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自从小皓凝学会走路之后，每次李向阳回家都能收获到宝贝闺女的热情拥抱和亲亲。所以今天开门前，李向阳原本已经做好了迎接闺女拥抱的准备，结果在门口等了半天都没人冲过来。
林萍正在厨房做饭，李向阳失落地走过去：“安安不在家吗？”
林萍头也没回地翻动锅铲：“在呢，搁自己房间里待着。”
“在家啊，今天怎么没出来闹腾？睡着了？”
“你闺女什么时候闹腾过？”林萍瞪他一眼，神情和赵美菊越来越像了。“安安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小顾家回来就困困的，我就抱她去房间里休息一下。”
“现在睡觉，晚上不得起来闹腾咱？”李向阳想了想，“我去叫她起来吃饭，起码吃完饭再睡。”
林萍：“去吧，能叫起来也成。”小皓凝睡着了很难叫起来的，小模样可可爱爱的，也压根让人舍不得叫她。
小皓凝从会说话开始就自己一个人睡觉了，反正她从小就好带，要喝要撒都会叫大人，倒也让大人们放心。她的房间就在李向阳夫妻俩的隔壁，李向阳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就着灯光看到了偌大床上的一小坨拱起。
小皓凝睡得小脸红扑扑，小手乖巧地叠在被面上，嘴巴微微嘟起，跟小时候要吐泡泡一样。李向阳犹豫了一下，想叫她，却实在不忍心开口。于是轻轻抓着小皓凝的手指摇了摇，声音也小小的：“安安……安安要不要起来吃饭饭啊？”
他们和小皓凝说话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带上叠词，声音也变得可爱写。“先吃饭饭再来睡觉觉好不好？”
小皓凝“唔”的一声，小手攒紧，眼睛微微睁开，看到熟悉的人，依恋地抬起小手要抱抱：“爹～”
李向阳把她从被窝里捞出来，赶紧给她穿上小衣服，毕竟这时候晚上还有些凉。
小皓凝享受着来自父亲的伺候，舒服地窝在李向阳的怀里继续打瞌睡。李向阳笑她：“安安是个小懒虫，都三岁了还不会自己穿衣服！”
小皓凝眼睛都没睁开，眼珠子在里面转了一下，把脸埋在李向阳胸前，声音闷闷的：“安安困嘛～”
生个闺女就跟生个布娃娃似的，李向阳还怪享受的，闺女香香软软地窝在自己怀里，别提多舒坦了。好巧不巧，林萍也是这么想的。看到李向阳抱着小姑娘出门，她伸出手想把闺女抱过来，结果孩子她爹还不同意了。
“你今天一天都在家抱孩子呢！我也要抱抱！不然不公平！”
林萍懒得理他的孩子气，等李向芯一家也出来了，就宣布开饭。
她做的菜是不能和赵美菊相提并论的，但胜在比李向芯舍得放油放盐放料，味道倒也过得去，比李向芯做的好吃不少，于是现在有空就是她做饭，没空的时候就在厂里食堂打饭回来。
厂里的食堂是发饭票的，一人一天有两张，管两餐，一张饭票能有两个肉三个菜和两个大馒头，如果这次不够吃，就只能自己掏钱买了，不然和别人换饭票也成。
他家现在有四个大人，都在厂里工作，一天有八张饭票，平时饭票完全够一家子的一日三餐，所以赵美菊不在，家里也很少开火，柴火灶甚至还没把灶门封取下来。今天也是这样，林萍就在煤炉上热了些赵美菊送来的腌菜而已。机械厂的休息制度一直都变来变去没个定数的。厕所建好以后，厂子里突然把双休改成了单休，他们也就没有一周回去一次了。所以每次回公社上，赵美菊都会准备一大堆东西给他们带上，连鸡鸭鹅都恨不得让他们带只回来。
厂里的饭票是一个月发一次的，一次发六十张，食堂也没有周休。所以今儿江德许还是带着饭票去食堂打了好几个菜回来。肉菜有红烧肉、黄焖鸡、糖醋排骨和狮子头，素菜那就太多了，能从山头炒到田间地头去。
小皓凝和浩浩荡荡一人拿着一个大馒头，沾着红烧肉的肉汁嚼得喷喷香。小家伙吃了几口，小大人模样地叹了口气：“安安想奶奶了……”
浩浩荡荡也跟着说：“我们也想外婆了！”
