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话一出口，林萍自己就笑个不行，她感觉她自己像后世电视剧里那些混黑的一样。
李向阳不明所以：“你笑什么？”等了一会儿，林萍还是笑个不行，他只好无奈地向媳妇汇报进度：“放心吧媳妇儿，你阳哥我出马，哪还有办不成的事？”
林萍还是笑着：“成，我阳哥你出马，这事一定就办妥了！”
她故意学李向阳的话，惹得李向阳也忍不住低头轻笑起来。清早的阳光透过车前窗洒进来，洋溢在这对小夫妻之间，让人觉得连冬日都暖和了。
照例送完货，李向阳和林萍把车一开，就到最近的黑市旁边找了个停车场停了车。他们做了几个月生意，胆子大了许多，进货量也越来越大了。这次，小夫妻两人进的货不一样，是现在连供销社都款式不多的糖！
猪油糖！
猪油糖可是这两年来突然出现的种类，听起是从粤省传来的，最开始那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稀罕货！就算引进来两年了，那也是一糖难求，要票又要钱的，可难买！
这还多亏了这次买房，不然他们俩还不一定摸得出这个门路来。当初卖房子的叶先生就是糖厂老板的后代，随手一出就是值钱的猪油糖。去看房子时，人家楼下叔叔婶子逗小孩的都是猪油糖，再到顾荣东，人家兜里一掏，也是猪油糖。
一次二次是巧合，难道第三次也是吗？再说他们都住一栋楼！怎么没见别的居民楼这么大方。
因此李向阳推断，这附近一定有猪油糖的特别进货渠道，还是特别便宜的那种，不然怎么可能人人都舍得给糖吃？谁家这么富裕啊？？
抱着这个心思，俩夫妻当时还没搬家的时候就喜欢抱着小皓凝来这边晃悠。人家在楼下下棋聊天，他们就在那儿逗小孩，也多亏小皓凝太讨大人们喜欢了，林萍俩夫妻很快就和大爷大妈们打成一片。
然后，李向阳他们知道了很多关于谁家女儿多大了嫁不出去，谁家儿子看上了领导家的闺女被数落的一文不值，谁家来了个极品亲戚闹了满堂笑话，谁家生了个小娃娃……
终于，在李向阳他们打入居民楼的第三个星期，终于在一个心软的婶子那边得知，他们这儿所有的猪油糖都是在西街口第一户人家那边买的，两颗猪油糖只要一分钱！买多少都成，大人小孩都能买！
“别的地方哪有这么便宜的？还不是人小夏看我们都是糖厂的老员工，谁舍得成本价卖给别人？你要是去买，就说是我推荐的，人家才能卖给你！不然人家压根都不搭理你的。”
一听这消息，李向阳夫妻就激动得不行。这猪油糖在他们这边的供销社，少说得卖个一两块钱一斤，猪油糖又是个有点重量的糖，一斤猪油糖总共也就六十多粒，哪有去西街口买的实惠。
倘若两颗猪油糖一分钱，那一块钱就可以买两百颗糖，他们再以一斤一块钱的价格卖出去……想想都赚大发了！
想的倒是挺美，但很快他们就面临着第一个难关，他们压根连西街口第一户人家在哪都找不到。
壶山公社上这条西街在之前可是出了名的繁华，听说早些时候还有洋人过来这边做生意呢！可惜后面败落了，这边也逐渐变成了居民楼。可这边复杂的程度丝毫不亚于林萍后世走过的胡同。一条道出去就是另外一条道，你以为已经进了西街，抬头一看标识，才知道自己不知道在哪晃荡呢。
林萍和李向阳挑了个休息日去走了一圈，压根摸不清路线。李向阳郁闷地和林萍说：“总有一天，我要把这块地给买下来，看我还能不能在这儿给绕晕了！”
无奈，两人只好灰溜溜地去找之前给他们透露消息的钱大婶。
钱大婶对这对长得好看的夫妻很有好感，尤其是喜欢他们俩生的女儿，见人求上门了，当下就放下东西领着他们去西街口。
熟人就是和他们这种门外汉不一样。钱大婶带着两夫妻左拐右拐，终于到了一个分叉路口，她左右看看，往左边一户人家的二楼扔了块石头。
不多时，一个人默不作声地打开门，从门缝里向他们招了招手，三人不知怎么地，也默契地安静下来，没有说话。一直进到屋子里面，猪油和糖的香气都越发浓郁，来来往往的人手头上都有油光发亮的。好家伙，这里还是个小型的制糖工厂！
