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股权转让
王相远忍不住轻蔑地笑了声，说：“这可是您林家的产业，您怎么会不知道呢？”
林司岐不知所谓，只是从喉咙里疑惑地发出一声：“啊？”
王相远挥挥扇子，侍从石忠上前把一旁放着的泡菜坛子印着商标的那面摆到林司岐面前。
“您看看，这是西施菜，是您在秀州的庄子里产出的。林大人看来是家中产业众多，您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啊。”
秀州？林司岐有些摸不着头脑，说：“噢……那可能是我家大娘子的嫁妆。我家大女儿有时候也会去秀州散心修养。但经营泡菜生意一事，我倒确实不知情。”
“是吗？这家泡菜店是您家大女儿经营生产的，从秀州开到了临安东市，想必赚了不少吧。”
“这……我确实不知。看来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够称职，都把握不住儿女的心思了。”
“林大人何必这么说呢。有个会盘算的女儿是好事，我倒觉得女子要会持家赚钱，往后嫁了人才能做贤妻良母。”
“郡公谬赞了，我家姑娘只是有点小聪明罢了，不听话。”林司岐连连摇头。
“不过，虽说如今商业兴荣，多的是女子出来经商，但那毕竟是小门小户所为。林姑娘出身尊贵，若被人知道了在外面抛头露面地做生意恐有损声誉。”
“是啊。”郡公终于说到了林司岐的心坎上，他气愤地赞同道：“我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王相远笑了笑，举杯和林司岐共饮一杯，说：“林大人倒也不必生气。我以为，要是有一日天下女子都能自由地从事各种工作，社会也能多些生气、多些竞争。你别说，有些小娘子还挺厉害的。”
林司岐不以为然，但他的心思全然被嘴里桂花酿的回甘给占住了，只是点着头敷衍地认同。
暮色渐起，林司岐喝得脸像晚霞一样通红，上了回府的轿子。
桂花酿清爽又甘甜，但他今日忍住了没有贪杯，因为回去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他只知道去年把二女儿送到秀州数月，竟没想到她在那期间做起了生意。
林司岐冲进卧房，对着大娘子的背影说道：“去叫二姑娘来。”
“怎么了？”大娘子上来扶怒气冲冲的主君，说：“二姑娘又怎么惹您了？”
“她——她在秀州背着我出去做生意，这事你知不知道？”
主母陈于玉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她是知道的，当时谷雨从秀州来了封信给她，说要趁着在秀州的功夫帮着招佃户、打理田庄，她也没多想就给了首肯。
但她此时却不敢如实告诉夫君。
她站得离他这么近，林司岐只要一抬手就能打到她的脸上。
陈于玉于是扶着主君往前厅走，说：“咱们去问问二姑娘，您先别急。”
不一会儿，去叫二姑娘的小芹来了，告诉坐在主厅里等女儿的两位，说：“二姑娘不在府里，她去叶府了。”
陈于玉赶忙打圆场，说：“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您生气也不好把事情闹到叶府去。我先给您做碗醒酒汤，您喝了汤，换身衣服，身子会舒服点。”
她说完就把主君从椅子上架起来，连同小芹，两个人连拖带拽地把主君扶了回去。
林司岐总觉得有些不对，但确实醉醺醺的不太舒服，那就先喝碗醒酒汤，明天再说吧。
林谷雨仰着头把碗里的苦药一饮而尽，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她庄严的表情，好像是壮士在喝践行酒似的。
她去梳妆台拿出昨日压在胭脂下边的两张纸，细细地折好放进了腰包，和小禾说：“咱们去给母亲问安吧。”
小禾绷着一张脸点点头。
“你别怕。”谷雨安慰她，“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会护住你。”
林谷雨踏进母亲的房间，果然——往常都不在的父亲今日也坐在母亲旁边，板着一张脸靠在圈椅里。
“父亲万福，母亲万福。”谷雨恭敬地给两位行了礼，摆出她自以为最温顺的一副表情。
“昨日你去叶府做什么？都要入夜了。”林司岐昂着头，冷冷地问。
“昨日女儿去叶府陪叶家表姐说话，也碰巧碰上姨夫姨母在府里，就和他们多聊了一会儿天，耽误了回府的时间。”
林司岐微微白了一眼，女儿搬出叶家主君来，他也不好说什么。
“那你再好好说说，你在秀州都做了什么？”
林谷雨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说：“为了芸小娘生产顺利，我去秀州休养的时候见庄子里十几亩地荒着，过于可惜；官府也一直倡导广耕良田，咱林家有这么多现成的田地若是荒着传出去了不利于爹爹的声誉……所以我写信给母亲问是否能代为管理一番，母亲也给了我首肯。”
“是是是。还有呢？”