李向芯笑他们几个：“我看你们是想外婆的做的菜了吧？吃这么香还想那么美！”
小皓凝嘴巴不停地啃肉：“可系肉肉不香啦～奶奶做的肉肉才香！”
浩浩：“每天都吃这些，都已经尝不出味道了！”
荡荡总结：“反正就是想外婆了！”
食堂菜是便宜，味道也还成，但就是回回都是那几道菜，他们都已经连续吃好几天了。这年头外面也没有卖吃食之类的店铺摊子，想打包都不成。
林萍默默算了一遍家里的粮票和钱，他们两家平时票是一起用的，另外还有拿一些钱出来买公用的东西。粮票每个月都会凑一半给赵美菊，剩一半自己用，这半个月因为没怎么开火，都从食堂打包，也就没有用到粮票的时候，还剩不少。这也难怪孩子们嘴巴都吃腻了，大人也受不了天天这样吃啊。
林萍：“成，那后面去饭店给你们打包好不好？”小孩子们自然高兴应好。
李向芯：“现在的孩子可真能挑嘴，搁咱那时候，谁能吃着肉还嫌弃呢？别提咱那时候了，现在都有好些人吃不上肉呢。就你们挑剔！”
李向阳夹了块红烧肉：“姐，时代不同了呗！你自己之前不还没几件衣服呢，现在也常常给自己做啊！咱有条件就吃好些，没条件就吃差些，总归有能力，干啥苦着孩子？”
李向芯：“不就感慨一句吗？你还真是我亲弟，比我还能上纲上线的。”众人皆笑，小孩子们也乐呵呵的。
林萍问李向阳：“今儿怎么样？还顺利不？”
小夫妻俩之前打算盖个小房子做糖厂，但还没开始动工。正好，前些日子，钱大婶找到他们，说西街口那糖厂老板想见他们一面。自从不倒腾货之后，他们也就没再去过西街口，很久没见到糖厂的人了。不过就算是之前，他们也没见过老板，见到的都是轮班的工人。
李向阳前些日子就去见了糖厂老板一面，意料之外的是，素未谋面的糖厂老板竟然就是把房子卖给他们的那位叶先生！
不仅李向阳不知道这件事，就连常来买糖的邻居们也不知道啊！在他们印象里，叶先生还是住五楼的那个奇怪人呢！
叶先生剪掉了半长不长的头发，露出有些阴柔但明显硬气多了的脸，倒还挺爷们的一个人。估计是卖了房子后的日子确实过得不错，再见到李向阳，叶先生竟然是笑着且热情地接待他的，还把人迎到了二楼茶室喝茶。
李向阳打小就是个处变不惊的孩子，见状也没惊讶，很快就和叶先生攀谈了起来。这次，叶先生倒是把之前没告诉他们的事情都告诉了李向阳。
原来叶先生叫叶杣，名跟免字一个音。和李向阳想的差不多，叶杣是之前私人糖厂老板叶敬南的后人，不过不是直系亲属，而是从堂兄弟那里过继过来的。叶敬南自己独生一女，但妻女都在乱世里走丢了，他伤心至极，后来也没有再娶。选择过继谁的时候，叶杣和另一个堂侄叶景茂都进了他的眼，不过最后选择了叶杣而已。
不过，对叶杣来说，继承叶敬南的家产不一定是件好事。叶景茂虽然也有些不甘心，但叶敬南看中的人，多少都是道德品行还行的人，所以叶景茂不会像过去大家族争家产一样给叶杣使绊子，反而自愿留在糖厂当个工人，后来糖厂被征收，也自愿留在西街口。
真正让叶杣为难的，竟然是叶杣的亲生父母。他们仗着是叶杣的爹娘，最开始不断往厂里跑，从厂里拿钱拿东西。后来到了西街口，叶杣管得紧，他们没法拿东西，就开始觊觎叶敬南的别的财产。比如卖给李向阳他们那儿的房子就是。
叶杣是个心软的，面对从小养自己到大的亲生父母，始终狠不下心来撇断关系。同时他又是个没有决心的，他当时决定把房子给卖了，现在又因为很多原因，打算把糖厂卖了。
知道他想卖糖厂后，叶景茂气得跟他大吵了一架，后来也没再来了。不过这些叶杣都没和李向阳说，只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他之后，问他愿不愿意接手糖厂。
李向阳内心被这惊喜给整晕乎了，不过表面上还是很镇定地问他：“冒昧地问一下，叶先生是因为什么原因想把糖厂给转手呢？”
叶杣少男怀春地羞了脸：“实不相瞒，是因为我爱人。她在粤省，我想把这么都收拾妥当了，然后再去粤省和她在一起。”
李向阳：……
