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古代开银行指南
“父亲。”谷雨耐着性子柔顺地说：“我一个黄花闺女，吃住都在家里，确实是用不到这些钱。但是西施菜的分店在临安生意红火，女儿在想，是否能把店开到其他城市，甚至开到江南以外的地方去，而这些都是需要银两去经营的。现在若把利润都抽走，恐怕以后赚的也少了。毕竟，要有钱才能生钱嘛。”
“开分店？你还想把这泡菜铺子开到全国去？就你？”林司岐不可置信地问，言语间满是轻蔑。
林谷雨点点头。
“要不——把这生意给你大哥，让他去操持，总比你一个黄毛丫头强。”
“那怎么行？”主母第一次出声反驳，“裕儿要全心全意准备下次科考，怎么能分心去做些商贾之事呢？”
林司岐被驳得无话可说，清了清嗓子说：“行吧。那你就做你的，到时候为父可要来查你的生意和你的账簿。”
“是。”
林谷雨皱着眉头从父母亲房里出来。
坊间有句话糙理不糙的俗话——“不会做假账的会计不是好会计”。
谷雨虽然不是会计专业，但读上市公司发布的季报、半年报和年报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要先掌握财务造假的方法才能做个合格的分析师，才能迅速地找到财报中的破绽和漏洞。
谷雨嘟起嘴，回头瞪了一眼父亲的院子，心想，你要在我的账里查出问题恐怕有点难。
但她现下的当务之急就两个字——花钱。
谷雨想，把未分配利润都花了，“股东”就没法要求分红了，这可是上市公司的基本操作；再说，新增投资多也预示着企业有蓬勃发展的活力。
问题在于这一千两银子该花到哪里去才好。
谷雨在回廊间穿梭，看着院中池塘的一角正潺潺地出水，她回过头来问：“小禾，你说这临安有没有银行？”
“银行？有啊。”
“是吗？”谷雨万分惊讶。
她只在高中历史书上学过宋代出现了现代银行的雏形，没想到已经普遍到这种程度了，“你快带我去吧。”
谷雨赶忙回房拿出了她私藏的厚厚一沓银票，小心地折好放进荷包，急急地出了府。
小禾带她去了东市尾巴的一间金银铺。
谷雨上前一问才发现，这是一家卖金银用具、金银首饰的铺子。
“这就是你说的‘银行’？”谷雨无语地问小禾。
“是啊。”小禾点点头，“这可不就是银行吗？”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银行……算了算了，那兑换银票该去哪？”
“去钱庄啊。”
“走走走……”谷雨撺掇着小禾赶紧动身。
好在钱庄就在东街口上，谷雨看了一眼高高扬起写着“钱”字的青旗，心想这下应该没错了。
“掌柜的，请问您这可以兑换银票吗？”谷雨礼貌地问柜台后边的小眼睛男子。
“你拿出来我看看。”
谷雨环顾四下，见没人才小心翼翼地把银票掏出来，毕竟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在银行存取这么大额的钱。
“是飞票啊，我这可以兑。不过每一千铜钱要收一百铜钱的费用。”
“啊？”谷雨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百分之十的手续费？你抢钱呢？”
“不是，小娘子，你这话怎么说的？”男子急了，差点就要从凳子上站起来。
小禾连忙上来把谷雨拉到一边，转头对掌柜抱歉地说：“咱们姑娘不是那个意思。”
谷雨低头看了看票据，疑惑不解地自言自语：“这不是交子吗……？交子不是信用货币么，怎么还收取手续费？”
“交子？姑娘，交子是什么？”小禾问。
谷雨惊讶地转身问柜台后面的男子：“掌柜的，你知不知道交子是什么？”
男人摇摇头，说：“我们这是兑换飞钱的银票铺户，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交子包子的。”
那这误会可大了……
谷雨一直以为芳儿给她带来的银票就是历史上纸币的雏形——交子，这样看来，这个能够实现异地汇兑、但要收取高额手续费用的，应当是汇票的雏形，而不是纸币。
她想起春宴上孙牧之的一番要大力推行纸质货币的言论，不禁佩服起来。现下的宋代还没有出现真正的纸币，他一介纸上谈兵的读书人能说出这样的想法是多么的超前。
既然交子还没有出现，那存款能够提供利息的钱庄应当也还没有出现，恐怕宋代的老百姓若要存款，还要倒付“银行”手续费呢。
谷雨打量着这间银票铺户，柜台上面用栏杆拦住，多像现代银行办理现金业务的高柜。
若能在大宋开一家银行，那自己才算是真正赶在了时代浪潮的前沿。
