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初一早上下起了小雨。南方就是这样，春雨绵绵的，其实一年四季雨都少不了。大家伙忙活了一年，到头了才有休息的时候，正好听着雨声多睡会儿，也不用起那么早。

        大人们是这么想，小孩子哪能闲得住啊！小皓凝还好，起了床就乖乖待在娘和奶身边剥小瓜子。浩浩荡荡就待不住了，不时就往窗外看看雨停了没，想出去和赵胖子家的狗蛋玩。

        赵胖子家有两小子一闺女，大儿子和闺女都十几岁了，和浩浩荡荡玩不到一起去，小儿子才四五岁，正好能和家里这些小东西做个伴。

        女人们和小孩子都在主屋客室坐着，男人们还在睡觉呢。李向芯看着自家俩调皮鬼，又看看弟弟家的小棉袄，顿时又萌生出了生女儿的想法。

        “安安可真乖，也能坐得住。你看浩浩荡荡，这下雨天还想出去玩，没一刻能闲，两兄弟比我还忙。”

        林萍给闺女又投喂了几个剥好的瓜子，笑着反驳她：“小孩子哪有不爱玩的？浩浩荡荡已经算得上乖巧了，平时多照顾安安啊？芯姐别老说他们呀。”

        赵美菊也说：“你没上学的时候比这还皮，还说你儿子，就算孩子皮那也是随了你。”

        小皓凝小牙齿嚼着瓜子，好半天才嚼碎了咽下去，她点着小脑袋表示赞同：“对！”

        大家笑起来，李向芯点了点她的小脑袋瓜子：“对什么对啊安安？你知道啥？”

        浩浩荡荡可护着妹妹了，看娘戳妹妹脑袋，立马上前维护：“娘，不要欺负安安！外婆说不可以戳小孩子脑袋的！”

        李向芯其实是跟小皓凝玩呢，见俩儿子那么认真，半是欣慰半是复杂地道歉：“知道了，娘跟安安玩呢。你们说的对，以后娘不会戳安安脑袋了。”

        小皓凝笑得超级乖：“浩浩哥哥、荡荡哥哥，好！”

        “安安也好！”

        李向芯气闷：“好好好，你们三个都好，就我是坏娘亲，坏姑姑！”那神态，跟昨天李向阳吃瘪的样子一模一样。

        小皓凝当即放下瓜子，把自己凑到姑姑跟前，小手拍拍姑姑的大手：“姑姑也好！安安喜欢姑姑！”

        她还是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说得这么标准呢。李向芯稀罕地抱紧她：“姑姑的好安安啊！”

        李家新年的衣服都是李向阳他们从别的地方买回来的，款式一般，胜在料子好和便宜上。买回来之后，前两天由林萍和李向芯改了改，这才给大家都弄了身体面的衣服。林萍他们还买了布回来，但由于家里没有缝纫机，手缝又需要时间，所以布就没有买太多。仅有的布都是在李向芯指导下缝起来的，最后成了小皓凝身上这身衣服。

        不得不说，李向芯在这一块还真有点天赋，眼睛里跟装着一把尺子似的，手一摸就知道哪里该剪了。林萍又是个手工好把式，俩人一配合，给小皓凝折腾出的这一身衣服竟然好看得紧。红彤彤的棉袄上等着衬衫领。扣子是鹅黄色的，外面还沾着羽毛，裤子是黑色的棉裤，小皓凝又长得白白嫩嫩的，穿着跟年画娃娃一样。

        以林萍的眼光来看，闺女这身款式搁后世都是能打的，妥妥的复古风。

        这么好看的娃娃在你怀里软软的撒娇，看得赵美菊和林萍眼热了，争先恐后地要抱她。

        “安安，娘也要抱抱！”

        “奶的小安安哦，这么几天没跟奶睡，跟奶都不亲了。”

        李向芯搂紧了怀里的小皓凝：“你们还说我，一个个的，还不是要抢孩子！”

        小皓凝喜欢奶奶，也喜欢娘，也喜欢姑姑，小家伙着急得张开双手：“都抱！都抱！”小模样逗得大家直乐。

        这雨到了下午就停了。浩浩荡荡想带小皓凝出去玩，小家伙看着新衣服，婉拒了。可能是最近林萍和李向阳老是让她说话，她话已经说得挺顺畅：“系衣服要明天才能弄脏哦～”林萍交代过她新衣服今天不能弄脏。

