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故人

　　顺着月关的动作，苏陌的视线一并转移了过去，只见跪着的男人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壮年。

　　看其魁梧的体魄和还算整洁的衣裳，结合这一座建在贫民窟的“庄园”可以看出，眼前这个男子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苏陌抑制住心中的异样，语气平淡地问到：“名字？”

　　那人忽然被人问话，下意识地一个哆嗦，而后结巴开口：“奥……奥西里。”

　　但苏陌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所以对这个回答并不在意，毫无停顿地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知道我来找你，为的是什么吗？”

　　“知……知……知道……”

　　奥西里闻言，身子愈发止不住地颤抖，才说完两个词便顿住了嘴，一时间不知是否该继续答下去。

　　他将脑袋垂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他只能凭感觉猜到面前的两人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屋内的三人都没有开口，寂静在屋内蔓延，一点一点施加在奥西里冷汗淋漓的背上，愈发感到如山岳般沉重的压抑。

　　再也忍受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奥西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终于开口：“回阁下，小人本是天斗帝国军方之人，因为身具魂力，是一名大魂师，因而担任了校官……八年前，将军称接到了一道来自皇都的密旨，说是让我们部队伪装身份潜入星罗帝国去劫掠财物并制造动乱。于是将军便从各营中抽调了一批人组成了临时小队，而后夹在两个商队之中摸进了星罗帝国境内……”

　　苏陌静静地听着奥西里的述说，在心中一点一点描绘当时发生的一切。

　　随着回忆的展开，奥西里内心的紧张渐去，话语也越来越流畅，不一会儿就交代完了当年发生的一切——毕竟只是个临时下达的潜入作战，除了最后一战，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多值得回忆的东西。

　　“……最终，那五个魂师带着我们突破了星罗军方的围追堵截，回到了天斗境内。我们本以为此次行动就算结束了，但最终等待我们的是一场——灭口！谁能想到，我们这支临时小队没有牺牲在敌国军队的手中，反而是被效忠的帝国背叛！……若不是武魂赋予了我较为出色的愈合能力，我也难逃一死，小队也就真正地全军覆没了……但如此一来，我再也不敢暴露身份，只好逃到巴拉克王国，帝国对巴拉克王国的掌控力很弱，尤其是巴拉克城！我又暗中向巴拉克国王投诚，做他的打手，若非如此，我也未必能在巴拉克城隐姓埋名如此之久……”

　　回忆渐渐到了尾声，整个事件和比比东告诉他的并没有太多出入，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天斗皇帝，或者说天斗官方必然是知晓这件事情的。

　　但或许是因为牵扯到了更深层次的秘密，所以所有的“有功”之士到最后反而遭到了天斗帝国的灭口，至于要怎么挖掘出更深层次对秘密，苏陌早已有了打算。

　　奥西里说完一切，终于大着胆子抬头看向苏陌，见到苏陌如此年轻的面庞，心中不免一惊。再联想到苏陌此行的问话，一丝灵光闪过奥西里的心头，让他不由惊骇出声：“你……你是……？！”

　　“是！”苏陌肯定了奥西里心中的猜想，语气冰冷说到，“那天之后，莱茵村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呼……果然！会有报应的！当年兄弟们就反对向手无寸铁的平民举起屠刀，可军命难违啊……如今我的生死又落到了你的手中……”

　　奥西里喟然长叹，而后恳求道：“那日，这位大人找到小人询问了当年之事，小人便知将来必有变故……这些年中，我已经将唯一的亲人安置，再无其他动作，更没向任何人透露过大人来找我的消息！是天斗帝国先抛弃了我，小人只求一件事……放过我的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的……”

　　见到苏陌没有应答，月关便笑道：“既然是亲人，必然和他长久接触，自然也会沾上我的暗香。在你来之前我就辨别过了，那人应当就在巴拉克王国，似乎是在西北方向。小陌，你若是想把他们找出来，只要顺着香味探查一番，不难寻到他们的踪迹。”

　　“不！不要！”

　　奥西里顿时惊慌失措，跪行着爬到月关脚边，抱着他的腿涕泗横流，声嘶力竭道：“大人……我求求你了，小人的命早在当年就准备好赴死了，但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啊……求求你，放过他吧！我保证，我保证什么都没跟他们说！”

　　话未说完，月关便将他一脚踢开，嫌弃地掸了掸被他搂抱过的大腿，一脸的恶心样。

　　“无辜？你也配？！难道莱茵村枉死的一百零九口人就不无辜吗！”苏陌厉声反问。

　　“小兄弟，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你拿我怎样我都心甘情愿！但是放过我的家人吧……”奥西里转过头，面向苏陌，当即磕下了头，砸得地板咚咚作响。