“咱家的土地肥沃，不到一个月内就收获了四万斤白菜。但秀州比不得临安，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么多菜。佃农们怕菜烂在地里，于是女儿想，是否可以帮他们解这燃眉之急，毕竟佃农也算是咱们庄子里的人——”
“于是你就想出做泡菜这招？”
“是。这样便可以长期保存白菜，不用担心菜会烂掉。”
林司岐听了女儿滴水不漏的解释，很是不满地咂咂嘴，说：“所以你就搞了个‘西施菜’？”
谷雨低眉顺眼地点点头，说：“对。这也是巧合罢了，庄子里有位女使，因为长期卖菜被百姓美称‘白菜西施’，女儿突发奇想，便以此为名了。”
林司岐不住地点点头，又反应过来，不对，他明明是来教训女儿的。他装腔作势地在把手上一拍，说：“那你一个女儿家也不该抛头露面地去做生意。再说，你在临安开的藏宝阁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谷雨惊讶地说：“父亲，藏宝阁不是我开的呀。”
“还不是？都有人来告诉我，说你家女儿天天在临安街头抛头露面，经营一家泥人铺子。”林司岐气得怒目圆瞪。
“父亲，那家铺子是叶家的。叶家表姐素来爱作画，姨夫姨母也很支持，所以就开了家泥人铺子，以她的画做原型，好让表姐打发时间，以做消遣。”
“那为什么——”
“在开店之初，我确实拿了自己的私房钱出来以表支持，也常去她店里买泥人儿，也算是照顾照顾表亲的生意。”
林司岐不愿意相信她的说辞，搬出了他最后一桩证据，说：“若没有真凭实据，堂堂郡公为何要来我这诬陷你一个黄毛丫头？”
谷雨早料到会如此，镇定自若地从腰间掏出那张纸，呈给父亲，说：“您看，这是这家店的店契。”
林司岐接过这张纸，上面详细列着姓名、合伙企业经营范围、合伙期限、出资额和出资方式……全是工工整整的正楷字，但林司岐竟除了叶顾妍的名字外，一个词也看不懂。
他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谷雨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说：“这是店契。”又递上一张纸，说：“这是股份转让协议。”
“什么？股份转让……什么？”
“股份转让协议。”林谷雨耐心地解释，“因为我最初给表姐送了些自己攒的私房钱，表姐口头上说店铺给我算上一半。但女儿思前想后觉得不妥，于是就和叶家签了这份协议，我将我的股份无偿地还回叶家。瞧——上面还按着表姐的手印。姨夫姨母也是过目了的，这家店现下和女儿毫无关系。”
林司岐几次想开口发作，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于玉趁这个空档打起圆场：“是吗？那既然是叶家的事，夫君您就别动干戈了。我看，也不关咱们二姑娘的事。再说了，秀州的田庄自我从娘家带过来以后就疏于管理，谷雨帮着我打理也是好事。”
主君沉默着，就快要被母女俩说服了。
正在这时，大哥林谷裕走来进来。
他在谷雨旁边站定，向父母亲行礼：“父亲万福，母亲万福。”又转过来对妹妹说，“巧了，今日总算碰上了二妹，不知在和父母亲说什么呢？”
林司岐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把儿子支走，说：“谷裕，我们和你二妹话还没说完呢，你先回避一下，待会儿为父有事和你商量。”
“回避？”谷裕不明白二妹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听不得的，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多问，满腹狐疑地走了。
“谷雨，那你说说，你既无偿地给你表姐送钱，她铺子开好了你又无偿地把你的份送还回去？”
“是的。”谷雨点点头，不知道父亲想要说什么。
“叶家又是你的表亲，送了就送了吧，只是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听闻这铺子生意异常红火，想必……赚了不少钱吧？还有你在秀州经营的西施菜，一共赚了多少银子？”
谷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说：“这……我没有算过。”
父亲的脸忽然缓和下来，说：“既然是林家的庄子，你替林家打理也是应该的，你既说清楚了原委，父亲不怪你。但是，这钱你得好好算算。”
谷雨不理解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父亲接着说：“这钱你一个女子留着没用，父亲母亲也留着没用，但你的大哥、五弟要用银两的地方就多了。”
原来包办婚姻的剧情落幕，扶弟魔剧本又给她送来了。
这明明是母亲的嫁妆，嫁妆的孳息也本该归母亲所有。
林谷雨看了一眼母亲，抿着嘴，眼光落在地上，像是不愿出声反对。
谷雨强压内心的怒火，心想，我才不会像她那样忍气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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