        浩浩还想拉她出去玩，被荡荡阻止了。荡荡表示理解：“那明儿再带你去出去把衣服弄脏。”

        小皓凝乖巧点头，半点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她还没想完，就听见有人在叫她。小家伙抬头一看，惊喜地嗷了一声，小旋风一样冲出去，小短腿跑的飞快，把自己砸进来人的怀里。

        “小顾！”这是小皓凝喊的最清楚的一句话了。

        顾升平过了年已经是个十一岁的少年了，看着就比李向阳矮一些，过些日子一定更高。少年面目清俊，手里拿着过来拜访的年礼，蹲下来把这团小旋风稳稳抱起来。

        他眉眼带笑：“安安又没礼貌了，得叫叔叔。”

        小皓凝搂着顾升平的脖子，亲热地蹭了两下：“不！小顾！小顾！小顾！小顾！”

        顾升平无奈地抓了抓她的小辫子：“嗯，在这儿呢。”

        大人们都在主屋里坐着，顾升平一手拎着年礼一手抱着小皓凝走了进去。林萍和李向阳也几个月没见着他了，看到他还有些惊喜。

        林萍：“小顾同志，你怎么今天就来啦？”

        顾升平前两年还喜欢别人叫他同志呢，现在长大了反而不那么看重那些了：“嫂子新年好，我想着今儿也没啥事，刚好前些天家里进了些茶酒饼干，也不知道你们啥时候回公社，我就想着给你们送过来些。”

        壶山公社的春节传统就是初一串门的，初二女婿要带着妻子孩子回老丈人家里拜年，之后没有啥规律。一般初一也就往家周边走走，今天下午，李家人甚至还没出过门呢。

        赵美菊热情地把人迎进来：“你说你这孩子，来就来了，带什么礼来？你爹娘呢？就你自个儿走过来的？”她家和顾家也做了一年多的邻居了，彼此之间熟得很，对顾升平这孩子也喜欢，待人落落大方又有礼貌的，听说还聪明得很，老早就高中毕业了。她得让家里的几个小孩子都跟顾升平待在一起，这样或许也能变聪明些。

        顾升平把年礼递给赵美菊，自己抱着小皓凝站在一边：“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些饼干，还没婶子烤的饼干好吃，就是这儿还没卖，所以想拿来给大家试试而已。我爸妈今天家里有客人，来不了，特意交代我多带点东西过来呢。”

        赵美菊笑呵呵地：“你们家人就是有心。”

        李向阳看着小皓凝那么乖乖巧巧地窝在顾升平怀里，有些不是滋味，伸手要去把闺女抱回来：“安安来，别让小顾叔叔一直抱你了，会累着人家的。爹抱你好不？”

        顾升平微微侧身，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没事儿阳哥，安安很轻，不累的。”

        小皓凝也立马紧张地搂紧了顾升平的脖子，对自家爹摆摆手：“不要爹！要小顾！”

        李向阳伤心道：“安安才多大啊，就不要爹了？爹可伤心难过了，安安都不心疼爹吗？”

        小皓凝回头看一眼自家爹爹，好像是挺伤心的样子，再看一看面前好几天没见到的小顾，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安安……”

        李向阳期待地看着闺女，顾升平也低眸，看着小孩纠结的面孔，忍不住轻笑。

        小皓凝想了许久，最后还是从顾升平怀里滑了下来，小手一边拉一个：“好啦！这样就不要桑心啦～”

        她脸上无奈的表情逗得大人们哄笑起来。赵美菊看李向阳天天为难自己的乖孙，想着这是大年初一才没有上手：“你说你这个臭小子天天折腾自己闺女是怎么回事，也就是大过年的我没给你掰扯掰扯，出了年你看我收不收拾你！”

        在赵美菊和李德厚面前，李向阳多大都是小屁孩儿一个，自然只能闭嘴，老老实实地看着自家闺女在少年怀里上蹿下跳的，显然比在自己怀里还舒服。

        “成了，别看了，你以为你这个三天两头不着家的爹能跟人家天天在一起的小顾比？做梦！人小顾天天都来帮我看孩子，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的，平时也没少陪咱家小孩折腾这折腾那的，不黏人家黏你这个甩手爹？”赵美菊翻了个白眼。