叶杣确实是很想把糖厂出手，不仅把糖厂的房子卖了，还要把房子里各种机器家具都留给他，这操作简直跟之前卖房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李向阳心动了，不过还是似笑非笑地问一句：“叶先生，你怎么就可着我卖呢？不怕我不靠谱？”
叶杣笑着给他添上茶：“之前卖房子给你的时候，纯粹是拼运气，我手头上的人脉当时没有能吃下房子的，能买的又不屑这一套房。现在不一样了，多亏了之前那桩买卖，我也算结实了一个可靠的友人，卖给你，起码不用担心被抓不是？”
人家讲话好听，李向阳也有自己的盘算，后来问起价格来，叶杣也实诚地只要了一千五百块钱。
一千五百块不算少，但如果买了房子又买了机器，那就值当大发了！再说了，李向阳看上的也不是那房子本身，而是整个西街口！未来如果有机会，让那地方发展起来，这地皮或许还能翻几番。
所以和林萍商量以后，今天李向阳就带着钱去买房子了。
一提这茬，李向阳饭都不吃了，跟她讲到今天的事儿：“萍妹，你是不知道。今天我去的时候，发现那叶先生还领着几个人过来看房子呢。”
林萍有些气愤：“这人怎么这样？不是他主动找咱们卖房子的吗？怎么又带人来看房？”
李向阳：“我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当时就想走了，没得花钱还找气受的。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叶先生拦住我，说人家都是来看他西街口其他房子的，整个西街口，都是原先糖厂叶老板留给他女儿的！”
小孩子都去客厅玩了，桌上就剩下几个大人，听到这话都愣了。江德许率先反应过来，“留给他女儿的？那叶先生怎么想卖了？”
“我当时也问了。原来叶老板是把西街口最值钱的尘洛堂那个地方留给女儿，其他的没说留不留，大抵是默认了让叶先生自由处理的。叶先生现在要去粤省，就想把除尘洛堂外的房子给卖了，让新房主帮着留意一下叶老板女儿的动向，碰上了就把尘洛堂还给她。”
“这……”林萍都不知道怎么评价了，以她的想法来看，这叶先生还真是不靠谱。不知道叶敬南到底是看上叶杣什么了，家产竟然都能给变卖光了。“那小叶同志没吭声？”
“哪能不闹啊！”小叶就是第一次去糖厂的时候碰到的那个，后来他们才知道就是叶景茂。“一群人在那看房，叶同志冲过来就揍了叶先生一拳，骂他狼心狗肺呢！”
李向芯：“该！叶老板如果底下有灵，肯定后悔自己最后挑了个这种人守家财！”
李向阳：“听楼下魏大爷说，叶老板当时就看上叶杣的朴实了，想他一定不会占了给她女儿的家产，还觉得叶杣一定会帮她找女儿，结果没想到，叶杣直接把家产给卖了。”
林萍：“……这叶姑娘就算找到了，房子到新房主手上，还能还给她吗？”
“那谁知道呢？”李向阳耸了耸肩，“萍妹，跟你商量个事儿？”
每次李向阳用这种语气说话，林萍就瘆得慌。“什么事？”
“我想把西街口买下来！”李向阳语不惊人死不休。
林萍错愕：“天，那么大一块地，咱哪来那么多钱？”
江德许：“我们家能凑凑借你五百。”
李向芯深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头顶眼里都在冒烟：“缺心眼吧李向阳！买那房子搁着漂亮啊？现在又不能让做生意的，买西街口干啥？还能等着收租啊？我看你就是蹲厕所的时候磕到脑门，眼睛被那屎糊住了，一天天的尽能折腾！你要有钱我就不管你了，你这不是没钱吗！你家里人不要过日子了？安安这么小你就舍得她住大房子里吃西北风了？傻啦吧唧的缺心眼子！”
李向阳：……
林萍：……
江德许：……
救命啊！李家女人都太能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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