小夫妻俩对视一眼，没吭声。钱大婶已经来买过几次糖了，对这边熟悉得很，带着小夫妻俩直接去了后屋，后屋有一个穿着长褂的短发青年正在算账，看到钱大婶，斯文一笑，放下算盘。
“钱大婶，您又来买猪油糖啊？”
钱大婶笑着和他打招呼：“小叶啊，今天还是你啊？”
又姓叶，李向阳低眉沉思。
小叶笑：“是啊。婶子，今天也要五十颗？这两位……”他看着李向阳夫妻，笑得有些假，起码李向阳就觉得有些渗人。
不爱笑就别笑呗，怪吓人的，李向阳腹诽，嘴巴上却殷勤道：“叶同志，我们是钱大婶的邻居，也是来买猪油糖的。”
“哦？”小叶看向钱大婶，显然只相信熟人说的话，“钱大婶，这两位？”
钱大婶一拍脑袋：“哎呦我都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咱那楼五楼那个奇怪的人要搬走，叫了这户人家过来帮忙照看房子，过几天就要搬进来了，家里都是乡下人，人老实本分得很，和我们相处得极好，我就想着带他们过来买点糖。小叶，你这之前不是说有要好的也可以带过来吗……”说到后面，钱大婶有些无措。
小叶对钱大婶倒是客气，但听到钱大婶提起五楼之前的那位叶先生，小叶的脸色蓦然变得有些奇怪。
李向阳还未深思，就听小叶问他们：“你们也要买糖？买多少？”
当然是越多越好！李向阳心里狂吼，恨不得把这些糖都买了，但知道路要一步一步走，于是问小叶：“我们第一次来，不知道叶同志这边一次能买多少？”
小叶也是精明的一个人，听到这话就知道李向阳意思了，这是来进货的呢！他脸色一耷拉：“抱歉啊同志，我们这是小作坊，做来给自家尝尝鲜的，卖给大家也都不是为了赚钱，卖不了多少给你。”
钱大婶也说：“小李啊，咱就是有钱也不能都可着买糖了！别的地方不得花钱？我们这堆老人家一次就买了十来粒的，也能吃几天。”
“再说了，”小叶再次开口，语气颇有些不客气“这糖本就是给糖厂工人和他们孩子准备的，你们少买一点，留给大家的就多一点。”
李向阳看向林萍，林萍则是盯着面前的小叶。说来奇怪，最开始，小叶看他们的神色是正常的，想来这群大爷大婶们平时不少带亲朋好友过来光顾小叶这边的生意。但自从钱大婶告诉小叶，他们是给五楼叶先生看房子的之后，他再看他们，那眼神就不对味了！
林萍再看这所谓“给自家人尝鲜”的小地方，外面有人守着，不是自己人压根进不来，里面还分了流水线作业，有人熬糖水，有人和粉团，有人炸粉团，有人把糖捏成型，最外面还有人给糖包装！一团粉团就能包出几百块猪油糖来！这哪里是某一户人家的小厨房，这分明就是专门对外做生意的厂子！
再想到这个人也姓叶，又对原糖厂工人这么照顾，林萍联想到她在后世看得那些豪门恩怨狗血小说，大胆猜测到，这不会就是糖厂老板的子孙后代吧？他们在糖厂归公后再次隐姓埋名做糖，但因为过去的情分依旧对糖厂工人格外照顾？看着规模，想必也是偷偷往外出口的，就是不知道这糖卖去哪儿了。
钱大婶那儿肯定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现在的人朴实无华，脑洞也没那么大，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也没几个人会骗人。但林萍不一样，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于是她抓住李向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李向阳点头，然后上前一步对小叶说：“叶同志，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你看方便？”
小叶看了他一眼，想拂袖而去的，结果不知道咋回事，点头了。能去谈就成，以李向阳的本事，口头功夫他是谁都不怕的，这单子必能谈下来！