        她这话无差别攻击到了林萍，林萍当下就是一个踉跄，立马出门假装去打热水了。李向阳逃跑不及，再次被赵美菊抓着数落了一下午。

        顾升平来都来了，李家怎么也不会让他饿肚子回去的。为了配合他的饭点，李家人的晚餐也跟着提前了。赵美菊把昨儿没煮的虾处理干净，各个开背，放在泡软的粉丝上蒸，等虾变红再铺满蒜蓉和剁椒，淋上酱油继续蒸，出锅前淋上热油撒上葱花，香味一下子传到大老远去。

        李家过年人多，没点主食不行，平时都吃的大米饭和白粥地瓜粥，过年吃点精细粮。赵美菊抓了一把米粉，泡开。锅里放上各种配菜，倒入酱汁，放入泡好的粉丝，汤滚开后才开始慢慢翻炒，一大锅炒米粉就好了。

        最后是还蒸了好几只大螃蟹，用豆腐、没人要的猪下水焖了锅大肠羹。

        一家人外带一个顾升平吃得热火朝天的。顾升平也爱吃赵美菊煮的饭，不过出于家里教养的原因，他总是吃的很斯文，人家还没意识到他觉得好吃，他就已经吃很多了。

        吃到一半，小皓凝突然闭着嘴巴啥也不吃了。林萍低头一看，小家伙脸红彤彤的，给她吓一跳：“安安怎么了？是噎着了吗？哪里不舒服？”

        满桌的人都看了过来，小皓凝的脸更红了。浩浩荡荡也跳下椅子，翻过来看妹妹的情况。浩浩担心地问：“安安是不是发烧了？”他之前发烧过一次，可难受了。

        林萍摸了下小皓凝的额头，不烫，没发烧。

        李向阳想过来抱闺女，被闺女摇头拒绝了。荡荡看小皓凝那样儿，有了个猜测：“安安该不会想蹲茅坑吧？”

        农村没有厕所，只有一个粪坑，上面搭了两条板，大人都在那边解决的卫生问题，小孩子则是拿盆先装着，然后再由大人拿去清理。

        见自己的秘密被荡荡哥哥说出来了，小皓凝也不憋着了，小小声地开口跟娘说话：“凉……安安要嗯嗯……”

        她小脸又红了一些，弄得林萍哭笑不得，满桌子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没生病就好。”

        林萍要抱着闺女去解决问题的时候，小皓凝又扒着桌子不肯走，眼巴巴地瞧着顾升平的方向：“小顾……”

        “小顾是男孩子，不能陪安安上厕所的，只能娘抱安安去哦……”林萍想解释。

        她显然不知道小皓凝想说的是啥，但顾升平懂了，于是他认真地许诺小皓凝：“安安放心，叔叔还没走，你回来叔叔也在这儿的。”他之前去李家帮忙带孩子，因为小皓凝特别喜欢他，每次分开都不得不趁小皓凝去干别的事儿的时候悄悄溜走，弄得小皓凝有阴影了。

        得了他的许诺，小皓凝这才满意地跟娘亲去嗯嗯。结果等她回来的时候，顾升平果然又不见了。小姑娘那个委屈啊，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林萍和李向阳只好允诺她过几天就回公社上住，到时候就可以见到小顾了。

        这话也不算说谎，反正过几天他们也是要去厂里上班的，本来也打算这两天回公社。

        小皓凝勉强满意，浩浩荡荡又过来陪她玩了一会儿，小家伙就把顾升平给抛到脑后啦。

        林萍看着闺女和哥哥们出去玩了，才跟长辈们商量：“家里的茅坑实在不方便，小孩子也不方便，大人们也不方便。反正家里现在也不怎么种别的东西，自留地那点地方买些化肥也能照料到，不如咱家建个厕所？以后大家伙也能方便点。”

        赵美菊犹豫：“化肥？”

        “就是新出的那个，跟咱们农家肥一样，给土地施肥的，比农家肥还好使。”

        李德厚没什么意见。赵美菊又有点疑问：“那化肥贵不贵啊？咱家自留地可不小……”

        “娘，化肥咱家还应付得起的。再说了，以后安安和浩浩荡荡他们长大了，家里也是早晚得建个厕所的，咱现在有条件，不如就现在盖起来，顺带整个浴室啥的，咱也能享受几年，不用啥事都可着孩子干。”

        林萍又说了几个理由。她作为一个使用现代设备惯了的人，来到这个年代，啥都能习惯，就这么一个实在没办法习惯。今儿去给安安倒屎和尿，看到坑底蠕动的宠，回来都没胃口吃饭了。不管了，她今儿必须得说服大家盖厕所！她再也不想看见那些爬来爬去恶心死个人的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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