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另世
两人许久没有说话，洞内渐渐响起人鱼稍重且不匀的呼吸，他睡着了。
距离吃下林夕给的丸子已经一个小时，菩菩的身体已经没什么不适，那个丸子居然是药。
洞外的夕阳照了进来，看来是睡了整整一天。
菩菩拿起已经烤干的衣服，一边算时间一边穿好，看着林夕连夜布置的石洞，心中一动，连忙走了出去。在礁石滩上转了一圈，捡了一些贝类螃蟹，还被石头缝里的小章鱼咬了一口。
一直捡到快要涨潮，菩菩打算往回走，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心里一颤。她的立项申请已经发出去了，不知道老爹有没有上交。无论如何，“实验动物”杀了那么多人，她这个相关人员还是要追责的。
原地停了一小会，她分辨出这个男性的声音像是林夕，她抱紧外套里的各种贝向那个声音赶去。声音越来越近，却突然消失，她在一块礁石后面找到了他。
人鱼又变成了长满毒刺和坚硬鳞片的样子，靠在那里喘着气。看到菩菩，马上收起了毒刺硬鳞，软软地摊在沙石上，尾巴随着浪潮起起伏伏：“布布，去我家？”吃了药，嗓子也不再嘶哑，加上雄性的变化，也难怪菩菩认不出。
在这里确实不是长久之计，那群人还有后援，迟早要来灭口，但是家附近现在一定里里外外围满了警察。老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是啊……除了水里没法呼吸，这肯定是最好的出路。”菩菩看看怀里的贝。事情弄成这样都怪自己疏忽大意。
乱七八糟的，居然连军队都参与了，这叫什么事啊……
菩菩脑中各派还在缠斗时，突然被林夕拉下水，她呛了几口水后赶紧闭气挣扎。
林夕已经不像以前柔软，居然重伤的情况下依旧力气很大。她挣扎了半天，抱着她的双臂没有丝毫松动。人鱼手中抓着装了贝的外套，一动尾巴，箭一样射了出去。
不一会菩菩就感到缺氧，拼命捶打林夕胸口，就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两瓣微凉柔软的东西送了氧气过来。
好不容易得到氧气的菩菩贪婪地吸了一大口，抱着她飞速游泳的身体突然一晃，险些浮上海面，穿过海面的几颗子弹擦着林夕的硬鳞窜向海底，发出金属特有的碰撞声。
有了氧气，宕机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菩菩意识到这送来氧气的东西居然是林夕的嘴！
人鱼鼻腔中有一层极韧的薄膜，可以单独分离出水中的氧气再送到肺部，那就是鼻膜。
他们已经追过来了，也就是说现在他们要一边共用一套呼吸系统一边逃命！这样想着，菩菩尽量减少自己的呼吸次数，毕竟林夕需要尽快游到安全的地方。
感觉到菩菩的变化，林夕心领神会再次加速，向更深更远处游去。
林夕潜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巨大的水压挤压着菩菩，人鱼知道人类无法承受这样的水压，但这速度已经是他的极限，只能张开所有鳍蹼，动用灵力护住这个人类，希望她挺住。
过了一会，菩菩感到四周突然明亮起来。水，手臂和鳍，所有挤压感全部消失，氧气来源也离开了。
她感觉到自己在缓缓降落，紧张得抱住林夕的尾巴，紧紧闭气，还是不敢睁眼，直到听到一个声音从剧烈喘息中抽空说道：“布布，这，这里有，有空气，咳……”
她小心翼翼的吸了一下，真的是空气，而且脚下还有地面，但这还没消失的浮力总让人感觉心里不大踏实。菩菩慢慢睁开眼，抬头看到一张眼睛瞥向别处，红色染到了脖子根的脸。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串事件，自己的脸也开始发烫。
一人一鱼，一前一后，一言不发地走在青灰色路面上，看着褪去硬鳞行进艰难的林夕，菩菩在后面安安静静地跟着，不敢贸然去扶。更何况林夕竖起尾巴的时候，她勉强比他的腰高一点点。在陆地上林夕多数时间都趴在水箱底或者躺在浴缸里，她都要蹲着，坐着才能跟林夕对视，现在这个身高比例她怎么想都不知道如何摆放四肢。
