知晓结局，仍不由得紧张。她不知是怎么了，这一世，山己先生会改制，所以也怕前世的事，并非板上钉钉。

        清风道人一生只收了三个徒弟，其中两个，一个做了宰相、一个做了国师，皆已成为名垂青史的人物。两位贤臣大能若还活着，国朝绝不至于被羌人欺压至此。如今，唯有山己先生一人继承清风道人治天下的智谋心计。皇帝曾几番许诺高官厚禄，请山己先生出山入朝，皆被其婉言谢绝。

        若非有今日这招收弟子之事，皇帝怕是早已恼羞成怒，治山己先生抗命之罪。一个不能为己所用的谋士，对皇帝而言，便是忧患。好在山己先生愿意收徒，皇帝对此十分满意，盘算着搞不定师父，搞定徒弟也行。

        天下人皆知，师从山己先生，便不愁前程仕途。

        白家想要改换门庭，指着书亦出人头地。书亦却不只为名利，他曾在失陷的府城中，见过羌人掳掠妇女，而残兵游勇各自奔逃，白家的商队一行三十余人，受羌人袭击，回来祁安府时，只有不到十人，他虽恨透了羌人，但彼时尚且年幼，无能为力，只能暗自立誓，此生定要将羌人赶出中原，还百姓安居乐业。

        书亦清楚，白家无权无势，他即便是科考入仕，也是人微言轻，唯有成为山己先生的徒弟，才能不被人轻视，得到真正济世为民的机会！

        轻焉看着书亦，想到前世，他乃山己先生唯一的弟子，后来入朝为官，位高权重，一心为民，深受百姓爱戴，然而天妒英才，在温岂之死后不久，书亦便在家中暴毙而亡。

        这其中是否有联系，轻焉不得而知，只是唏嘘他死得太早。

        一声锣响，宿凡苑出来个着蓝衣、戴方帽的小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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