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戒指

128门礼炮依次响起，穿着鲜艳的拉普护卫队依次排开，站在宫殿正门的两侧，维持着人群的秩序。两侧不断有百姓拥挤着从后向前涌去，他们大都穿着各式各样彩色的纱衣，穿金带银，头发用金珠编织成数条小辫，都是散落在各地的拉普民众。

        激动的泪水从他们的眼眶中奔出，四散逃离的这十年间，受过的屈辱，浓浓的思念都在这一刻消弭。不少老人流着热泪，指着街道上满目的颜色，跟自己的孙辈说，快看，这才是拉普人的记忆。

        殿门缓缓开启，一个身影出现在其中，人群爆发出更加猛烈的欢呼声，这是他们的王，所有人在同一时刻想着，殷切的目光比顶上日光更加闪耀。

        秦越坚定地踏上红毯，红色纱衣飘渺灵动，其上用五彩丝线绣着拉普海神的图案，这是由拉普妇女们赶了两天时间制成的，凝聚这所有人的汗水。

        繁杂神秘的花纹从衣角直直蔓延进衣领，他的脸上也用金色涂料绘制出同样的花纹，只在眼尾处斜向上飞出一抹红。头发上缀满金珠玉扣，长达肩膀的玛瑙耳坠同样雕刻着纹路，脖颈上串着同色玛瑙和两只大约两指宽的金项圈。

        手腕和脚腕上都佩戴者金环，大拇指上的血红色扳指熠熠生辉，拉普人信奉海神，认为它能够带来好运，王室更是如此。因此历代登位服饰都仿照人们想象中的海神模样制造的，异常华丽繁复。

        如果说海神只存在于人们的臆想之中，那秦越或许是真实存在的吧。

        此刻天气十分给力，天空如一片洗净的明镜，海风带来咸湿的气息，日光照在他的身上，其上的花纹好似都活过来一般，是流动的、是富含生命的。

        秦越踏上祭祀台，他本就生的迤逦，只不过平日里人们很少往这个方向散发，如此多的色彩放在他身上，那张脸却还是最吸引人的目光。

        那双碧色的眼眸中没有多余的神情，淡漠地蔑视众人，双手交叉在胸前，带起一阵叮当的响声。

        台上人闭上眼，台下人也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好像粗重的呼吸会惊醒他们的神明。恍惚间，礼炮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彩炮，无数彩色的碎片飞扬在空中，孩童们欢快地抓着纸屑玩耍，不知何时，台上的神明已经无影无踪了。

        祭祀活动完成，一般就没有王本人什么事了，殿外众人的庆祝活动同他无关，从台上走下，顺着小道走回殿中，秦越毫不意外地看着坐着的人，站定等待对方开口。

        “你知道吗。”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正是墨，还是万年不变的齐耳短发，皮肤森白，感慨地瞧着秦越，“你母亲当年登位的时候比你小些，祭祀完就溜回房间，胆小得很。”

        秦越依旧沉默着，所幸墨也并不需要他人的回答，向来随性散漫的她，此次前来也是要交予一件东西，跟追忆往昔毫无关系。

        她的生命中出现过太多太多的人，记忆的容量是有限的，数年之后，说不定连秦越都会忘记，更别说那个早已逝去的漂亮女孩。

        那是一枚玉印，秦越震惊地接过，是拉普王室的玉印没错。他抬头询问地看着墨，心中疑窦丛生，她到底是谁？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墨不屑地说道，起身向外走去，似乎是为了掩盖自己，今天她同样穿着拉普传统的纱衣，甚至连口音都模仿的惟妙惟肖，“我跟你的家族没有任何关系，这枚玉印是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现在还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以后，我跟你的家族再不会有任何瓜葛。”

        这句话里面暗藏这很深的意味，秦越愣了愣，手指摩挲着玉印的底部，上面刻着‘奥罗拉’三个拉普文字，这是王室族姓。

        心中闪过无数设想，都被他自己一一否定，“你跟我的家族到底有什么关系。”最终，秦越还是问出口。

        墨重重地叹口气，似乎是疲惫极了，她转过身，几乎与秦越齐平。这时秦越才注意到她穿着的纱衣，是旧式款式，跟近期改良过的差距很大，基本上只有老人家才会这么穿。

        震惊的神情愈发浓厚，秦越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盯着对方纱衣上面的海神花纹发呆，感觉手中的玉印，此刻却格外地烫手。

