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船长，我滴英雄
“船长，这是您最爱的大蒜汤、奶酪以及面包。”厨师笑眯眯地给坐在餐桌前的林莱介绍菜品：“哦！还有这个，您每天都离不开的朗姆酒不过说真的，谁又能离开美酒呢？哈哈！”
林莱瞪大了眼珠子：“这、我就爱吃这个？”
目光一一掠过眼前的“菜品”她又感觉胃里一阵翻涌。灰褐色的浓汤里飘着一团诡异的绿点和某种看不出原貌的食物残渣。餐盘上放着的奶酪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表面上爬满了白青色菌斑。
说到臭味，她快要对这艘船上各种千奇百怪的臭味嗅觉疲劳了。
闷臭、酸臭、刺鼻的熏臭，每走过一处地方总能闻到从某个犄角旮旯里传出来的新型臭味，就算有人说这甲板上藏了一具尸体她都信。
再看看那块面包，如果它称得上是面包的话，林莱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块烧了一半的煤炭。
她伸出手捏了捏，嗯，硬邦邦的手感跟块砖头差不多。她总算理解为何中古世纪的平民能拿它当自卫武器了。掰了一小块放进汤里，面包屑转了半天也没化开。
这里面唯一算得上干净的就只有那装在啤酒杯里的朗姆酒了，可是大早上喝酒是否有点不太好？于是她问道：“没有水吗？我现在口渴，只想喝水。”
“稍等，船长。”胖厨师笨拙地扭过身子走进了储存室，没多久又捧着个雕花水壶出来，拿起桌上的银酒杯在围兜上擦了擦——那围兜布满污渍，成片干涸了的黄褐色污渍作为打底，几笔黑痕像装饰一样跃然于上，看着还挺抽象的。
林莱在心里自我安慰：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又黑又脏百毒不侵。
水壶里的液体潺潺流出，没看到什么大块的杂质，有大蒜汤在前也没闻到特别恶劣的臭味，但她总感觉这水看着有点绿，直到一片绿藻哗啦一下冲进了酒杯里。
“这是什么？”林莱伸出食指指着那片东西。
“绿藻，船长。”厨子不以为然地伸手将那片绿藻捡了出来。“这没什么的船长，兑点朗姆酒就喝不出异样了。”
林莱眼睁睁看着那只指甲缝里嵌满淤泥的手指在酒杯里蜻蜓点水般的掠过，来不及喊出口的“住手”又咽了回去，疲惫地捂住了双眼，“你先下去忙吧。”
“是，船长！”厨子敬了个礼，一晃一晃地回到了后厨。
林莱深吸一口气，望着那几样“食物”思考了半天，发现自己还是下不去嘴，于是回头问道：“你！早饭吃过了吗？”
门口蹲着擦地板的红发男孩闻言动作僵直了几秒，战战兢兢地转过头来：“船长，您在喊我吗？”他连跟对方对视的勇气也没有，只是低垂着脑袋盯着对方纹样精美的长靴出神，光裸的上半身骨瘦如柴。
一看这孩子就没少挨饿，船长都吃得这么差，船员还能吃啥她就更不敢想了。秉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她向男孩连连招手：“来来来，这些都给你吃。”
“这些、真的都给我吃吗？这怎么好呢？！”男孩受宠若惊，攥着手里的抹布扭扭捏捏地来到她身前。
林莱点了点头，拿过他的抹布扔到一边。“先洗个手，洗干净了再坐下好好吃。”她提起银酒杯往男孩的手上浇，冲洗掉污渍后再拿餐布一擦，把他按到了椅子上，自己则拿起朗姆酒往外走。
她决定了，当个酒鬼也比清醒着脑袋把这些硬塞进自己的嘴里强！从今天开始，她不喝水，只喝酒！
甲板上的船员们各司其职，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林莱对这纪律严明的队伍很是满意，拿起望远镜站在船头向远方眺望，不过除了波澜壮阔的海平面和天上飞舞的海鸥，其他的啥也看不见。接近正午的阳光很热，看到船员们都赤着膀子，林莱也脱掉了自己的一件外套。
“喂，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合作了，你也可以不用再这么绑着我们了吧？”阳光刺得使人睁不开眼，露西亚半眯着眼看着站在船头的那道潇洒的身影艰难地说道。
自从昨晚被捕后他们就一直维持着这被五花大绑的姿势，四肢早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了。
这冷不丁的声音提醒了林莱差点忘了还有这两人。她向一个船员使了个颜色，对方立马心领意会，给两人松了绑。
“让他们填饱肚子，然后我们来谈谈详细的合作事项。”林莱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自己坏船长的形象，一副好不得意的样子。喝了口朗姆酒跟公园里晨练的大爷似的，背着手又开始到处转悠起来。
可惜，欢乐时光总是那么的短暂，她还没好好的考察完自己的这艘宝贝大船，船身就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巨大倾斜之下，收纳整齐的小物件叮叮当当当散落了一地，金属脸盆在林莱脚边的咣咣砸过，她紧紧抓住横梁以免自己滑落到对面。
青天白日下，船只附近的海面突然变得波涛汹涌，船身原地螺旋打转，甲板上的人都摔了个趔趄，随着船身滑来滑去。
有人“啊”的一声惨叫将大家的目光吸引过去，一只黑色的巨型触手扒在船边，粘液撒了一地。
“是、是海怪！我们遇上海怪了！”
