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赌坊案6
刚听到那声惊叫，就又是“唰”的一声，宁非云瞬时把刀拔了出来直接抵在了那县尉的脖颈之上，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
“我不我”庞徽登时双目圆睁，嘴巴微张抽着气，吓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非云，莫急。”不过华见知倒还是稳得住，他瞥了一眼庞徽的样子，朝宁非云摆了摆手示意他把刀放下，“让县尉先去看看情况。”
“是。”听到华见知的吩咐，宁非云倒也没有废话便遵命了。
“哈啊”刀刚离了庞徽的脖子半寸，他猛地大吸口气终于呼了出来，哆哆嗦嗦地连声道：“多谢御史，多谢御史。”
“下官这就去，这就去。”庞徽说完朝前跑去，约莫是过于心急脚下还踉跄了几下。
“怕么？”华见知转头看向身后的少女问道。
少女的眼睛本还盯着宁非云的刀，听到他的话才回过神来，赶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怕，不怕，又不是诈尸。”
甚至还朝他笑了一下。
陶柒柒原本是觉得这殓房阴气森森叫人有些生畏的，但见了刚刚那一幕，倏然间她顿悟了一件事，闪烁的烛光哪儿有闪过的刀光吓人，人可比鬼的威胁直接多了。
这宁非云看样子可真是个对御史忠心不二的好侍卫，瞧那拔刀的速度，她陶柒柒可不想往刀口上撞
于是听见华见知的问题，陶柒柒立刻就答了，还特意地把捂住手鼻的左手移开了一下，努力把两边的唇角都朝上勾了勾，露出一个笑容来。
陶柒柒想明白了不管什么仇不仇家，毕竟自己压根都没想清楚仇在哪儿呢，她现在首要就是得哄好这位御史大人。
毕竟其一，凭她现在这糊里糊涂的脑子还得靠这位御史大人查清案件还自己一个清白；其二，她估摸自己十之八九打不过宁非云；其三，顶了张华见知心上人的脸总归要物尽其用。
“那走吧。”华见知听到她的回答，说道。
几人沿着庞徽走的路往里去，还没进到停放千晓易尸体的房间，却听到一阵打骂声。
“废物东西！尸体呢！？”这是庞徽的声音，听上去是怒不可遏。
“不知道不知道我真得不知道啊。”这声音听上去十分年轻，应是那个小仵作，也就是一开始惊叫的那个声音，他似乎被吓坏了，反反复复只说得出来“不知道”这几个字。
重重的一声“嘭”声，像是一个人被扔到了地上。
“县尉大人息怒，我们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办事的，现在尸体失踪，对您不应该是件好事么？”声音沙哑而沧桑，应该是那个老一些的仵作说话，他的声音跟其余两人似乎反差很大，毫无慌张急切之意很是平静。
“好事？！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老贾，我看你也活腻了是吧。”但庞徽似乎反倒被这人的话语给刺激到，声音变得更加尖锐咬牙切齿的。
陶柒柒本一直是跟在华见知身后走的，但听着听着心中生出一股义愤来，这个庞徽在华见知面前唯唯诺诺，自己倒还同情他被剑抵着脖子呢，结果一扭头对着仵作们却是全然换了个面孔，好个欺软怕硬仗势欺人的东西。
陶柒柒没忍住脚步就快了些，走到门口时，正正好好看着那庞徽抬着腿要一脚踢下去，陶柒柒又没忍住脱口就是：“好你个小小县尉”
慢着，她一个嫌犯哪儿来的身份立场说这句话的？她怎么就改不掉嘴快这毛病呢！
不过话已出口，陶柒柒转念一想，她虽没有身份，但这场上不还有尊大佛呢。
“御史大人在这儿都没动怒，你发得是哪门子火？”
听到御史大人几个字，庞徽那抬到半空中的脚愣生生地收了回去，身子一歪，差点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那样子很是好笑，不过陶柒柒没笑而是偷偷瞄了眼华见知的反应，毕竟自己自作主张把他搬出来也不知道他乐意不乐意。
只见华见知看着她点点头道：“越姑娘说得有理。”唇角微微往上扬了扬。
这下庞徽是“啪嗒”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说道：“御史大人，您是不知道，这两个贱民实在太过可恶！这尸体失踪全然都是这两个人贱民的错啊！”
陶柒柒看了看庞徽口中痛骂的那两个仵作，一个是被庞徽推倒扬翻在地的少年郎，瞧模样怕是比自己都要小上两岁，俨然是一副完全懵了的样子，动也不知道动了只一个劲地发着抖，另一个虽还端端正正的跪着，但两鬓已是花白，差不多该是知天命的岁数了。
庞徽堂堂一个县尉一个大男人，只知往人家一老一少身上推诿，可谓是毫无担当，也不嫌害臊！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她说话时，华见知的态度让她产生了些飘飘然的感觉，她差点就想提醒御史大人可千万别听这个庞徽说得，却是感到了手腕传来的拉力。