什么借鉴现代泡菜的口味开发辣白菜，和开银行相比简直就是麻雀啄米、蛐蟮啃土——小打小闹。
可开银行哪有那么简单。谷雨皱着眉一边思考一边走出店外，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间银行最基本的业务包括存款业务、贷款业务、票据业务等。
不消说，开银行首先需要大量的资金；其次，在法治还不够健全的古代，还需要强大的安保能力，保障资金安全；再次，需要朝廷的认可，制度上合法合规；最最重要的是，吸纳民间存款以后要有多种多样的投资渠道，才能做到钱生钱、财理财，才能给储户发放利息，形成资金的流通和良性循环。
比起最后一条，前三个“小目标”都不算什么了。
需要大量的家底，她可以努力赚钱；需要安保，她可以招聘武士；需要合法合规，她可以去游说姨夫……
但市场上没有多种风险等级和回报率的理财渠道才是最致命的，而且仅凭她一人之力想要在宋代创造这许多的金融产品，恐怕是痴人说梦。
“不对。”谷雨忽然想到了什么，头一歪，自言自语念道：“倒也不是不可能。”
小禾好奇地问：“姑娘，您在想什么呀？”
谷雨仰着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说：“我在想，怎么样才能开一家银行……”
“银行？就是刚刚那家卖金银首饰的银行？”
“不是。”谷雨摇摇头，解释道，“是能够把余钱存进去，提款时还能够按照储蓄时间长短获得利息的机构。”
“那……要怎么开呢？”小禾不明所以地顺着她的话问。
谷雨想起她刚刚悟到的道理，也是她本科时金融学第一节课学到的内容，她徐徐说给小禾听：“城里有位老妇，她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卖伞，一个卖布。每到下雨天老妇就发愁，这一下雨，二儿子要怎么卖布呢？可是到了晴天老妇也犯难，天气晴好，谁又会来买她大儿子的伞呢？”
小禾面露疑惑地听着，说：“然后呢？”
“你不觉得这老妇有些杞人忧天吗？”
小禾点点头说：“是啊。换个角度想，晴天他们能赚钱，下雨天也能赚钱，一年到头都是好日子，不是吗？”
“是啊。”谷雨说，“这一正一负的，就叫做‘风险对冲’。只要做的生意够多，风险种类也跟着多了起来，不同的风险之间就能互相作用。若能通过对冲将风险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去获取利润，这不就能钱生钱，像你说的——‘一年到头都是好日子’吗？”
这半年来她有过各种稀奇古怪的创业想法，有的付诸了实践，有的还停留在她的脑海里。
比如开家美容院、开经营各种现代美食的小吃店、开展边境贸易，甚至海航贸易……
这林林总总横跨各种行业，包括了低端、中端和高端消费。
虽然客观条件还达不到开发各类金融衍生品的程度，但可以用实体经济替代金融产品当作银行的投资渠道。
她的泡菜、盲盒、陈皮和制糖生意和她这番畅想比起来还差得远，只覆盖了食品业和文化消费品，总的来说属于中低端消费。
她很需要进入高端消费行业来增加投资的多样性，比如说，她之前想到的开美容院这个生意……
林谷雨看着热闹的集市里来往的小商贩，哪个不是在辛辛苦苦地讨生活？
是她太自满了，满足于一些小打小闹的白菜、泥人生意，停滞不前，忘记了自己本来的专业。
多亏了这位郡公非要跟自己作对，反倒让父亲“认可”了自己做生意这件事，这下她大可以放开手脚去做。
“小禾，咱们去王家。”
“王家？姑娘，您疯了？想去找国舅爷的麻烦？”
林谷雨被小禾逗笑了，说：“不是啊，去找他家四郎王相彦。”
“姑娘，您小声点——您找他做什么？”
“你说，这临安城里最漂亮的姑娘都在哪——你不许说是我。”谷雨伸出一根食指隔空止住小禾正要张开的嘴。
“那……”小禾思考片刻，说：“嫣红楼？”
“对啊，谁对嫣红楼最熟悉？我看就是那个王相彦。”
小禾为难地说：“您找漂亮姑娘做什么？而且您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好独自上人家府上去找人呢……”说话间小禾下意识地回过头，竟然看见话里之人就在她们身后。
小禾扯扯谷雨的袖子，小声说：“姑娘您看，说曹操曹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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