果然，等李向阳和小叶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男人志得意满地朝她挑了下眉，这就是成了。
当时钱大婶一路都在场，林萍没找到机会问李向阳和小叶说了啥，反正小叶最后同意李向阳每天都去进些货，进货量还不小，关键是人小叶没有半点不乐意，每次进货都给他们个笑脸，搞得林萍很不适应呢。
想到这儿，林萍问李向阳：“你当时到底跟小叶说了啥，这小叶咋被你下了迷魂汤一样呢？”
李向阳一脸得意：“跟他说有钱一起赚呗，还能说啥？”
林萍不信：“就这人家就同意咱进货了？”
“他本来就要往外卖出去的，他们叶家之前就开糖厂的，老百姓心里都记得呢，他要是自己出去卖多惹眼，肯定是卖给别人的。别人能给他几个钱？看他给糖厂工人都是两粒一分钱，我就估计他给别人的进货价比这还便宜。”
林萍惊讶：“还能更便宜？”
李向阳：“那哪不成？我看他们糯米粉和猪油肯定也有自己的来路，比市面上便宜得多，不然他也不能卖这么便宜给那些工人。他们自己肯定是不敢自己卖的，如果卖别人的钱少，那咱们就给他多点，他不就同意了？”
“再说了，”李向阳舒舒服服地躺在靠背椅上，“我跟他说了，我家还有一个特别会煮吃食的老母亲，什么都会做。大不了咱单干呗！”
林萍就是赵美菊的忠实美食粉：“咱娘就是厉害！”
他们原本定好了一斤猪油糖卖一块钱，但上供销社一打听，猪油糖都涨价涨到三四块钱一斤了。李向阳他们哪能错过这种便宜，干脆把价格涨到了一块五一斤。就这样，他们还算是卖的便宜的，每每有货就能被一扫而空。
都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得出来买着过年撑面子的东西，李向阳和林萍的猪油糖畅销得很，尤其是县城里又跟公社上不一样，人人都很舍得花钱，这钱跟纸一样到处撒，一不小心就让李向阳和林萍赚了个盆满锅满。
他们去西街口又进了好几次货，每次都会多给小叶一些辛苦费，惹得小叶对他们的态度是越发好了。
今年刚买房，按惯例，李家人是得在新家这边温房的，于是今年在公社上过年。李向芯由于那回在娘家住没回婆家，被婆婆说了好多闲话，一气之下彻底搬回了娘家和赵美菊他们一起住，李向阳他们自然是双手双脚欢迎。
年前最后一次出车，车队队长突然叫李向阳和林萍出省去。
“阳子，弟妹，我知道你们孩子还小，所以之前都让你们跑县里，现在没办法才让你们跑的长途……”车队队长也是没办法。
李向阳和林萍还能怎么办，自然又进了一堆货去卖呗！年都不是在家里过得，而是在省里的车上！别提过年了，他们从春节一直跑到夏天，从夏天一直跑到秋天，从秋天又跑到了冬天。
这下好了，他们从县里跑到省里，还出外省，东西则是从省里折腾回来卖，又从村里县里折腾去省里卖。时不时出外省的时候，还能进到一些稀罕货，卖一个就能顶一个月的收入，简直不要太容易！
得亏他俩是夫妻，不然以他们这种大张旗鼓做生意的派头，早就被人给举报了！
也是因为长期在外头跑，夫妻俩的见识也逐渐增长起来了，两人都意识到，长期这样倒腾货，并不是一个靠谱的事情，最好的还是要有自己的工厂，哪怕是小作坊也比在外头奔波进货来得稳定。
跑长途的人是没有家的，一年到头都是在路上。小夫妻俩错过了小皓凝第一次会坐起来，第一次会爬，第一次会走，第一次说话……连周岁的酒席都是闺女的爷爷奶奶操持的。每次回家，林萍和李向阳都得抱着闺女好一顿讨好，小皓凝才勉勉强强记住这是爹，那是娘。
于是，在跑长途的一年之后，又是临近过年的一天，小夫妻俩双双向领导上交了转岗申请书，申请从司机岗调到厂内普通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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