        “这些都只是巧合，不管你信不信。”墨破罐子破摔地说道，完全不在乎什么逻辑道理，不耐烦地训斥，“小孩子怎么那么多问题，我走了，这东西既然已经还给你们，就不要再来找我，真是麻烦得要死，唉！”

        难道——秦越对自己的想法惊诧不已，正愣神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转过头，正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此人倒是没有入乡随俗，仍旧穿着墨绿色长袍，由数颗绿钻制成的冠冕亮丽得摄人心魂。

        “莉亚”秦越温和地念道对方的名字，女孩长高了不少，与他的眼睛齐平，擦着淡妆的面孔端庄威严，眼中凌厉不少，只是看着自己时带着笑容，好像又跟记忆中嚎啕大哭的小女孩别无二致。

        莉亚上下打量着秦越，突然‘噗嗤’笑出了声，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调笑道：“刚刚你在上头，我在下面。仰望着你时，有那么几瞬间，真的如同海神现世。恍惚间，我甚至在想，或许海神就是你这般模样罢！”

        “是吗？”秦越带着浅淡的笑意，柔和地注视着莉亚，心中对此却不太相信。

        “王”这样正式地念着，莉亚神色骤变，笑容从脸上褪去，显示出几分女王该有的肃容，她换了更官方的措辞，咬字清晰地开口，“您成为了民众的海神，成为了海神的臣民，又该如何面对失去所有的将军。您爱他吗？”

        爱吗？应当是爱的吧，要不然自己怎么会看到他就丧失了所有坚硬的外壳。可是要如何去爱？秦越想着，却遍寻不到答案，他们之间阻隔着血海深仇，独独爱一个人难道就可以抵过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这令莉亚感到失望，同时也很痛惜，她不懂情爱、不懂为何相爱的两人却无法在一起，只是本能地感到绝望，出声安慰道：“或许时间能抚平一切吧，给你和他多一点时间，或许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希望吧”

        两人又闲谈几句，对日后的发展和建设问题探讨几番后，莉亚起身告退，她确实是长大不少，这种成长并非全然体现在外表上，而是深刻地蕴藏在心性当中，身为女王，已经失去了撒娇调皮的机会，被所有的一切催促着长大。

        不过，依然保留着对爱情的向往，莉亚也不可避免。她让侍从端上来红色的丝绒礼盒，递给秦越，对着他眨眨眼，俏皮地说道：“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个礼物最适合你，这也是我偶然间寻来的，既然我暂时也用不上，就当作礼物送给你吧。”

        打开礼盒，看向里面放着的东西，秦越露出无奈的神情，那是一对戒指，工艺精湛，确实不是俗品。

        “多谢女王的好意，如果有朝一日能用得上，必定会以重礼谢过。”秦越笑意更深，眼中的忧虑却没有减轻。

        莉亚没计较对方的生疏的称呼，再次调笑地眨眨眼，一副了然于心的神色，转身离开大殿，顿时，就只剩下秦越一人。

        脚步不由自主地往一个方向走去，等秦越回过神，他已经站在关押着梁申的房间门外，这里参考审讯室的风格，依旧是一面巨大的单面玻璃，里面的人在看书，时不时用笔写写画画，看着还挺惬意。

        几次深呼吸后，秦越打开门，走了进去。这里空间比审讯室大许多，居家生活的必备用品都准备的很齐全，黄昏的光晕自梁申的身后展开，他垂眸认真地看着书，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合，像是一副工笔精湛的油画，连睫毛都根根分明。

        油画里的人儿抬起头，眼神在虚空中交织在一起，升腾起黏稠暧昧的气味，他们看着彼此，谁又能说清到底谁在对方的画布中。

        或许，他们都在一幅画中吧。秦越没有来得及换衣服，仍然穿着那身祭祀的服饰，华美的不似人世间会存在的事物，他描摹了红唇，脸上的金纹带着诡谲的气息，突然，他极其自然地单膝跪下，这下刚好与梁申齐平。

        拉普的海神跪在自己面前，说不心动都是假的。梁申赶忙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颈上的金环，以及那上下翻滚的喉结，再往上看去，红唇彻底让他面色烧灼般地滚烫，触电般地移开视线。

        “有什么事吗？”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梁申竭力止住颤抖的喉咙，说出口的声音却无比暗哑，直接溃不成军。

        他僵硬地转回视线，直直地沉沦在那带笑的碧滔中，刹那间丢盔弃甲，往常精湛绝伦的话术在这一刻彻底丧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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