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个美人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江清扬期待已久的年关。
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五，这六天除了紧急奏折报送外，从皇帝到群臣，这一段时间都是大家最放松的时候。
大魏自建朝以来，逢年过节便会取消宵禁，男子在女子的陪同下，便可上街游玩，民风开放。
过年期间，整个京都处处张灯结彩，大年三十傍晚，天空中飘着细雪，街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家家都在一起做年夜饭，团圆守岁，孩童们的欢笑，烟花爆竹的声响此起彼伏。雪地上落得炮竹碎屑，灯火辉映，地上的雪也覆上了一层暖色。
相府内也是灯火通明，江清扬站在房间的镜子前，仔细的打量着自己。
她穿着玄色带祥云银纹的广袖，外面搭配了同色的出自纤云坊的披风，披风的左下角用金线绣着一只活灵活现展翅欲飞的鹰。
长发一半用墨玉盘扣束在身后，一半挽起，戴了红色的发饰。她随意的站在那里，抬眸扫过来就有一种令人心折的气度。
她不知第几次的抚了抚衣袖，转头问站在身后一副快要睡着模样的紫英，“我这一身好看吗？”
紫英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看着眼前的江清扬，她已经站在这看大人换了七八套衣服上了，真的好困啊！
今天可是除夕啊！她知道大人今年要去宫里和她陛下一起过节。她也很开心，两人关系冰封了这么些年，她从小就跟着大人，也是急得没法。
紫英探头看了看天色，外面都不早了，眼看着都快过酉时了，宫门戌时就要落锁了。
“大人，这套很好看，就这吧！”江清扬无视了紫英怨念的眼神，她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这套确实不错，她也很喜欢。
她转过身，神色温和的对紫英笑了笑，“今日你也辛苦了，送我进宫后她回去休息吧。之后的几日给你放个假。”
？！
听到这，紫英可就不困了，她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面跑，“大人！我这就去给您牵马车！”
江清扬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巴掌大小花纹繁复精美的锦盒，打开看了一眼后，放进了衣袖里，这才推开门向外面走去。
刘慧琳作为她熟悉的朋友里唯一一个有恋爱经验的人，并且成功的人。她这一段时间向她学习了不少的新花样。
马车最后赶着宫门落锁的时间到了。
江清扬下马车后，拿着那天萧文玥给她的伞和手套，对紫英挥了挥手，让她自行离去。便悠然自得的撑着伞踏着薄暮往含章殿的方向走去。
萧文玥早已命人将含章殿的地龙烧的旺一些，丰盛的美酒佳肴陆陆续续的摆在桌子上。
今日他穿了一身红色的便服，这是他所有衣服里最喜欢的一套，袖边点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金线勾勒出了凤纹。腰身被红黑相间的腰带束起，将本就极盛的容颜被衬托的更为华美动人。
萧文玥坐在餐桌前，时不时的张望门口，眼看着天色都要完全的暗下来了，江清扬还没有来。
他垂下眼眸，忍不住的胡乱猜测起来，她是不是后悔了？
莹云早就带着侍人等在含章殿外，大老远的看见昏昏灯火处缓步而来的江清扬，她赶忙迎了上去，“大人今日怎么来的这般晚？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哦？江清扬美目流转，颔首抱歉道：“今日雪大，路不好走。”
进殿后，她把外面的披风取了下来递给身后跟着的宫人，走到暖炉边散了散身上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才进到里面。
掀开纱帘，入目的就是容光艳艳的美人坐在布满珍馐的桌边等候的景象。
江清扬对抬眸带着惊喜神色看过来的萧文玥温和的笑了笑，“陛下久等了，臣当自罚一杯。”
她径直走到桌边，抬手拿起酒壶满了一杯，一口喝了下去，目光含情带意的看向萧文玥。
萧文玥被她的目光看的低下头，藏在发后的耳根都红了起来，他轻声道：“不久，没事的。”
“陛下，臣还能叫你阿玥吗？”
他愕然的抬起头，就直接撞进了她那双盈满温和笑意的凤眸，她的这双眼睛最是骗人，每次这样看着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他眨了眨漂亮的含情眼，张口欲答又咽了回去，在她那双潋滟的眼中败下阵来，他慌乱的拿起手边的茶杯，被里面的水被烫的缩了一下又放下杯子，他蜷缩了下被烫到的手，才回过神来，“你……你随意。”
江清扬眉眼带着柔情的看她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她心中就感觉就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一样，不痛……但是却鲜明的彰显着存在。
她皱起了眉，站起身走到萧文玥身边，不容拒绝的把萧文玥被烫到的左手牵了起来，江清扬看着她白皙的指尖被烫的发红，感受到她的挣脱，江清扬抓的更紧了些。
低头轻轻吹了吹，忍不住轻声呵斥道：“别乱动！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笨。”
