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长誉附中的早读安排是英语一周，语文一周，所以第二天依然是英语早读。
温芷夕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录音机抬到讲台上，而是打开了投影仪，手上连英语课本都没拿。
“麻烦窗边的同学帮忙拉一下窗帘。”
按照此时的座位，段子扬和程意恰好就是“窗边的同学”，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站起来拉上窗帘。
拉上窗帘的同时，段子扬转过头去一脸雾水地问程意：
“她要干嘛？”
程意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天气有点阴，教室里逐渐暗了下来。奇怪的是今天琴姐也没来班级，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
“搞这么暗干什么啊？作业都快看不清了。”
直到投影屏幕上出现了wb字样的标志，底下的情绪开始发生了变化。
“哇……不会要放电影吧？”
温芷夕把鼠标拖到一个位置，班级里更加地不安分，每一颗脑袋都抬了起来。
“今天的早读改为跟读电影台词。里面的人物说一句，我会暂停大家跟读一句。声音足够大的话，我才会继续播放。”
程意抱起了双臂向屏幕看过去，是《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新生入学等待分学院的那一段。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weletohogwarts\"
麦格教授的声音落下，班级里响起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但是并没有人跟着朗读。
于是温芷夕又把进度条调了回去。
\"weletohogwarts\"
程意主动念道。这次，大家也应该是都明白了她的意思，终于有小部分同学也小声跟着重复了起来。
然而温芷夕似乎还是不太满意，再次重播了一遍这句话。
\"weletohogwarts!\"
由段子扬带头，班级里终于整齐地大声朗读了出来。同学之间互相交换着眼神，依然掺杂着些许笑意。
温芷夕终于让电影继续播放了下去。
\"now,inafewmoments,you\''llpassthrough\"
太长的句子被她分割成了小部分，以方便同学们顺利地跟下来。
“注意这个短语，besortedinto，分成。”她强调了一下重点。
\"trevor!\"
画面中出现了一只蟾蜍，班级瞬间响起一片嬉笑，大家模仿着人物的叫声夸张地喊道。
“你是trevor。”“你才是trevor！”
接下来，礼堂的大门打开，悬浮的蜡烛灯与一排排长条桌呈现，教室里跟随着哈利一行人的步伐也发出了“哇”的轻声惊叹。
\"whenicallyourname,youwilleforth\"
“forth是上前的意思，eforth，goforth都可以。还有一个很常见的短语backandforth，是……”
“又上前又上后。”
底下有人抢答道，又引起了笑声。
“也没错，就是来回，往返的意思。”温芷夕把短语写在黑板上，表示了肯定。
\"gryffindor!\"
\"slytherin!\"
班级跟着分院帽的叫喊一起欢呼。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时而开心地和身边人说笑，读起英文字幕的力气不知比平时读课文时大了多少倍。
“这也太幼稚了吧。当我们几岁啊？”不知道谁嘟囔了一句。
还没等温芷夕说什么，旁边的同学就反驳了过去：“那你别看啊。你去隔壁班读课文得了，不要影响我们看。”
-“还有人不喜欢哈利波特的？”
-“所以斯莱特林就都是坏的呗？伏地魔是这个学院的吗？”
-“不会吧，你没看过哈利波特？”
-“快接着放吧，分完院然后呢？”
\"gryffindor!\"
到了哈利波特分院的这一句，大家的情绪好似涨到了顶峰。
“我一定是格兰芬多的！”
“我喜欢拉文克劳……”
整个教室里洋溢着欢闹的气氛，一个睡觉的同学都没有。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教导主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出现在了班级门口。
“你们班干什么呢！”
教室里肃然安静了下来。曹主任怒目圆睁地扫视了刚才闹得厉害的班级，又将目光定到站在讲台上的温芷夕和投影屏幕的画面上。
“不带早读，你干什么呢？”两只眉毛快要拧成90度。
温芷夕解释道：“我是在带早读呢。我想提高一下大家的兴趣……”
“温芷夕，立刻给我关掉投影，到我办公室来！”曹主任用手里的教案猛地砸了一下班级门。
“不对。你直接跟我走，去你班主任办公室。”
他气得扶住了自己的金丝边眼镜腿，转头向李琴办公室走去。温芷夕只好垂头丧气地关掉屏幕，低着头跟了过去。
“李琴，你们班怎么回事？”还没踏进高一语文组办公室的门，曹主任的声音便传了进来，“早读时间不好好读课文，看电影？这胆子是真大啊！”
李琴从工位上探出头，看到低头一声不吭的温芷夕和怒发冲冠的教导主任——虽然他也没几根发了，但还是一根根气得要支棱起来。
“您先别生气。温芷夕和我说她看大家平时英语早读的积极性太差了，所以想了办法希望能……”
“所以你知道这件事？还同意了？”曹主任的眼睛似乎要从镜片后面瞪出来。
李琴委婉地说：“我觉得可以试试，都是读英语嘛。我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感觉同学们确实比之前积极了很多。”
“扯淡！这就是胡闹！”他一口气差点都没喘顺。
温芷夕抬起了头，小声地尝试着说：“主任，大家现在对早读本来就很抵触，机械性地念课文对于提升成绩的效果也并不好，还不如在这个时间用英文电影激发一下大家的兴趣。俗话说得好，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教导主任闭着眼睛打断了她的辩解：
“十几岁的小孩我最了解了，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从电影里学什么好东西，都是看个热闹，更别说学英语了……”
“报告！”
曹主任正唾沫横飞地说着，程意却出现在了语文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三个人一同向门口的程意望过去。
