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章
“她当真如此说？”高座之上的美人倏然问道。
君言念抬头，斩钉截铁道：“绝无半点假话。”
见她将脸上的妆容都哭花了，苏若七也狠不下心来骂她了，心平气和道：“你这小狐狸也真是奇怪，天天嚷着要跟你如玉哥哥在一起，却搁我这折腾事情，怎么的，你是觉得打伤我，拿到姻缘簿，就能跟他在一起了？”
她需要君言念给出一个解释，为什么要打她，又为什么，非得拿到姻缘簿。
“没有，跟如玉哥哥没有半点关系，是我自己的事！”
“那你为什么要拿姻缘簿？”
君言念却沉默了。
“怎么，不肯说吗？”苏若七感叹自己的耐心真好，“还是你觉得，九重天的大牢里，容不下你一只小狐狸？”
听到“九重天的大牢”，君言念低下了头，声音小得能埋进地里，却还是咬死不肯改口：“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任何人无关……”
苏若七被她整得没脾气了，也不愿浪费时间在她身上了，爬起来看向若有所思的落春秋，难得摆出一点架子：“你俩解决吧，要丢进天牢就去跟玉晅说一声，要带回招摇山我也没意见，总之不能扔在曦月宫，也别让本殿下再知道她对姻缘簿动什么坏心思。”
她走了几步，又被卿云叫住了：“苏姐姐，你去哪？”
苏若七回头，顺带瞥了一眼坐在她的位子上的人，面无表情道：“出去找鞋。”
卿云颇为不解：“不是你规定的，曦月宫中不准穿鞋的吗？”
“谁说的……”苏若七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不仅是她，卿云，君言念，落春秋，就连廪枫……也都没有穿鞋。
“阿玥说的啊，她说这是你两年前就定下的规矩。”
这么一提醒，苏若七想起来了。
确实有这么回事。
两年前她神力尽失，又受了重伤，被人抬回九重天时已经是眼瞎耳聋，耗费了大量的仙丹灵药才将她半条命救回来，但腿上的伤不好养，只得整日躺在榻上。
那个时候她还有些傲气，倔强地禁止任何人进曦月宫中看她那狼狈的模样，是玉晅和众仙官劝了好久，她才答应放一个顾玥进来。
在榻上躺久了，总不免想起下地走动的好，用顾玥的话说，那一段时间她听不得任何走路的声音，也见不得鞋一类的东西，情绪非常不稳定，稍稍一刺激便会大哭大闹起来。
她这不能穿鞋的规矩，也是那个时候定下的。
说起来，苏若七至今也想不通，那个时候的她为什么会那么矫情，这听不得那见不得的，好像跟别人欠她的一样，真是怪讨厌的。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有这规矩。”苏若七一边往回走，一边深感到，她这些年的日子，过得真像天地伊始，一片混沌。
“我还以为，这是小七自上古就惯有的规矩呢。”落春秋抬眸，眼神飘向了某个地方，他的话听得苏若七莫名其妙，却很快被他下一句话盖了过去：“守了你一条规矩，又坏了你另一条规矩，小七应该不会介意吧？”
苏若七反应过来，他说的另一条规矩应该是禁止外人进入曦月宫。
她扬眉道：“当然不介意，你只要把她给我解决了，改日再给送我几坛桂花酿将功抵过就好。”
这么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毫无疑问斩获了落氏独家白眼，但在苏若七意料之外的是，这里头该附赠了一份大礼。
“我也坏了七七的一条规矩，七七想跟我要什么？”
“……”
苏若七一时凝噎，她这仇家，是非搞死她不可啊。
她能要什么？！
她敢要什么？！
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鬼君想来我这不是易如反掌嘛，哪里用顾什么规矩。”
廪枫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的手放在雕着百花的扶手上，肆意挑斗了一番她的神经，才缓缓开口：“我坐在这儿，可是坏了规矩。”
“鬼君并非天族之人，不必……”
“也是，”廪枫打断她的恭维，“本君脱离神位多年，小殿下忘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若是周围没人，苏若七一定狠狠抽自己几巴掌，老实睡觉不好吗？！跑出来凑什么热闹啊？！现在好了吧，都算起陈年旧账了！
一旁三人是完全看傻了，卿云和落春秋面面相觑，最后是落春秋站出来要先将君言念带走，他眼下有要紧的事情要去做，没空陪上古尊神和她曾经的神兽折腾。
“你要是还想让她活着，最好就老实待在这里。”
落春秋准备去拉君言念的手堪堪停在半空。