萧文玥被她一把牵住手，就想把手抽回来，可江清扬牵的太紧了，轻缓的气流从指尖拂过，他忍不住的瑟缩了一下。
看到江清扬的脸上带着的微微责怪的神情，他感觉自己的鼻头开始发酸，他慌乱的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神情，听到她的抱怨，萧文玥眨了眨眼，把泪意憋了回去，低声反驳道：“才没有，我已经长大了。”
唉，江清扬暗自摇了摇头，放开她的手，走到外间，吩咐候在门外的宫人去准备烫伤药。
转身回来后，就看见萧文玥盯着自己的指尖发呆。
看到她这样，江清扬缓和了神色，难道我刚才说话太重了？她走过去坐到萧文玥身边，柔声道：“阿玥，我不是怪你，我是害怕你伤到自己。”
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渴望温暖太久的人，乍一得到就像是被这暖意烫到似的，不敢靠近，可也不想远离。
所以他努力的压下心里的波澜，抬头对江清扬露出了温软的笑意，“我知道，德音姐姐一向对我很好。”
“……”
江清扬一看萧文玥那副眼角微红，唇角扬起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的心里发堵。
这能是开心的表情吗？明明是笑着的，可她感觉到的都是难过，就算被萧文玥叫了久违的称呼，她也不开心。
沉默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喵～喵～”一个小身影身姿矫健的从内殿一路跑了出来，它一看见坐在饭桌边上的江清扬就直接跳到了她腿上。
现在这只猫长的已经有一个小臂那么长了，它蹲在江清扬腿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跳到桌上想去吃里面的小鱼干。
“团团。”江清扬抬手把桌上的猫抱到了怀里，拿了一个小鱼干喂起了怀里的猫，看团团吃的开心，她也被猫逗的轻笑起来。
不多时，门外的宫人禀告，她放下猫走了出去把膏药拿回来。
江清扬垂着眼不说话，沉默的给萧文玥的指尖上药，随后就坐在桌边继续给团团喂食。
萧文玥忐忑的坐在桌边，蜷了蜷左手，从他说了那句话后，江清扬就不再理他了，她还是温柔细致的给他摸了膏药，可是全程都不看他。
我说错话了吗？
她为什么生气了？
看她和猫玩的那么开心，他坐在那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为什么总是会搞砸呢？怎么这么没用！
“德音姐姐，还是先吃饭吧，今日不是除夕吗。”他紧张的手在桌下紧紧的抓住衣摆，看见江清扬抬头看过来，他站起身拿筷子给她夹了一个虾饺。
团团吃饱后就自己从江清扬怀里蹭了出去，跑出去玩了。
江清扬略带惊讶的看着碗里的虾饺，她本来还在想该怎么缓和回气氛，没想到萧文玥会主动来示软。
“阿玥，你很怕我吗？为什么每次面对我都是这样诚惶诚恐的样子。”江清扬轻声叹了口气，低头看着碗里的虾饺，又眸光沉沉的落在脸色苍白的人脸上。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萧文玥弯起眼眸，他吓了一跳，江清扬怎么会这样想呢，哪怕他已经不可能回到当年的心境，可只要她想，就算是装他也会装出当年相处的感觉。
他放下筷子走了过来，微微弯腰伸手扯住江清扬的衣袖，低声道：“德音姐姐，你能来和我一起过年，我真的很欢喜。”
江清扬低头看了看抓住她衣袖的手，黑衣与白肤的极致对比，恍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她带着萧文玥逃了林阁老的课。
那时候，萧文玥才十二岁，从小她就长的精致的像是瓷娃娃，磕不得碰不得，让人看着就想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宠着。她一直都是循规蹈矩，仪态完美的太女典范。她将萧文玥强行拐带出来，萧文玥一边内心害怕不安，一边也会紧紧的抓住她的衣袖，软声叫着德音姐姐。
每次，不管萧文玥犯了什么错，只要她牵住江清扬的衣袖，眉眼弯弯的轻声叫一下德音姐姐，天大的不是，江清扬都能心软原谅她。
现在，时空交错，十二岁的萧文玥与二十岁的萧文玥在她眼前似乎重合到了一起，稚嫩的，低哑的两道德音姐姐回荡在江清扬的脑海里。
时空里两个人抓住她的衣袖同时抬头向她看了过来。
江清扬闭了闭眼，无奈的轻笑起来，她抬手覆上抓住她衣袖的手，那只手细软又冰凉还在微微的发颤。可是她却想永远的牵住，再也不想将手的主人遗失在无尽的时光中。
右手紧张的抓住江清扬的衣袖后，萧文玥左手腕的手心里就开始发汗，他勉力回想着小时候是如何哄江清扬的，现在也在尽力的模仿，他看着江清扬的神色从冷淡到温和，被她紧紧的扣住手，他也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阿玥，先吃饭吧。”江清扬轻叹一声，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椅子上，又抬手给萧文玥盛了碗燕窝放到她手边。
只能无奈妥协，她的陛下心结那么多，心思细腻又敏感，心防又高。被她随口一句话吓的脸色苍白，指尖冰凉，这一步上不去，只能先暂且退回来。
江清扬心底暗叹：她十五岁称帝，诸多不易，我又何必再去这样逼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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