他没有看向教导主任或是温芷夕，而是泰然自若地走到李琴的面前，将手里的一张纸和一个信封放在了桌子上：
“李老师，这是咱们班献爱心捐款的统计情况。”
“好的，辛苦了。”
李琴大致浏览了一下，把塞满了钱的信封放到了抽屉里。
程意正打算转身离开，教导主任借机把他拦了下来：
“哎，正好是你们班的学生。来，你说说，你看这么一会儿学到什么了？”
曹主任双手叉腰暗想：哼，看电影还好意思说学习呢，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学出什么东西。
程意思索了一下，在几秒的沉默后，一脸认真地对他说：
\"weletohogwarts\"
温芷夕差点当场笑喷出来，幸好站在教导主任的后面忍住了，没有被他发现异常。
“什么东西？”
曹主任显然没有听懂，眉毛又拧了起来。
程意顺势瞟了教导主任身后的温芷夕一眼，她立刻向他使了个眼色。
他手握空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接着说：
“通过对电影里面教授与学生的对话分析，我们今天早上重点学习了三个常用词组：besortedinto，beforbiddento，outofbounds。其中还有拓展词组：backandforth……”
程意面不改色地流畅说出这一大段话，把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唬得愣住了。
“你……”
教导主任顿时语塞，抬起手指着他，不知说什么是好。
恰逢此时，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在头顶上敲响，办公室里的其他几位老师也起身前去上课。
“算了，你们两个先回去上课，我再和李琴聊一会儿。”曹主任冲二人招招手，接着一拍脑袋，“不对，我也有课，等下课我再来找你。”
“老师再见。”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着笑意小跑出了办公室。
\"weletohogwarts\"温芷夕边跑边笑，肚子都岔了气，“你就是欺负曹主任不懂英文，他要是知道什么意思鼻子都得气歪……”
-
接下来的一天早读时间，温芷夕又站上讲台，按开了投影按钮。
“芷夕，你是不是被骂得很惨？我们还能不能看了啊？”
坐在第一排的向宛晴关切地问道。
她像是没事人一般：“没事，我们接着看后面下巫师棋的一段。”
“耶！”班级里响起了欢呼声。
\"gogryffindor!\"
不知是谁趁机喊了一声。
“小点声小点声。”温芷夕赶紧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只能朗读，不能欢呼。小心又把曹主任引来了。”
班级里开始了整齐饱满的跟读。
\"therearemoreimportantthings\"
\"friendshipandbraveryand\"
温芷夕又在黑板上写下重点单词：“注意这里brave的名词形式bravery……”
“好啊，还敢是吧！”
正读到一半，教导主任突然冲进班级，弯腰打开讲台下面的柜子，一把拽掉了电脑的电源线。
偌大的屏幕瞬间变成了蓝屏，只剩下“无信号”三个字缓缓地飘荡。
班级里悄无声息。
“还培养兴趣？还学什么词组？我看你们就是玩心太重。”曹主任站在讲台上，呵斥道，“都给我把课本拿出来，给我读！”
同学们开始缓慢地翻找英语课本，底下隐隐传来低声的叹息。
“好不容易才产生点兴趣，这回又没了……”
段子扬不满地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给我站起来！”曹主任看着大家慢吞吞的动作本来就很恼火，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刺头。
段子扬把书包扔到一边，索性站了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大点声，再说一遍。”
“我说，”段子扬觉得烦躁，忽然冒出来了勇气，“就是她放了电影，我才开始觉得读英语还有点意思。这才是有意义的早读嘛。”
“哟，是吗？”教导主任双手撑在讲台上，“来，我看看你们还有谁这么想？有本事就给我站起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动。
于是程意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我确实觉得挺有用的，我也这么想。”
他依然是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
“我也这么想。”后排日常处在叛逆期的同学跟着站了起来。
“我也是。”哈利波特的忠实粉丝也站起。
陆陆续续，全班同学基本上都站了起来。原本在讲台侧边手足无措的温芷夕，忽然感觉鼻腔有点酸涩，眼里湿润了不少。
“我们只是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读英语，难道有错吗？”
看到站起来的同学，段子扬更加受到了鼓舞，不知不觉中攥起了拳头，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曹主任打量了一下段子扬，猜测这位的成绩应该不在上游，于是挑衅地说：
“那你给我说说，你读什么了？学会什么了？”
段子扬理直气壮，颇有气吞山河的架势：
“bravery，勇气。”
他的目光十分坚定。顺着这个目光方向望过去，他的正前方黑板上恰好写着温芷夕刚刚留下的一行工整醒目的字迹：
【braveryn勇气】
教导主任感到胸口一阵闷痛。
“好，好啊，都有勇气是吧。你你们就给我这么站着吧，我不信连你们高一的我都治不了了……”
他愤怒地摔门而出，大步离开教室，直奔校长室。
“进。”
听到敲门声，校长招呼了一句。
“冯校长，高一十二班的学生，在早读时间播放英文电影，屡教不改，全都跟我作对，气死我了。”
曹主任义愤填膺。
校长正专心地阅读手上的文件，同时提起笔在上面标画着：
“是吗？放的什么啊？”
“一群小孩子的，我也不知道。”
“行，我知道了，我明天早上过去看看。”
冯校长在文件上面批注了一行字，头也没抬，应声道。
教导主任看他忙着，便也不好再继续打扰：
“好嘞，那您费心了。”
于是便退出了校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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