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纵横青史天骄子 岂知竟是孤质子

史书记载：蓬莱国主玄天齐丰额隆准，细颐敛颔，肤白透璟，龙眉凤目，瞳小含光，耳硬而尖，天轮过眉，唇薄齿白。墨发如瀑，蝤蛴其领，素腰身颀，高过七尺。声如流水，诵若天音，歌即仙乐。形丽姿贵，立则威仪，舞为丛蝶。始舞勺已倒诵四书六经，精通六艺，尤好山海、水注两经，无论寝食，必携于侧。

        这个蓬莱国可是囊括东夷、南陵旧地、大半个中原的天下第一大国，幅员媲美草原大国———北陆国。而这位国主更是如史书所叙，面带玉光，瓜子脸上的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眼珠子却时而暗透精光，一看便知是一副耳聪目明之相。加之其青丝及腰，腰细如女，颈项、四肢皆细白而长，身高却有一百七十多公分。

        此时的他虽只是小国的嫡次子却亦是身份贵重之人，姿态礼仪当然也是极尽其美，犹其吐音如乐，起舞若翩，只能说此人乃为天间之物，不属人世所有。所以亦有传言此人降生之时，天上划过流星，说此身乃是辰星的凡体。但诸如此类，多为穿凿附会，也不知有多少属实？然而，不论后世如何传颂，如今的他也只是小小赵国的二公子而已，名为玄阿璀，时年四岁。

        这年是黻朝天龙五年，玄阿璀已经在邻国东森过了快一年的光景。对于十四岁就生下自己的母亲赵国夫人素氏(瓷国长公主，史称瓷夫人)，小小的阿璀并没有多少感情，就如同他对父亲赵国主一样，终其一生的评价就只有仁善和懦弱两个字，平白得就像父亲唯一留下的那幅朝服像般清淡如水。

        对于一个独自住在西宫，身边只有一个五岁近习是本国随同而来的小孩子，就算他是软弱的赵国主为保国土平安而送来的质子，还是会让东森皇室中人感到哀伤。

        尤其他生得如此光彩袭人，个性却又恭谨寡言，让那些东森妃嫔和宫女们像众星捧月一样，常常带着甜食和玩意儿到西宫看他。

        可是一切看在八岁的东森世子眼中却倍不是滋味。这位世子常在东宫里一边鞭挞着小猫小狗，一边大声地朝这些小动物叫嚷道：“让你叫呀！还在叫！你这个死阿璀，本世子才是东宫的主人，而你只不过是寄住在西宫的小小人质！还敢对本世子张牙舞爪地叫嚣，哼！”

        说着又是一鞭。

        当然，谨慎的阿璀是不可能对东森的世子张牙舞爪，只是世子把那些目显不忿的猫狗当作阿璀罢了。

        世子这样的行为只能让妃嫔们更讨厌他而已，但也有一些胆小或自作聪明的西宫人质不时来到东宫向世子报告所谓“阿璀的恶行”，并常常在西宫替世子捉弄阿璀。

        对于宫妃们的百般呵护和世子的诸般刁难，没有人知道在小小的阿璀心里是怎样想。

        他依然是该读书时读书，该抚琴时便继续抚琴。

        有一次，世子差了西宫的子国、昭国、金国和睘国的质子及其仆从，在午夜时把阿璀从西宫的馆子里，连人带被拖到后花园，然后便是一阵暴打。

        那夜，天上只挂着一弦勾月，一双玉洁的小手忽然把丝绸汗帕递到满身泥污的阿璀跟前，让他不禁疑惑地抬头，因为那人背对着微弱的月辉，阿璀并没有看清来人，便迟疑着不敢伸手去接丝帕，看着那大概只比自己年长几岁的身影，轻轻一笑道：“请别太在意太子哥哥他们，他就是太嫉妒你了。把身上的泥巴擦擦，明天我让御医给你看看…”

        树林外忽然传来女人的呼唤声：“…二公子…二公子…您在哪呢？”

        那背对月辉的身影似乎发着光，转身之际像是带着好看的微笑又嘱咐了一句：“奶娘叫我了，但是阿璀，以后若有时间我一定会来找你…”

        阿璀一呆，再想起要问他名字时，人早已不见，只剩下竹影婆娑，寒风习习。

        到了翌朝，阿璀早就牵着被铺爬回馆中，太医果真如那少年说的，随着妃嫔们来为自己诊脉。对于如常来见自己的妃嫔们，阿璀让近习阿光向她们致歉，称自己抱病在身，不便相见。

        可是这样的说辞却更令众妃忧心，说甚么都要见上阿璀一面，阿光是拦也拦不住。当众人见到阿璀遍身乌青，睡在沾满泥污的床铺上，都不禁低呼一声。

        这件事很快传到各宫耳中，其实大家大致都猜到是怎么回事，只是嘴上均缄口不言。东森国夫人对于自己亲儿世子的这种行为更是既惊且怒，索性向东森国主请求收阿璀为义子。对于这样的结果，最愤恨的就数世子了，而曾欺负过阿璀的人质们则惶惶不可终日。

        但自从阿璀改名霞阿璀，宫中甚么事也没有发生，比从前世子差人欺负他时还要平静。当然，除了东宫的鞭挞声愈来愈频繁外。

        之后的两年，阿璀凭借养子十三公子的身份，在六艺上大有进步，连一些东森国的兵法要理也有涉猎。对此夫人是越加喜欢这个孩子而疏远世子，世子则称其母乃妇人之见，只会被肖小玩弄于股掌中。

        天龙七年八月初三，赵国世子即阿璀的胞兄夭折于东宫，虚龄也只有九岁。

        对于这样的惨剧，东森夫人是再钟爱阿璀也只能与其解除养母子关系，送回赵国继任世子之位。然后换来阿璀的胞弟，年仅四岁的三公子到东森作人质。

        临别之时，东森宫中哀声震天，东森夫人更是声泪俱下。阿璀虽不动声色，但眸中似乎也含着不舍与悲伤。

        东森宏伟的金色宫门前，那道通往赵国的黄沙大道上，两架绘有华丽图腾的朱红马车擦身而过。驶进东森宫门的是胞弟三公子的马车，而向着赵国北驰的是胞兄阿璀的马车。

        阿璀没有想过这位素未谋面的亲弟在刚才那倾盖而过的一瞬，便是他此生最靠近弟弟的时刻，可他还是没有见着车帘后弟弟的模样。

        当他渐渐长大后，听宫人们说起这位弟弟与已故的世子长得有七八分相像，可是他对三岁前记忆中的哥哥同样没有多少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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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勺：暗指13至15岁之孩童，始舞勺：即13岁。

        辰星：东方的星宿。

        凡体：化身为凡人的体态。

        公子：诸侯、国主没有继承权的儿子。

        夫人：诸侯、国主的正室。

        近习：指君主宠爱亲信的人。

        世子：诸侯、国主的继承人。

        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虚龄：婴儿出生时就记为一岁，因此虚龄往往比实岁要大一到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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