　　只两下，血色便染上了青色的地砖。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奥西里又补充道：“当年星罗帝国以天斗军队屠杀星罗平民为由向天斗帝国发动讨伐战争，但天斗帝国拒不承认，最终因证据不足被武魂殿和各大魂师宗门调和了下来。要是你想揭露此事，我可以作证的！当年我们营队的一些人都认识我的！我还有用的！”

　　苏陌全程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哀求，看着他挣扎，直到这一刻，才终于做出了反应。

　　奥西里看到苏陌嘴角扬起的微笑，心道自己在这关头终于机灵了一把，可还没来得及庆幸，只觉得心口一冰，旋即一股极寒蔓延全身！

　　他低头看着被一道冰柱贯穿的胸膛，一脸的不可置信和迷茫。

　　旋即，他如回光返照般地扑向了苏陌，并不是想鱼死网破，奥西里知道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

　　“放过……我的家人……谢谢……”

　　他将全身力气化作这一句话，而后抬头仰视苏陌，一如街边乞求施舍的流浪狗。

　　可是直到他眼中的世界彻底化为漆黑，他都没能收到来自对方的半点施舍。

　　伴随着奥西里生命终结的，只有无尽的恐惧和哀恸。

　　月关目睹这一切的发生，感受到奥西里的气息已绝，这才开口道：“其实他说的也不错，哪怕揭露不了当年的真相，至少能让雪崩那家伙头疼一阵——他在天斗帝国可是一直宣扬自己会以成为一代明君为志向的呢！”

　　“无所谓了……即便将来世人都知道了莱茵被灭的缘由，换来的也不过是对天斗帝国的一阵谴责，换不回任何村民的生命，也不能让当年的参与者付出什么代价，更不能洗刷我心中的仇恨……我只是想要报仇！不管雪崩知不知晓此事，有没有参与谋划，但只要等到我亲手取下他人头的那一刻，一切都会知道。”

　　月关点了点头，很霸道的想法。

　　无须任何证据，只要用足够强硬的拳头，直接取走对方理应付出的代价！

　　“那菊叔帮你把这家伙的家眷找出来！”

　　说着，月关便要施展秘法，却被苏陌阻止。

　　苏陌道：“谢谢菊叔，但是不必了……之前我不答应他，只是因为我不想这家伙在解脱中死去，不想看到他了无牵挂的模样，不想看他死时都挂着夙愿已尝的笑容！我要他即使在死亡的那一刻，内心都得不到安宁！这样才能稍稍平复我内心的仇恨！……不过，他说得没错，他的家人终归是无辜的，他和我的仇怨就到此为止吧……当然，如果他的亲人真想因此而找我报仇，我可不会有半点留手。”

　　月关笑了，拍了拍苏陌的头道：“小东西，演得还挺像，把菊叔我都骗了！行吧，反正这事菊叔听你的。走，你不是来找第三魂环吗，老鬼已经在星斗大森林跟踪那只魂兽快有半个月了，就为等你来呢！菊叔这就带你过去找他！”

　　苏陌检查了一下屋内的角角落落，发现这儿干净得一点儿没剩下一丁点儿有价值的东西，想来是奥西里早已清空了这里的一切。

　　他对此也早有预料，转头对着月关说道：“菊叔，不急，从这儿去往星斗大森林也不是立马就能到的。一路上我们的车马都疲惫不堪，让他们多修整一夜吧，明日再出发，我并不着急。”

　　“行，你都不急我就更不急了。嘿，那就再吊老鬼几天哈哈哈哈！”月关落井下石般地笑道。

　　“那菊叔，我先回去了，善后工作就麻烦您了。”苏陌行了一礼，待月关点头应下后便退出了屋子，迅速向着和车队约定好的位置赶去。

　　留在原地等月关看着奥西里死不瞑目的尸体冷哼一声：“唉，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好看的～走了走了！”

　　说完，月关便化作一阵香风也消失在了原地，奥西里的尸身随着空气中香味的散去渐渐泯为齑粉，不见一丝血沫。

　　轰隆！

　　贫民窟的众人抬头望去，还算是这儿地标的小院已然倒塌，入眼之处只有一片废墟，如此变故竟然没有一丝先兆！

　　过了许久，几个胆子稍大的家伙才试探着走近上前，小心翼翼地唤道：“奥老大！您没事吧？……奥老大？您别急，我这就来救您……”

　　见到久久没人回应，众人一拥而上，用着手里各式的工具将这片地方掘地三尺——找的不是所谓的奥老大踪迹，而是废墟中可能留下的任何珍宝——贫民窟的众人才不关心这个狗大户是死是活！凭什么大家都是一身破旧，偏偏这家伙如此光鲜亮丽？要不是斗不过这家伙，不然他们也想试试奥西里身上的衣服穿着究竟有多舒适！

　　这不，如今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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