走着走着，林夕猛的跌下来，菩菩惊叫一声跑过去扶住他，他半截尾巴拖在地上，缓了一会儿说道：“没力气了……”等菩菩架起他的胳膊又接着说：“一直往前……就到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林夕终于撑不住了，在倒下前，张嘴向着前方喊了些什么，大概不在人类的听力范围。不一会儿，两条人鱼冲了过来，把林夕架走，又一条粉色小人鱼拉住菩的手，这些人鱼把他们带进了——守者殿。
守者殿，顾名思义，是守者住的地方。这个有空气又有浮力的地方是人鱼境。
人鱼们之前本来是在浅海和入海口生活，在礁石上吃东西，晒太阳，在水草和沙子里休息。那时，这里基本是荒芜之地，慢慢的有了一些被流放的人类。
它们本来在岸上的时间也不多，所以并不排斥这些长着两条奇怪尾巴还光溜溜的家伙。人鱼们把自己的鲛织和鱼分给他们，有时也有一些装饰用的珍珠和脱落的鳞片。由于是异类，人类过来的时候，人鱼只是把东西仍在岸上，不敢冒出头。
人鱼分出去的东西吸引来更多的人类，这里已经不止被流放的罪人。海边有了一个小村子，后来又建起一座城。
它们觉得这很有趣，学习人类的语言，在海底模仿着人类建起了城，起名人鱼境，也十分欢迎水性好的人类来参观游玩。
人鱼中的鲛族和人类接触最多，它们拥有“灵力”，这是当时的人类起的名字，它们很喜欢。
由于拥有“灵力”，不怕异类，强大的鲛族时常露面，在海边与人类交易，帮他们治那些不治之症，逐渐被尊为海神。
但是千年前人类在海面的一场战争字面意义上的殃及了池鱼。
战争的火油漫得海里到处都是，人类也伤残贫困颇多。美丽的雌性被捉去供人赏玩，强壮的雄性被困在斗兽场。
鲛人泪价值连城！吃鲛人肉长生不老！鲛鳞可医百病！鲛脂点灯千年不灭……
鲛族强大难以捕捉，经常有人用普通人鱼来冒充鲛族。后来甚至有了一套通过歌声和藏刺袋辨别真伪的方法。
人鱼心性纯良，不懂憎恨和报复，被迫搬到海沟的深处，离开生活了数万年的礁石滩。
海底深渊十分孤寂，物资极度匮乏，环境恶劣。还莫名出现了很多带有灵力的普通人鱼，它们力量强大无法自控，嗜杀成性。
面对无尽的黑暗和发狂的家人，人鱼们逐渐恨起了人类，也恨起了自己，人鱼境的环境不再像以前一样单纯。
唯一拥有“灵力”的鲛族为了帮族人适应这个黑暗炙热的深渊，把人鱼境硬生生全部搬过来，造出结界，竭尽所能模拟光照和气象。
人鱼们都觉得当时带头的鲛族首领很厉害，学着人类称呼她为海神大人。她灵力强大的后代都会被选做守者，守护这片地方。守者的待遇甚至比王还要高。
菩菩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就被带进了右边一间房间，林夕则被架进正中间的屋子。
她坐在珊瑚椅上，粉色小人鱼在她身上这摸摸那敲敲，转来转去地为她检查身体，小人鱼有着有很多金线的粉红尾巴，穿着鹅黄裙子和橘红色小坎肩，脸蛋圆圆的很可爱。
过了一会儿，一条银色护卫装束，尾巴像带鱼，红唇挑眉一身英气的干练人鱼送过来一个淡蓝鱼鳞样式的耳饰，她就是刚才把林夕架进去的人鱼之一。这耳饰转转角度还会反出淡淡的紫光或绿光，菩菩微笑收下。
见人鱼不走，心想莫非还要现在就戴上，于是在人鱼的注视下戴上了耳饰。
菩菩戴上耳饰后，人鱼行礼开口道：“客人唤我银刀即可。戴上它，客人便可与我族言语。守者大人吩咐，若客人想游览散心，便由小金陪护。”
银刀说着看向粉色尾巴的小人鱼，小人鱼也施古礼：“客人您好，唤我小金便好。”
这里的人和环境仿佛把每国的每个朝代都摘了一点出来，再加上一些人鱼独有的特色揉到一起。即使东方元素居多菩菩也不敢胡乱回礼，只好说声谢谢。
银刀红唇微抿，干练回道：“无妨，客人身体并无大碍，稍加休息便可。在此不必拘束，我等告退。”
“等等！林夕怎么样了？”菩菩赶在它们离开以前问道。
两条人鱼闻言僵在原地，面面相觑。
话刚问出，菩菩顿时脸部麻木。虽然世人印象中人鱼是不穿衣服的，但跟它们比起来，林夕简直就是光着身子，而且是被她半抱回来！
林夕那个样子，哪怕是警察也要做笔录，那个守者大人不拿她这个外族人问罪就不错了，现在居然还敢主动提起！不老实点可能性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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