华见知压根就没搭理庞徽，径直走到了千晓易的棺材前。
也是，御史大人明鉴，这庞徽甩锅的念头昭然若揭，岂会不察。
不过这棺材里的味道也太刺鼻了，自己一直捂着口鼻也觉得臭不可闻，陶柒柒被熏得眼睛都快不想睁了。
华见知自然也闻道了这股味道。
一般尸臭是强烈的腐臭与排泄物混杂的气息，但眼前这个棺材中弥漫出来的臭气却还混杂了一种带有强烈刺激性的味道。
他旋即用右手捂住口鼻，退后了一步，至于陶柒柒，他用余光瞧着她自从进入殓房后基本就没把手拿下过，倒是不用叫人担心。
如果仅仅是尸体被窃，不应该会出现这种味道，华见知凝目一看，只见那棺材中的确没了人影，只有一个金色的貔貅挂饰底部一寸左右的地方似乎被水浸泡着，而其下的棺木发黑明显有炭化的痕迹。
华见知心里大抵有了结论。
“县尉，来。”华见知喊了一句。
“御史大人，有何吩咐？”庞徽一听自然赶紧起身到了华见知身侧躬身道。
“诚如县尉所言，那两个仵作皆是废物，便由县尉来帮本御史验尸。”华见知道。
“御史这是何意啊？”庞徽不解地问道。
莫说庞徽一脸迷茫，陶柒柒也没落明白，她听到华见知说那两个仵作皆是废物时，就把原本被熏得眯起来的眼睛睁开了。
什么意思？难道华见知相信庞徽的话了，觉得那两仵作靠不住，可她看棺材里面的确已经没有尸体了呀，只剩那个金狮子挂饰，怎么验尸？
“请县尉用手帮本御史验尸，先从这个貔貅开始吧。”华见知又道，同时看了一眼宁非云，“非云，你来教教县尉。”
那金狮子原来是貔貅啊验它也叫验尸么？宁非云还会这些行当呢，陶柒柒又想。
“大人，大人，饶过下官吧。”却见庞徽的表情竟霎时间变得像之前宁非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时一般惊恐万分，双膝一弯又是想朝地上跪，却是被宁非云直接一把架住。手把抓着直接就摁进了棺材里，先在金貔貅的表层摸了摸。
“貔貅正面没有。”华见知看着棺内状况说道，手指轻点腿部，“接着验。”
“大人饶命，大人饶”庞徽不停地喊着。
陶柒柒越发糊涂了，难道验尸的过程是这样的么？还需要大呼饶命？
宁非云抓着庞徽的手又是直接往那滩水里一按。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
陶柒柒看见了，她看见庞徽扭曲的脸庞，看见他被摁进水里的手，那只手虽然很快就被松开抽离出了水面，却突然变得像个烧开的水壶一样冒着白烟，一个个小水珠争先恐后地从白烟处冒出来往下滚落，若滚到了皮肤上那块皮肤便也开始冒烟，滚在衣服上，那衣服就被烧出洞来。
“果然是化尸水。”陶柒柒听见华见知用他一贯平直的声调说道，“长安，去打水来吧。”
那只手逐渐融化着，先是表皮再至血肉，最后裸露出森森的白骨，可是白烟还是不停，于是露出的白骨也一点一点地化掉了。
所幸这殓房为了降温，深井就在不远处，不多时水便打来了。
李长安把清水浇在了庞徽的手上，白烟终于止息，然而那手却不能再叫手了，它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肉团上面插着一两根残留的指骨。
“大人，大人饶命。”庞徽一直嚎啕着撕心裂肺地嚎啕着，那嚎啕声不断地撕扯着陶柒柒的耳膜。
但当那烟停了之后，他不再叫了，而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用他那已经嚎得嘶哑的嗓音喃喃道：“谢大人，饶命。”
“不到一刻钟。”陶柒柒听见华见知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计时一般。
陶柒柒心中隐隐是想让这个欺软怕硬，恃强凌弱的庞徽吃些苦头的。何况以华见知的身份而言，这庞徽既有知情不报蓄意隐瞒之罪，那他想要如何处置都无不可。
但当她真正见识到华见知惩处人的手腕，看着他毫无所动无比平静的神情
她想到，她于这位御史大人之罪怕是比庞徽更重。
陶柒柒的胃肠忽然不受控制地翻滚起来，一股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欲望从她的胸中翻涌而上。
“御史……御史大人，”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喊道，“我想去净手。”
她望向他，满眼祈求的神情，祈求这位大人能给她一丝丝从他身边逃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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