小山丘一样大小的脑袋从船底慢慢升了上来，软体怪物浑浊的眼珠子轱辘轱辘地转着在打量船上的生物。甲板上跑来跑去的光膀子人类在它眼里就像一只没有鳞片的海鱼。它缓慢地伸出触手，卷起了地板上一位吓傻了的船员，张开脸上的长须，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那人的惨叫声才喊到一半就被扔进了食道里，声音戛然而止。怪物又开始去捕捉那些四处逃窜的人。林莱意识到，自己再不出手解决，给她掌舵调帆的人可就没有了。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再加上自己根本就不会真正死亡的设定，她一口闷掉了剩下的朗姆酒，抽出了别在腰间的□□给扒在船边的触手来了一枪，意气风发地喊到：“慌什么慌！进入紧急战斗状态！”
没人听她的话，也没人敢待在甲板上，大家都选择退进尾楼里用□□射击。□□的上弹速度太慢，再加上距离拉远精准度下降，给怪物带来的打击效果微乎其微。
林莱发现自己喊半天也没有人冲上甲板来帮忙，只好提示道：“集体攻击它的眼睛和脑袋！”随后她身姿矫健地躲过甲板上飞舞的触手，手脚利落地爬上了船头的桅杆，身体随着船帆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船长，你在干什么？”独眼副手沃尔特不解地大吼道。“你会掉进海里的！！！”
林莱一只手抓着桅杆，一只手抽出了佩剑，沉着冷静地等待着桅杆摇晃的角度与怪物大脑距离最近的时刻。虽然知道这只是场梦，但要说一点也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她要是跳歪了被那怪物缠住，那可就真得被活活淹死了，或者被怪物吞进肚子里来个消化道一日游。
终于，时机到了！桅杆倾斜角度稍微靠近一点的时候，她纵身一跃，朝着那块黑乎乎的小滑坡跳了过去。
不过，有时候当你想办成一件事的时候，也是需要看运气的。很不幸的是，林莱没想到这怪物身上这么滑，就算她落到了一块平整的表面，还是直直地站着滑了下去。
这滑落的速度太快，她条件反射般地将佩剑刺入怪物的眼睛，怪物一声闷叫，伸出一只触手拽着她沉入水底。倏然间，空气中人类的喊叫声被水隔离开。
海水涌入耳朵的一瞬间，她挥起佩剑冲缠住自己的触手挥砍，在水里能使出来的力度却大打折扣。软体怪物缠着她如一颗炮弹一样往最深处沉去。海水的深度越来越深，刺骨的寒冷袭来，她四肢已经冻得麻木。
从水面折射下来的阳光越来越单薄，她在幽深的海中看到一只体型体型巨大约有五米的翻车鱼从自己眼前游过。
当最后一点光线湮灭，隔绝阳光的时候。四周陷入一片黑暗，能见度为零。她无法感知到自己身处在海水的哪个深度，海水温度接近于零，与彻骨寒冷相伴的是无边的幽暗。
她现在是死了吗？因为她知道自己从入水刹那憋着的一口气早就已经散完了。也许现在正如秦舒海先前说的那样，她不会在梦境里死亡，但身体已经进入了某种特定的假死状态。
一声“咯登”闷响，林莱感觉到自己的脊背被撞击在地上，大概已经落到了海床。
那样估算下来，起码也是海底两百米以下了。要知道再牛的自由潜水员一口气顶多也就潜到两百米左右。
失温加溺水，这两种情况下现实里的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可她现在脑海中还有意识，被这片黑暗折磨得几近发狂。
恐惧感从脚尖传到头顶，林莱察觉到耳边有一阵猛烈的水流浮动，黑暗中有个她看不见的庞然大物与她擦肩游过。腿处缠绕着的触手一松，林莱轻轻得开始往上飘。
她宁愿自己淹死了，因为水压的存在，太快上潜的话，她血管里的气体就会在一瞬间炸裂开来，像一瓶爆炸的可乐一样。身体会发生不可逆转的损伤，这就是减压病，林莱已经开始想象自己身体马上就会出现的惨状了。
等不及她开始崩溃，眼前的深海一晃变成了刺眼的白光。白光渐渐散去，露出了顶端的天花板。
秦舒海扯掉了她的传输线，不停地拍着她的脸。林莱俯下身疯狂地咳嗽想要把鼻腔里的水给咳出来。她干咳了半天，只咳出来口水。被深海包裹的恐惧感也在瞬间消失，她才意识到她已经从梦里被拉扯回现实。
“刚才你的呼吸停滞了足有三分钟。发生了什么事？”
“我溺水了，妈的。”刚体验一把劫后余生的她捂住脸，“你体验过像活死人一样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吗？我总算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出这么多钱找人干这活了。”她产生了退缩。
“你惧怕死亡吗？”他幽幽地望着她，仿佛已经认识她很久一样。“但在这个梦境里，你不会死。”
“我也许不怕死亡，但我害怕体验死亡的滋味。”林莱气笑了。
秦舒海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关切：“那么，你想要休息一下吗？”
“还是让我回去吧。”已经签了合同上了贼船，再想下船就难了。现在歇一歇，待会露西亚死了，她又得重来一遍。她可不想再跟那个打怪兽打一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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