廪枫继续与他道：“你们天族之人现在守在外面，就等着你把这小狐狸带出去。”
闻言，苏若七先是一惊，但很快又释然了，她知道以玉晅的自负，这完全有可能。
若小狐狸伤个别的神仙，或许还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但小狐狸眼力劲也是怪差的，偏偏要朝她下手。
她苏若七，是天君玉晅亲封的九天玄女，是公认的天族的门面，如今门面被人伤着了，那不是在赤/裸/裸地挑战天族的威严吗？！
像廪枫，玉晅是打不过，于是只能忍着，但小狐狸不同，就像她刚才吓唬君言念时说的，九重天的大牢，还是装得下她这么一只小狐狸的，而若玉晅想要杀鸡儆猴，那么等待小狐狸的，则远远不止蹲个天牢那么简单了。
君言念虽然伤她，但罪不至死。
她清了清嗓子，换了个方式恭维：“鬼君的热心肠，还是一如当年啊，那个夺鬼君神位之人，委实可恶至极啊！”
廪枫悠悠回道：“七七骂自己的本事，还有待见长啊。”
苏若七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情绪与尴尬，尽力微笑：“鬼君想要恢复神位，这真是天族之幸啊。”
“那不知这等幸事，可否交由小殿下帮我亲手操办呢？”
苏若七看了眼君言念，咬牙接下了：“当然，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不知，鬼君想要个什么样的名号呢？”
“七七是九天玄女，”他又跟她玩起暧昧起来，“那就九天玄君如何？”
你咋不要九天帝君呢。
苏若七暗自吐槽着，嘴上还是应允了。
“我一定好好给鬼……玄君筹备封神一事，还有玄君的仙府……”
“这就不用了，我看曦月宫挺好，足够清净。”
“这不妥吧……”
“曦月宫如此之大，还容不下你我二人吗？”
整个谈话下来，苏若七只恨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
“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卿云给苏若七斟了杯酒。
卯日星君与广寒宫交了班，天光淡了下来，云层之上却也还是一片清明，曦月宫外的天族将士全被廪枫打发走了，落春秋将卿云交给了苏若七，自己带着君言念回了招摇山，说是要去搞清楚一些事情。
而九重天这边，苏若七听说玉晅想要见她，却被廪枫一口回绝了。
“神位是怎么回事？他以前，也是神祇？”
苏若七盯着杯中的酒，却不喝，只郁闷道：“本来是，后来被我贬下凡间了。”
卿云一怔：“亲手贬的啊？”
“亲手贬的。”
卿云忍不住道：“苏姐姐，你当年，够猛的啊。”
“……”
“他这么厉害，连天君都得忌惮他，你倒好，又是贬下凡间，又是杀他的，当年你究竟是有多想不开啊？”
难得听到卿云不带感情色彩给她说了句客观话，苏若七却只觉得越发苦涩，琼浆仅仅沾到手指也感受到了它的辛辣。
“你说得对，当年的我，确实挺想不开的。”
她当年，要是没有把廪枫贬下凡间，现在他们二人，还会是这番模样吗……
“这自是容得下的。我只是担心我那不懂事的弟弟，会打扰到玄君。”
“无妨，相处久了，自然就好了。”
廪枫的话回旋在她的脑中，相处久了，是什么意思？他是想一直待在她这里吗？可是生死簿怎么办？他还是黄泉鬼君啊，他不是要带她回黄泉吗？
苏若七发现，时隔几千年，她越来越不明白她的小凤凰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她想起了那日初到亶爰山，她与廪枫第一次打开天窗说亮话，她问他：“你到底想要干嘛？”
在招摇山时，他就说过，他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在亶爰山，他却说要带她回黄泉。
“若我不去呢？”
他握着她的手腕，只需稍微用点力就能将她的脉搏捏碎，但她还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带有挑衅的话。
“寒灵一日不除，你的身体就会一日比一日虚弱，七七总不想，看着自己渐渐老去，身体发烂腐臭后，灵魂飘无居所，受到恶鬼纠缠吧？”
寒灵，她赴黄泉最大的代价，就是被寒灵侵袭！
寒灵本来是漂泊在人间的一只恶鬼，因为怨气过重入不得轮回，后来被阴司鬼差带到了忘川河边，本意是想让忘川河洗去它身上的怨气，却不想，它在人间积攒的怨气，直接将忘川河染成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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